第13章 第十三章
整个天阴沉无光，大雨磅礴，哗啦啦的雨声敲击着马车的顶部，马车内的人寂静一片，唯有细弱的雨声在耳边响起。
相较于顾侯府的马车，雍忻这辆马车更为宽大舒软，单单只是内部装饰恐怕就抵千金，就更别提拉马车的那两匹通红剔透的汗血宝马了。
窈娘略感拘束地坐在马车内，因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她的头发和披风都湿了，本就体寒如冰的她，此刻更是控制不住地轻颤。
淋得更湿的侍书顾不上自己，连忙脱下窈娘湿哒哒的披风，好在里面的衣服没有湿，褪下披风的那刻窈娘直接打了个冷颤。
这时雍忻拿起旁边的雪白色绒衣大氅递给窈娘，窈娘微愣看向雍忻，似乎不解他要做什么？
侍书则是没多想，生怕公主着凉，连忙接过大氅：“多谢雍首辅。”道完谢，急急给窈娘披上大氅，意外的是这件大氅与窈娘极为合身，而且就是女款大氅。
窈娘有了个离谱的想法，空置的大氅好似他事先准备的一样？如今窈娘更加捉摸不透雍忻的想法，但所谓无功不受禄，她怎好接受雍忻的好意，于是就要脱下大氅道：“这大氅做工精致，想必是雍大人为自家女眷准备的，我……”
“没有女眷，为你做的。”雍忻语出惊人，视线却沉沉地落在她右手腕的指印上，刚才拉她进来，手下稍稍用了些力道，不曾想她肌肤如此娇嫩，竟然留下了印子，想起刚才细腻的触感好似犹在，让他不自觉摩擦了两下指尖。
而听到这句话，窈娘一脸错愕地看向雍忻，侍书更是震惊地瞪大双眼。
一时间马车内充满着诡异的气氛，窈娘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干巴巴道：“雍大人，我已嫁为人妇。”原来雍忻喜欢明熹公主？那之前处处给明熹公主难堪……莫非是为了明熹公主好？
听言，雍忻面色坦然道：“我知道。”他脸上没有丝毫异色，只是掩在袖袍下的手骤然握紧。
窈娘语塞，眸光突然扫到一旁画卷，“雍大人当日赠书，为得就是东邱先生的绝笔之作？大人真是好手段。”
雍忻见她自入为主也不解释，只是眸光暗深问道：“那为何皇后面前不拆穿我？”
若真是明熹公主只恨不得立刻拆穿雍忻，但她不行，窈娘淡淡道：“拆穿有何用？雍大人权势滔天，但凡是雍大人想要的，恐怕轻而易举都能得到吧。”纵然没有此事，雍忻去问皇后要这幅画，难道皇后不会给吗？他缺少的只是一个契机，而恰恰那日淡墨书坊就是一个契机。
轻而易举？听到这句话，雍忻矜贵的脸庞带着几分异色，眼底快速划过一抹黯然，“倘若我所想就能得，又怎会悔恨至今？！”
听出他声音带着得遗憾，窈娘心神微震，又骤然对上男人深不见底的眸色，“……雨停了，就不劳烦雍大人了。”说着，窈娘便要起身下马车。
雍忻也未阻拦，外面的九思听到里面的声音在长街停下马车，窈娘将大氅褪下放置在软座上，离去之前，雍忻低沉的声音响起，“公主若有所求，雍府大门为你敞开。”
窈娘没有回头，径直地下了马车。
暴雨过后，街道上满是湿润污泥，一股寒气逐渐从脚底蔓延而上，侍书把微湿的披风抖了抖，然后重新为窈娘披上，窈娘站在原地看着马车逐渐远去，想起刚才雍忻的话，她眼底带着一层惑色。
“公主，咱们先回府吧。”侍书收到的震惊不比窈娘要少，但现在最重要的是不能让公主着凉，好在这里离顾侯府很近。
窈娘抬头看了眼对面的‘匠心医馆’，眼眸微动，她看向侍书道：“我突然想吃‘盼西楼’的烤乳鸽，你帮去买一份吧。”
侍书看了眼不远处的‘盼西楼’，没有多想就点点头朝那边走去。
等侍书一走，窈娘立刻走向对面的医馆，历经一场大雨，医馆除了抓药的伙计，也只有一个白发苍苍的大夫坐在那。看诊。
“这位夫人是看病还是抓药？”医馆伙计见窈娘衣裳非富即贵，更别说这相貌恐怕整个京都城里都跳不出第二位，所以窈娘一进门，他就一脸谄媚迎了上去。
“看病。”窈娘微微颔首，伙计立刻躬着身请她到老大夫那里。
“夫人，请伸手。”
窈娘手心朝上放在脉枕上，大夫开始号脉，只是手刚搁上去就感觉一阵冰凉，大夫眼带讶色看了眼窈娘，然后继续号脉。
窈娘这幅身体除了前世带来的寒症，应该没有其他问题，毕竟之前御医曾给她多次号脉，这次她进医馆也不是为了看病，而是为了晚上的香料，她想找大夫问问这是什么香？然而窈娘却看见大夫脸色越来越沉，眉头越皱越紧，心里顿觉不好咯噔一下。
大夫诊完脉，朝窈娘问道：“夫人身体冰冷异常，之前可是患了寒症？”
“不错。”窈娘点点头。
“夫人的寒症极为奇特，看似虽重，却不会伤及人体根本。”大夫见过不少寒症患者，但窈娘却是最奇特的一位，治不好却也不会伤她的性命，大夫顿了顿继续说：“只是，夫人若想有子嗣……便难矣。”
此事，她前世便知道了，想起那个未出世的孩子，窈娘脸上带着几分惨淡的笑，“无妨。”
大夫摸着胡子点点头，窈娘正准备把香料拿出来，就听大夫继续说：“对于夫人的身体来说，寒症不足为惧，只是夫人脉象还有一处非常奇特的地方……老夫从医数十年，还是第一次见如此脉象。”
窈娘手下一顿，“什么意思？”
大夫道：“夫人最近身体除了寒症爆发的冷意，可还有什么不适？”
窈娘摇摇头，大夫继续说：“夫人脉象若有若无，按理来说这是濒死之人才会出现的脉象。”
窈娘听言，还以为大夫看出自己借尸还魂，大夫补充道：“但夫人看起来虚弱，却还健朗，是以这种脉象不应该出现在夫人身上，看起来像是……像是中毒所致。”
闻言，窈娘脸色瞬变。
“但具体何毒，老夫看不出来，也不知道如何解？”大夫叹道。
“可看出我是何时中得毒？”窈娘追问道。
大夫眉头紧蹙道：“最少应该也有大半年了。”
她重生不过一月有余，也就是此毒是有人针对明熹公主所下，倘若是这样御医看不出来吗？窈娘又问：“我体内的这种毒，所有大夫都能看出？”
“这不一定，看大夫个人情况，资历浅的大夫可能看不出来，但像老夫这种从医数十年的大夫定然能瞧出。”
窈娘喉咙微干，“那我还能活多久？”
大夫看着面前的绝世佳人，觉得可怜又可惜，“少则半年，多则一年。”
她本以为是因果报应，让她在明熹公主躯壳复生，没成想面对的又是一个难局。
窈娘拿出昨晚自香炉中取出的一粒香料递给大夫，询问：“您可能看出这是什么香料？可有毒？”
大夫看着手心朱红色的香料，然后凑近细细闻了闻，又用手指碾碎闻了闻，然后笑道：“夫人，这应该是‘火阳玉骨花’提炼出的香粒粉末，里面还加了别的，但老夫闻不出来，不过老夫可以肯定无毒，还具有安眠静心之效，夫人身患寒症，想来夜里难眠，这香料可以起到很好的辅助效果。”
若她没记错的话，‘火阳玉骨花’位于番邦，且极为珍贵，番邦每次进贡都极少，后宫那些妃嫔都拿不到，而此人竟然可以用这么珍贵的东西提炼香料……
窈娘思绪流转间，瞥见外面的侍书的身影，她应该是在找自己，窈娘不想让侍书知晓此事，于是立刻付钱朝大夫告辞离开。
窈娘刚回霜木院，便作势全身无力靠在软榻上，侍书和入画吓一跳，以为公主身体不舒服，侍书连忙让人去请葛太医入府诊脉，入画则是赶紧给公主去煮姜汤。
半个时辰后，年过半百的葛太医匆匆赶来给窈娘把脉，在他号脉期间，窈娘不动神色细细观察着他，葛太医是皇后赐下的人，其医术在太医院也是能名列前茅的，这样的一个人会看不出她身上的毒？
葛太医把完脉，徐徐说道：“公主并无大碍，不过以防夜里不适，臣给公主开几贴驱寒药吧。”
见对方不提中毒之事，窈娘又作势捂了捂心口的位置，强调问道：“那怎么本公主近来觉得心口闷闷的，葛太医确定无事？”
葛太医镇定如山，解释说：“许是公主之前落水造成的，臣再给公主开几贴安神药吧。”
窈娘观他神色不动，但把脉的手微微是稍稍握紧，她不动神色道：“如此，有劳葛太医了。”
葛太医连声说“不敢”。
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窈娘脸色彻底沉了下来，下毒的未必是葛太医，但他肯定是知晓者，他不肯透露，不是下毒者与他关系非比寻常，就是对方抓住了他什么把柄威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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