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第四章、

        方子旻是学校的篮球队成员，每周也有固定训练时间，经过商量，排除掉两人各自活动的安排，唯一能安排的时间也就只有星期三和星期五了。

        学校放学是在五点十分，秦逸菲计算了一下，她回家大概需要二十分钟，父母通常六点二十以后才会到家，那么中间有五十分钟的间隔时间，再考虑到因为拥挤而搭不上地铁造成的延误，比较合适的办法是从学校回来，到家门前的地铁站附近找个地方，那样不但安全，还能利用起回家的二十分钟来。

        只不过这样一来，方子旻就得陪着自己搭地铁了，秦逸菲有些不大愿意这么折腾人家，但是如果父母到家了还不见她，那问题就会比较严重。

        尽管可以找些理由搪塞过去，然而家长不是那么容易糊弄的，而且迟归的次数还不能太多——不管怎么样，依然得先打好借口事由的腹稿。

        秦逸菲征询方子旻的意见，不想方子旻本人倒是退缩了起来，讷讷地表示，这么麻烦的话，要不就还是……算了。

        见秦逸菲秀气的眉头登时皱了起来，他忙解释：“我当然可以跟你一起搭地铁，但是万一你真被你爸妈逮到，那……他们不喜欢我吧……你不就要被骂了？”

        说这话的时候方子旻脸上的表情是急切而且关心的，没有任何自怜在其中，但秦逸菲听着就觉得极不是滋味。

        心里莫名地像被针刺了一下，她缓和了语气，不过态度依然坚定：“是没错，不过，这就是——嗯，方子旻顺利作业项目中第一个需要突破的难关！”

        方子旻看着她握紧的拳头，茫然地眨了眨眼。

        “怎么了？补课的目标不是你能独自顺利完成作业吗？”秦逸菲不解。

        “嗯，”方子旻展颜笑了起来，英气逼人，“就是你说得好像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一样，勇者踏出了征途的感觉，好中二……哈，对不起……”

        秦逸菲倒没想到给了方子旻这个印象，看方子旻笑得开心，想起小的时候这个男孩带着她上山下河，满街道地溜达，又何尝不是小小的冒险者联盟呢？

        勇者长大了而已。

        她爽快地把拳头伸出来，示意方子旻也依样画葫芦地照做，两人的拳头轻轻地碰了一下，秦逸菲对方子旻说：“加油哦，勇者！”

        方子旻重重地点了点头，脸红了起来。

        秦逸菲假装没看到。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秦逸菲想到离家两个街道外，疾行五分钟以内的地方有个很微小的公园，因为比较老旧，也没什么游玩设施，平时很少有人迹，但那里有个破败的凉亭，虽然不能遮风挡雨，却有套石桌石凳，完全可以利用起来。

        于是到了周三，顺利完成作业项目正式启动，两人很顺利地到达目的地，那小公园内除了几个安静绕圈的老人，并没有其他来客。

        在亭子内坐稳后，秦逸菲从书包里取出一张手写的a4纸试卷，递给方子旻：“来，先做做看。”

        方子旻接过，眼睛一扫，几乎是立刻僵化，扯了扯嘴角，有些无助地看向秦逸菲。

        秦逸菲铁面无情，手指轻轻一点试卷：“我得先知道你掌握到什么程度了啊，都是基础题，会多少做多少咯。这可是我想了一晚上才准备的，你可别现在说要放弃啊。嗯……给你二十分钟，我也先做作业。”

        说完她故意不再看方子旻，拿出了英语作业，低头认真做起来。

        到了近十五分钟的时候，她还是没忍住，偷偷抬眼觑了一下方子旻，就见他在晚春咋暖还寒的天气里，一脸窘迫地盯着面前的写满了字的纸，鼻尖上挂着一粒小小的汗珠。

        再瞄一眼，嗯，似乎有些不太妙。

        秦逸菲开始苦恼了，她好像低估了这个项目的难度，大言不惭地表示要让方子旻能进步到独立做作业……真的可以吗？

        可是自己刚叫对方不要放弃，这一回头自己倒打起退堂鼓，怎么也说不过去。

        二十分钟过去，方子旻乖乖地放下笔，满脸羞赧地把“试卷”挪给秦逸菲，秦逸菲仔仔细细地看下来，点了点头：“其它都还好，数学太糟了。”

        “……我上学期就不是很听得懂老师讲课了。”方子旻咽了口唾沫，“这学期更不知道怎么熬的。”

        “你上学期的数学期末考是多少？”

        “呃……”方子旻不大好意思地说出了个数字，秦逸菲有些惊讶，脱口说：“那还不错啊。”

        “不，不错吗？”

        秦逸菲点了点头，她担心对方把这句话被对方误解成阴阳怪气的嘲讽，连忙补充道：“比我以为的要好，毕竟上学学期末考还是挺难的。”

        听到这话，方子旻看她的眼神中多了一层敬意：“难你也考那么好。”

        秦逸菲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干咳了声，正想说话，方子旻又说：“我本来也想，既然跟你同个班了，努努力看看，当然赶不上你，可至少……不差那么多……但好像我真就不是那块读书的料……”

        话中自然而然流露出了萧索和失落，秦逸菲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好，最后决定忽略，还剩下二十分钟了，得抓紧。

        她让方子旻拿出学校发的练习册，指定了他做哪一页，对他说：“你说老师的课你听不懂，那这样好了，我们从头开始，边练习边重温，这里的练习很全，你先做，有不能理解的地方随时问我……不用着急，还是能做多少就多少。”

        方子旻看着她微笑，应了一声。

        做题花了十五分钟，秦逸菲花了五分钟给方子旻讲解了其中的两道，看了看时间，有些无奈：“剩下的等下一回吧，我得回家了。”

        “好。”方子旻应着，看着秦逸菲快速地收拾好书包，准备走出凉亭，他没有跟上，只是在原地向着她笑。

        秦逸菲原本心头就有些忐忑，怕方子旻跟着她一起离开，她又不想明里有所表示，但此地离自己家那么近，万一给邻居熟人撞上，加油添醋地找她父母一说，又是麻烦，可是看见方子旻似乎已经考虑到了这一层，根本就没打算跟她一道离开，她又莫名地有些内疚起来，在台阶上站定，向方子旻挥了挥手。

        “菲菲——”

        “啊？”

        “……你还肯给我补课，简直……”

        “……为什么不肯？怕你带坏我？”

        方子旻笑了，挠了挠鼻子：“嘿，对我来说就是个天大的奇迹，我差点不敢相信是真的。”

        奇迹吗？

        秦逸菲看着方子旻，他认真诚恳的样子，让她没法立刻拔腿离开，还想对他再说点什么，她想着奇迹，倏然之间灵光一现，对他说：“你还是要相信奇迹的，从概率上说，我们每个人都会遇上百万分之一发生可能的奇迹。”

        “真的？”方子旻好奇的表情带着一点难以置信。

        “我得走了，明天再说吧。”秦逸菲没敢再逗留，几步跳下凉亭，快步飞奔。

        回到家里，把饭做下，又过了会，父母亲一前一后地回来了，秦逸菲在心里默默地调整着安全时间的范围，她决定，只要方子旻真的希望努力学习，她就帮他。

        如果自己有这个能力，如果并不影响到自己的学习，为什么不可以呢？

        只是为了避开一些无聊的闲言碎语，就要畏手畏脚地不做事吗？

        秦逸菲掂量了下，她再一次、再一次地确定，她对方子旻不是情窦初开的喜欢。

        他的笑容是很……很特别，没错，但是她希望是她未来的男友，不说一起探讨什么高深的题目，至少不是需要她辅导功课的吧。

        至于方子旻对她怎么想，秦逸菲觉得，既然没有造成她的困扰，她又去考虑那么多做什么？

        还不如想想下一次要怎么给方子旻出题呢。

        第二天，直到最后一节课下课，秦逸菲都没有再单独和方子旻说过话，就在要放学的时候，徐欣推了推她，小声地说：“菲菲，方子旻在看你。”

        秦逸菲转过头去，果然后排的方子旻正注视着自己，见她看过来，他从座位上起身，状似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

        “我等下要去上课……”秦逸菲抢先说，“你要着急的话，我把解题思路写了发给你。”

        方子旻点头，然后又摇头：“我是来问问，你说的奇迹……什么的……”

        “什么奇迹？”徐欣冷不丁地插了进来，眨巴着好奇的眼睛，上看看方子旻，下瞅瞅秦逸菲。

        秦逸菲轻叹了口气，迅速从抽屉中抽出一张纸，对两人说：“我们假设，奇迹的定义是百万分之一发生概率的事情吧，再假设，我们头脑清醒的时间有八个小时，那么在这段时间里，几乎每秒，我们都可以听见、看到一个事件，当然大多数都是毫无意义的，比如老师敲了下黑板，红灯亮了之类的。用基本的运算……”

        她在纸上写下86060=28800的等式，随后一边说一边再写了个约等式：“这是一天的数据，那么再用一百万去除以它，大概每过三十五天，我们就能经历一百万件事情，时间越久，我们经历奇迹的概率就越大，能理解吗？”

        方子旻跟徐欣互相对视了一眼，各自点点头。

        “所以说，”秦逸菲搁下笔，轻轻拍在草稿纸上，“百万分之一的奇迹是可以发生的，只要我们有信心，跟坚持，你们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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