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

窈娘沉下眉眼叫来侍书，“侍书，你去调查下葛太医家中还有些什么人，都是做什么的？另外再查查他最近与什么人走得最近？”

        侍书见公主脸色肃然，便知此事不简单，于是重重地点头应道：“是。”

        窈娘叮嘱道：“不要让任何人发觉你再调查葛太医。”

        侍书严肃地点点头：“是。”

        见侍书出门，窈娘脸上露出几分疲色，她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信任侍书，但现在她身边能用的也只有侍书和入画，这两丫鬟一直跟在明熹公主，想来也是她信任的人。

        侍书刚走，尤嬷嬷来请她前往青居院，刚到青居院就听到顾侯夫人笑盈盈地声音。

        她走进去便看到顾侯夫人身侧站着一个绛紫色罗衣长裙的女子，她梳着妇人的发髻，头上仅有一根碧绿色的钗子，此时正在给顾侯夫人按摩头部，后者显然很满意，眼角的细纹都加深了不少。

        顾侯夫人看到窈娘进门后，眼角笑意更深了，她微抬手示意女子退开，然后朝窈娘招招手。

        而那女子侧过脸，窈娘这才认出竟然是鹿竹，她脸上光滑如玉，齐刘海的发髻严密地遮住了她额头上的烙印。

        鹿竹面色平静对着窈娘屈膝行礼：“妾见过公主，公主万福。”

        与之前满怀恨意相差极大，窈娘掩下眼底的异色微颔首，得知自己中毒窈娘第一个怀疑对象便是鹿竹。

        她对明熹公主恨之入骨，但一想便觉得不可能，一来此毒连大夫都看不出是何毒，鹿竹哪里找来？二来如果真是她下毒，那么她应该早知明熹公主命不久矣，又怎么会把她推入溪池中，试图淹死对方。

        窈娘压下心底的猜测，看向顾侯夫人唤道：“母亲。”

        顾侯夫人见窈娘没有行礼脸色微变，不过很快便遮掩过去，让窈娘坐她下首，然后仔细打量着她的神色，与之前相比，神采奕奕，有娘疼和没娘疼的区别倒是大，莫不是以为有皇后娘娘撑腰，便觉得不用侍奉婆婆？

        窈娘施施然坐下，全然不顾顾侯夫人的想法，以前明熹公主讨好她，是因为顾蔺，这会窈娘可不想再讨好谁！

        顾侯夫人压下心底的不悦，亲昵问道：“听说今日皇后娘娘让你进宫说了好一会话？”

        窈娘知道她不过是担心自己朝皇后告状，眼底浮现一抹讽意，淡淡道：“母亲不必忧心，母后只是关心儿媳的身体。”

        顾侯夫人笑着点头，笑意却不达眼底，要说她这两任儿媳，头个畏手畏脚不讨喜，这个仗着公主之尊不敬公婆，全然忘了之前明熹公主请安讨好之时。

        “说来，鹿竹进门后，还没正式给你行过进门礼，今天刚好都在，不如让她拜见？”顾侯夫人看了眼干站着的鹿竹，顿时有了让窈娘难堪之法。

        窈娘看向那边的鹿竹，只见尤嬷嬷已经奉上了茶盏，鹿竹接过茶盏缓缓朝窈娘走来，她低眉顺眼跪在窈娘面前，双手高举茶盏，一脸温顺道：“妾请公主喝茶。”

        没等窈娘接过，她身后的入画便率先端起鹿竹的茶盏，郑重其事道：“鹿竹姑娘许是不知道，皇家规矩，驸马无出三年方可纳妾，纵使纳妾也是纳身家清白的女子，亦或者是高门庶女为妾，不是奴婢看不起鹿竹姑娘，只是你卖身契还在，也并未到官府销契，你还没资格向公主敬茶。”

        入画虽然是对着鹿竹说，但言语间却是在打顾侯夫人的脸，顾侯夫人的脸青一阵白一阵。

        鹿竹面不改色，朝着窈娘缓缓叩头：“是妾卑贱。”

        顾侯夫人不悦地扫了眼入画，对着窈娘笑道：“公主啊，虽说鹿竹卖身契还在你那，但她已经是蔺哥儿枕边人了，这卖身契是不是要归还给她销契？”

        “母亲说得是。”窈娘看了眼入画，入画不情不愿地把卖身契拿了出来，然后递给还跪着的鹿竹，原来公主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出，所以让她事先拿好了卖身契，窈娘看着鹿竹道：“卖身契已给你，未来的路究竟怎么个走法，你自己决定吧。”

        闻言，鹿竹神色一僵，猛地抬头看向窈娘，半晌，才扣头谢恩。

        顾侯夫人当着窈娘的面，从尤嬷嬷那里拿出一只白银缠丝双扣玉镯，然后朝鹿竹招招手，鹿竹乖顺地走过去，顾侯夫人道：“这白银缠丝双扣玉镯是当年我的陪嫁之物，如今送给你，期盼你早日为蔺哥儿生个大胖小子。”说着，便亲自为鹿竹戴上玉镯，全然不顾及公主的脸面。

        “谢夫人。”鹿竹脸颊绯红一片，眼底满是羞涩之意。

        窈娘看着顾侯夫人故作出来的偏心，只觉得好笑。

        这时，顾蔺来了，只见他一袭紫色直缀朝服，腰间束着一条同款腰带，其上只挂着一个红色福袋，上面还绣着一个小巧玲珑的‘福’字，福袋的颜色有些褪去，但表面依旧光滑看不出任何破旧之意，想来是他非常爱惜之意。

        窈娘瞥了眼福袋，这是她未进顾侯府之前为他缝制的，希望给他添福，当初顾蔺虽然收下了，但从未展露于身前，她只当他嫌弃款式老旧，不贴合他的身份。

        顾蔺许是怕她又针对鹿竹，所以匆匆赶来，窈娘见鹿竹娇滴滴朝顾蔺请安，眉眼间满是浓真的爱意和涩意。

        顾蔺伸手扶住鹿竹，“你身体还未好全，瞎走什么？”看似埋怨，实则亲昵爱护。

        无论是逢场作戏，还是真心相对，窈娘只盼着顾蔺学会如何爱人，她缓缓起身朝顾侯夫人告辞，看都没有看顾蔺一眼，直接离开。

        顾蔺一怔，不知为何刚才那一幕像极了曾经的窈娘，他微微侧头看向那道毫不犹豫离去的背影，与当初窈娘的身影逐渐吻合在一起，顾蔺宽袍下的手缓缓握紧，他竟然有这种臆想。

        顾侯夫人看着面色冷然，一言不发的儿子，心底更加怨恨将儿子变成这样的姜氏，顾侯夫人道：“儿啊，你不喜欢公主，母亲无话可说，但如今你已纳妾，听母亲一句劝，和鹿竹生个孩子吧。”她走上前，拉着鹿竹的手轻轻地拍了拍，让鹿竹脸颊更是通红一片。

        顾蔺无动于衷，只是脸上的神色更冷，顾侯夫人看着他这样，心底悲愤难消，“难道你真要让我们顾家绝后吗？！”

        闻言，顾蔺目光冷嘲地看向顾侯夫人，“曾经母亲有个孙儿，您还记得吗？”

        顾侯夫人神色徒然一僵，想起窈娘那个未出世的孩子，她同样也难受，倘若知晓儿子会是如今这样，她说什么都不会同意与公主合作，弄掉窈娘肚子里的孩子，这样起码她还有孙儿。

        而比顾侯夫人脸色还要难看的是鹿竹，在场三个人，她和顾侯夫人都参与了那件事。

        顾蔺看着母亲脸带感伤，又冷冷地笑了笑，当日已经成型的男婴被自己的亲祖母害死了，作为儿子，他无法找自己的母亲报仇，却能让她深陷在悔恨之中，“母亲若不想顾家绝后，可以让父亲纳一房美妾。”

        “你你你……”顾侯夫人没想到儿子会说出这种话，气得脸红脖子粗，“你这个不孝子！”

        “不孝？呵，母亲知道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是什么吗？”顾蔺自嘲地笑笑，然后看着顾侯夫人认真地问出这句话，顾侯夫人一脸懵圈，顾蔺一字一句说道：“便是当初不该与窈娘回府，让母亲真的以为我死在外面多好啊。”

        顾侯夫人当场愣在原地，看着顾蔺毫不犹豫转身离去的背影，顾侯夫人破口大骂：“你是不是疯了，为了一个死人，竟敢和我这么说话？！”

        然后顾蔺脚步未停一步，直直消失在青居院，顾侯夫人气得险些昏厥，尤嬷嬷和鹿竹赶紧扶她进内室休息。

        霜木院，窈娘觉得满心疲倦便先睡了会，等她醒来已是黑夜，侍书守在一旁。

        许是睡太久，窈娘感觉脑袋一阵酸痛，“几时了？”

        侍书扶着窈娘起身，“公主，刚过戌时。”

        窈娘揉了揉眉心位置，她竟然睡了这么久，“你查得怎么样？”

        “葛太医膝下无儿无女，家中只有一老妻，另外他还有一侄儿，只是那人只有在逢年过节才会上门，尽管这样，葛太医与那侄儿感情极为深厚，听说那侄儿现在做事就是葛太医托人安排的。”说到这里，侍书顿了顿才往后说：“他那侄儿就在世子手下做事，除此之外，葛太医与旁人并无多接触。”

        窈娘忽而想起顾蔺之前说的话，她只会比吴嬷嬷更惨，顾蔺恨明熹公主，难道只会在感情上冷淡欺辱？葛太医身为太医，必然是被人胁迫才会做出此事，而唯一有机会，有动机的人便是顾蔺！

        “公主？”侍书见公主一言不发，担忧地唤道。

        明熹公主进门这么久，与顾蔺相处的机会屈指可数，这种毒是慢慢渗入到她体内，那定然有个契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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