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锁龙塔
时间逐渐流逝，吃饱喝足的沈晨被困意席卷包围，她瞥了一眼专心致志修炼的顾渊，干脆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趴在地上呼呼大睡起来。
不知过去多久，漆黑的锁龙塔里再次亮起点点星光，沈晨被这耀目光芒唤醒，遂一咕噜翻身坐了起来，懒懒打了个哈欠，耷拉着眼皮，迷迷糊糊问顾渊：“好了吗？”
她的声音慵懒低沉，带着浓浓的鼻音，活像一只刚刚起床的花猫。
顾渊精神好了许多，对沈晨的态度也柔和不少，不过他也没有托大，随便寻了个含糊的说辞，“是比先前好上许多。”
沈晨呆愣愣地坐了片刻，呆滞茫然的双眸才渐渐清醒，她揉了揉如墨玉般眼睛，无精打采道：“烦请龙君研究一下怎么出去。”
顾渊应道：“本座先把神力注入你体内试试，你照着本座说的方法，试着自己去引导激发魔骨的力量。”
“可以。”沈晨一口应下，打起精神，挺直脊背，理了理衣摆，正襟坐好，“你来吧。”
顾渊伸出左手食指和中指，二指并拢，一团金色光芒慢慢在指尖形成，“本座要把这股气团送至你丹田之处，你且集中精力，不要抵抗，试着去接纳和感受它。”
沈晨依言闭上眼睛，果然感受到一股浑厚浓郁的神气缓缓淌入自己的丹田，她仔细照着顾渊教导的方法，将神力从丹田经奇经八脉引至颅骨处，试着与魔骨融合……然而半晌之后，并无任何事情发生。
顾渊蹙眉，“许是本座元神有损，神力有亏，待本座重新试上一试。”
顾渊再次凝聚神力，将神力慢慢注入沈晨体内，然而已经这些庞大的、浩瀚的神力再一次如同泥牛入海，沈晨的体内仍然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沈晨狐疑地看了顾渊一眼，又不大自信地摸了摸自己的脑壳，问顾渊：“难道是我先前受伤太重，耗光了神力？”
顾渊摇头，语气十分笃定，“先天魔骨是魔神留下的宝物，蕴含至高无上的神力，不可能因为救你一命就消耗光。”
沈晨想了想，也觉得不大可能，于是道：“那你再试试。”
顾渊随即蓄起自己所有的神力，酝酿片刻之后，皆数灌入沈晨体内。
不料刚刚送至丹田，沈晨体内突然出现一股狂暴的、猛烈的力量，这股力量与顾渊的神力相互排斥，二者甫一接触，顾渊便被反噬。
顾渊只觉胸口受到重重一击，瞬间跌倒在地，紧接着喉头涌上一阵腥甜之意。顾渊不动声色咽下喉头鲜血，硬生生扛下这股重击。
沈晨亦被这股力量波及，短短一个呼吸的功夫，她便觉得自己的头部像是被千万根银针密密麻麻的银扎了一般，疼得好像要炸开似的。
沈晨面白如纸，冷汗琳琳，她以手扶额，强忍着密密匝匝的痛疼，虚弱地摆着手，有气无力同顾渊道：“此法不通，快些住手，否则龙君还未借到神力，我就要先被它弄死，还是再想想办法吧。”
“只能如此了。”顾渊回道。
沈晨好一会才缓过神来，她扭头看向顾渊，“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魔骨会排斥龙君的力量？”
顾渊亦不知何故，有些不确定道：“许是道不相通的缘故，本座修习的是仙道，仙魔不容，先天魔骨对本座会产生天然排斥，就跟你之前的情况一样。”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沈晨又问。
顾渊想了想，说道：“或许应当先得到魔骨的认可，才有借用神力的可能。”
“这谈何容易！”沈晨长长叹气，脸上有些沮丧，“眼下龙君又不能弃仙修魔。”
顾渊沈默下来，一时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仙魔二道之间所隔山海，如有天堑，想要互通共荣，除非使用禁术。
可顾渊不懂禁术，他认识的人里面，倒是有人通晓禁术，只可惜……
两人相顾无言，良久之后，沈晨突然灵光一闪，随即一眨不眨地看向顾渊，“我想起来了！”
“书上记载过一种契约术，名唤生死契，签下以后，订契双方便可形同一体，相互染上对方气息，直至契约结束。”
“我们或许可以利用这种契约术，让魔骨不再对龙君产生排斥。”
见顾渊看向自己，沈晨又道：“只是这种契约一旦定下，订契双方便会同生共死，共享寿命，且这种契约还有一个弊处，那就是契约一旦成立，二人不得背弃誓言，否则就会受到契约反噬，轻则承受锥心蚀骨之痛，重则立即爆体而亡。”
沈晨说完这话便有些惴惴不安，不等顾渊说话，她就开始后悔，自己终归太急躁了。她当即反悔道：“罢了，兹事体大，我们还是再想其他办法。”
顾渊倒是意外地没有说话，只若有所思地看着她，问她：“这个契约可有解除办法？”
沈晨停顿片刻，最终还是老实摇头，“目前没有。”
“不过禁术大师碧落仙子曾经在《禁术纪要》里面说过，弱水河畔生长着一种回溯花，可以解除一切禁术。可惜弱水河畔只是传说，从未有人真的达到过。再者弱水剧毒无比，即便到达也无法取花。”
顾渊想了想，颔首道：“可以。”这对他来说未尝不是一种解决办法，他的元神越来越弱，他必须要立刻出塔寻回肉身。总之，只要能够出塔，待他寻回身体恢复神力，总能找到回溯花，想办法解除这个生死契。
沈晨以为自己听错了，不可置信地看向他，“你…你说什么？”
顾渊漫不经心重复，“本座说你的办法可以。”
沈晨沉默不言，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终又什么都没说。她很想劝顾渊三思，毕竟这个契约对顾渊百害而无一利，可话到嘴边，她怎么也说不出口。
生死契需要订立契约的双方各自抽出一丝魂力存入对方体内，沈晨是凡人，她的魂力便由顾渊帮她抽取。
将沈晨的魂力纳入识海之后，顾渊又从自己的元神里面抽出魂力，沿着沈晨的眉心徐徐注入，灌入她颅内的先天魔骨里面。
契约既成，顾渊与沈晨之间冥冥之中有了牵绊，先天魔骨也彻底认可了顾渊。
顾渊感受到了两人之间若有似无的那股联系，一句多余的话也无，立时便道：“本座方才受到反噬，元神有损，需要借助魔骨里面蕴含的神力修补一下，你且忍耐片刻。”
沈晨本就心虚，哪敢不从，连忙点头应下，“当然可以。”
末了又斩钉截铁补充：“你请自便，多少都成。”
顾渊哭笑不得，“我会让元神进入魔骨里面，你且放松就行。”
先天魔骨是蕴养元神的绝佳容器，两人既已有了契约牵绊，顾渊的元神便可毫无障碍的进入魔骨之中，最大限度获得神力滋养。
“我知道了，你只管安心休养。”沈晨认真点头。
顾渊嘱咐完沈晨便消失不见，锁龙塔彻底安静下来。没有真龙之火照耀，锁龙塔重新归黑暗，再度寂静无边，恢复到那种令人窒息和绝望的恐惧之中。
沈晨突然觉得有些阴冷，她缓缓蹲坐在地上，抱紧双臂，不自觉紧紧攥住顾渊给自己擦嘴的帕子。
出乎意料的是，顾渊竟然感知到了她的情绪，安慰她道：“只需几个时辰我便能出来，你不要害怕，再忍耐些。”
沈晨梗直脖子，小声嚷嚷：“我没有害怕。”
顾渊嗯了一声没再说话。沈晨绷着身体坐在原地一言不发。
等待的时刻总是会格外漫长，身体的疲惫盖过恐惧，沈晨终于绷不住睡着了，头颅一点一点打着瞌睡。
不知过了多久，沈晨被顾渊吵醒，她立即坐直身体，压低声问：“好了吗？”
顾渊应道：“本座的元神已经恢复，现在可以带你出塔。”
沈晨登时瞌睡全无，立马精神起来，她猛地转向顾渊，愉悦道：“真的吗？”
顾渊自是点头，“不信？”
“咱们什么时候出去？”
顾渊吩咐：“闭眼。”
沈晨赶忙死死闭住眼睛，急不可待的等着顾渊下一步动作。
顾渊也没耽搁，双手结印，调动全身神力运转，随后将神力汇聚指尖，注入沈晨眉心之处。
沈晨顿觉灵台清明，又听顾渊大喝一声破，锁龙塔带来的压力便如尘埃一般消散在空气中。
顾渊揽着她穿过罡风，越过乱流，她死死趴在顾渊怀里，只觉浑身轻飘飘的，像乘着风一样升上云端……
沈晨不大适应这种感觉，短短几息功夫，便觉头重脚轻，天旋地转，一股恶心感在喉咙之间弥漫。
她紧紧捂着嘴，狠狠握着拳头，努力压抑想要呕吐的欲望。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听见顾渊说：“到了。”
沈晨头晕目眩，双耳轰鸣，嗓子里似乎有东西卡住一般。她忍了好一会才睁开眼睛，强忍着胃部不适四下环顾，问顾渊道：“这是哪里？”
顾渊心情不错，摇头表示自己不知，“本座五万年没有出来了，你都不知道在哪里，本座又如何知道？”
沈晨也不纠结，寻了个地方缓缓坐下，直至挨过了那股恶心劲，才轻声感叹：“有阳光的地方真好。”
顾渊垂眸不言，半晌之后才喃喃低语，“五万年了……”
如果不曾经历无边无际的黑暗，顾渊可能永远不知道，原来只是晒晒太阳，便能高兴的一塌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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