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活着
徽礼一觉醒来，就看到白落眼下挂着的两个老大的黑眼圈。
豁哦，老哥昨晚挺疯啊。
这是去偷摸谁家的狗去了？
“白公子昨夜没睡好？看来精神状态不甚好。”
徽礼自认是个知（吃）恩（人）图（嘴）报（短）的人，屈尊降贵开了金口主动表示了关心，一句完了后意犹未尽，又补上一句：“还应当保重身体才是。”
白落：“…”
这句话还是留给你自己吧。
白落在昨晚第一次见识了万恶的统治阶级娇生惯养的恶劣嘴脸。
“喝水。”
“我偏不。”
“喝药。”
“不喝。”
“你哄我。”
白落看着又一次被徽礼拍下来的降温用的布巾。
白落连做三个深呼吸，给自己洗脑。
忍住，这是病人，不能掐死他。
我不和烧坏脑的傻子计较。
“王爷昨夜突发高烧，现在感觉如何？”
徽礼听着白落幽怨的语气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本王发烧了？”徽礼抬头再看看白落那两个黑眼圈，突然罕见地有点心虚。
“一觉醒来就好了，好神奇。”
白落：他真的好会说话。
果然是烧傻了吧。
现在动手掐死他还来得及吗？
一层灰白的云压在海面上，低低呜鸣的风掠过。
两人发现海潮上再一次推来了东西。
“怎么还是同一具尸体？双生子？”白落皱眉。
徽礼绕着昨天被封在黄符结界里尸体转了一圈，再细细端详今天出现的死者，道：“就是同一个人。”
“一个人死了两次？一个人难道有两个身体吗？”
徽礼心想没睡好果然使人变傻。
“循环。昨天我们没有破解循环，所以今天循环重启。”
“所以这里的循环是以日为计算单位的？怎么时间这么短。”
徽礼注意到那些云，遮住了日光，使人较之昨日更难判断时间的流逝。
难度升级了。
“时间紧迫，事不宜迟。根据昨日的判断结果，确定那条外流河，顺着河找到第一抛尸点。走吧。”
白落的声音落下后，两人都没动。
白落抬头看着同样看着他的徽礼。
白落：？
大佬你不是在等我带路吧？
徽礼显然意识到了问题，稍一思索，抛出一张黄纸快速并指一敲，随着黄纸的一点点消失，徽礼面前出现了整个小世界的地形图。
“一共有十九条河汇入，只有这七条流经人聚居的地方。”徽礼扫视了一眼，又点点其中几根灰色的线条：“这三条河河面莫约五十米，且发源处地势更高，故水流迅猛，搬力足，尤其是这一条，从人聚居的中下游到入海口的流长有一百六十公里，从此处流入大海，刚好就是三日。”徽礼辨别了这条河流的大致方位，估摸着脚程要走上四五日，而在这四五日内，循环会一直继续，他们会不断地回到海边。
真是麻烦。
他在心里默默计算着每日来回坍塌空间需要糟蹋多少黄纸，突然理解了那些看着荷包一日日消瘦而发愁之人的心情。
徽礼肉疼地掏出一张黄纸正准备点燃，白落拉了拉他，徽礼听到了脚步声。
“哟，我当是谁呐，原来是大名鼎鼎的白公子啊。”声调上扬，谁都能听得出来者不善。
不知是不是天气阴沉的缘故，徽礼看到白落眼中有一瞬暗了下去，闪过一丝阴郁，但他转头看向那个带着半块铁面具的瘦小男人和他身侧的百里邬时，露出了一个儒雅得体的笑容：“鬼大前辈莫要取笑我。”
鬼大前辈？
徽礼隐约记起在推算里，这十一人中有一个叫十三老鬼的人。
十三老鬼哼了一声，转头又开始打量起徽礼。
“你就是那燕王桓懿？啧长得跟个女人一样，宫里的人就是娇贵。”十三老鬼话音一落，发现大伙儿都安静下来转头看他，静得让十三老鬼心里发毛。
强者自负盛名有点傲气再正常不过，但是不分对象地狂傲就十分愚蠢了。
百里邬不动声色地离他远了一点，满脸写着“别看我，我不认识他”。
百里邬：他娘，这老鬼要倒血霉了，千万别带上我啊
白落：有好戏看了，好耶
徽礼咧嘴一笑，慢慢朝十三老鬼走过去。
无形的威压让老鬼喘不过气来，他惊恐地发现自己竟然动弹不得。
十三老鬼：我怎么就长了张嘴呢？
徽礼朝他伸出手，老鬼瞪大双眼紧张地盯着那只越来越近的手，身体忍不住发抖。
老鬼：吾命休矣
百里邬也很紧张，救这老鬼，得罪燕王，得死；不救他，拿不到魔钻，还得死。
百里邬：倒霉倒霉倒霉
但是徽礼的手只是对着老鬼肩头一拍，老鬼登时一跳，仍是不停地发抖，徽礼的手就放在他脖子边上。
老鬼：吓死我了
百里邬：吓死我了
白落：丢，失望
“你真有趣，你蹦什么？”其实徽礼的声音很好听，只是最后的“么”字他咬得很轻，让老鬼想起话本里写的那种丧心病狂又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十三老鬼自己攻略自己，又吓得抖了一下。
“饶…饶命…”老鬼用上牙齿敲着下牙齿，敲出了几个打颤的字。
徽礼笑着摸上老鬼的脸，随后一巴掌狠狠扇了过去。
老鬼脑袋嗡的一声倒飞出去，重重跌落在地上，那半张铁面具也掉下来，露出一张肿了一半的极其猥琐的脸。
徽礼走过去一脚踩在他的脑袋上，漫不经心地开口道：
“本王杀人的年纪，你还在撒尿泡沙子玩呢。娇贵？娇贵的早就死完了。你当宫里是什么地方？就是一个修罗场啊，人人都得红着眼去吃人才能活下来，活下来的都是怪物。“说到怪物时，徽礼不知想到了什么，顿了一下，自嘲一笑，”你以为你是主子就活该被当成宝贝？谁还惯着你宠着你？”
“你以为…你以为就你活得艰难吗？你在委屈什么啊！”老鬼吼了这一句之后觉得自己不那么害怕了，他梗着脖子，心里想，死就死吧。
死而已。
他不顾脑袋还在别人脚下，继续开口道：“是！我不懂你们这些锦衣玉食的贵公子要如何如何勾心斗角才能活下来的苦处，但是像我们这样普通地讨日子过活的平凡人，出卖自己的体力，出卖自己的尊严，把能卖的都卖了，绞尽脑汁只是为了能填个肚子，让父母妻儿的日子好过些。活下去。你能想象吗？真的只是为了活下去，就已经筋疲力尽，不成人形。只是为了在你们眼里见惯不惯乏味无比的一碗饭，我像条狗一样活着。”
十三老鬼就像是用完了全部的力气，他闭上眼，泪从他唯一完好的左眼缓缓流下，那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张中年男人的脸，暗黄，疲惫，有些白头发，长了几道皱纹，每一道皱纹都像无声的叹息。
徽礼在他开口时就抬起了脚，静静听他说完。
他问：“你父母妻儿呢？”
“死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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