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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基督之血Ⅹ


泷川飞鸟睁开眼睛。病房里已经进入黄昏。天色不再那么阴惨惨的,昏黄的夕阳从床边斜射进来。室内没有开灯,松田阵平趴在他床边,睡得正香。公安的面孔不是他睡着时候的那些,此刻一言难尽地盯着他们的手。

        妈的,丢人。泷川飞鸟死鱼眼,搞得像是他俩有点什么或者他快要死了一样。

        两床被子加变温的热水袋把他捂得一身汗,倒是没头痛。左手手心因为和某人的掌心贴在一起,现在绷带都被手汗打湿了。那些伤口会化脓吗?

        他躺着,一动也不想动,手指头都不想抬。他必须把自己身上的烂摊子处理了。但也许不是现在。就一个下午。泷川飞鸟想,就今天。躲在过去和未来的夹缝之间,什么也不想。

        这是不可能的。你又迟到了,泷川飞鸟。你怎么总是迟到?你本来能够救她。只要你不那么干脆的报地址,或者更警惕一点。你明明知道自己背后的是什么恐怖的东西,它的爪牙无处不在。或者你更快一点;哪怕你没有觉得自己一个人能行。你应该告诉公安,哪怕会暴露然后死掉。不,本来就你该死。你明明可以在知道不对的第一时间去死。现在也还来得及。而且你马上就要死了——

        松田阵平突然说了句模糊不清的梦话。他规律的呼吸声很轻,白噪音似的,把泷川脑海里所有诅咒自己的念头挤出去。

        泷川飞鸟深吸一口气,拼命眨眼。他的眼睛从浮上水面开始就再没浸过水,现在又干又涩,像是在火烧。泪腺发育不良意味着就算闭上眼睛也得不到休息。他余光瞥见一个脑袋探进门口,先伸手给公安看了警察手册,又把手里的东西过了金属探测仪。萩原研二冲他眨眨眼,无声无息地走了进来;他先把东西放在地上,然后献宝似的把一盒人工泪液在手里晃了晃。

        泷川飞鸟嫌弃脸。萩原完全不见外,乐呵呵地溜过来,端住他的脸就开始字面意思地给他上眼药。泷川确实躺着也能压制住他,但是毫无必要,而且他现在处于只有一只手能动的状态。萩原研二扒他眼皮挤眼药水,重复两次,动作都很轻。泷川转转眼珠,让清凉的药水在眼睛里流动起来。

        萩原仿佛没见过一样被逗笑了。泷川停下瞪他,被伸手过来盖住眼睛,下意识闭眼。他的手指冰凉,贴在眼皮上,和药水一起缓解眼球的胀痛。

        ……不,现在真的场面好怪,他还没死呢!

        泷川听见一声轻微的快门声。萩原研二居然偷拍!

        “……研二?”松田被吵醒了,打了个哈欠,“你搞什么……快删掉。”

        “我来替班~”他听见萩原研二轻快地说,“还带了晚饭,两人份的青菜瘦肉粥哦——啊,我事先吃过了。小飞鸟现在能吃东西吗?”

        “现在吃可能会吐。”泷川诚实地说,“洗胃之后刚过去了三四个小时……得等会儿。不过我确实很饿。”

        “你上次吃东西果然是昨天半夜啊。”

        “那我就先吃了——谢了,萩。”松田松开他俩汗津津的手,“唔,绷带完全湿透了啊。”

        “不用谢。托你俩的福,拍到了很珍贵的牵手照片。”萩原笑道,“那我去叫一下护士小姐换药。”

        他把手指移开了。泷川飞鸟因此得见光明,看见松田阵平站起来,去翻萩原研二带来的东西。

        “喂喂,我觉得我明天就能出院。”他瞟了一眼,“有必要把换洗的衣服拿过来吗?”

        “是吗?”松田头都不抬地说,“真不巧,我们都觉得你最好住个两三天——或者一星期。”

        “一星期也太多了吧。而且我身体足够好——”

        松田阵平打断了他。“你觉得自己是铁打的吗?”他威胁似的说,“今天早上只有零上五度!讯问室的室温也不高,你就那么一声不吭地呆着?”

        “智商下降是失温的症状之一,”泷川飞鸟不惜自黑以狡辩,“当时我是临时智障!”

        “就算你智障,这群公安也是?”松田阵平恶狠狠地瞪了一眼监视的公安,“这和刑讯逼供有什么区别?要是zer——”

        “不要打架~不要打架~”泷川光速吟唱,“金坷垃好处都有啥~谁说对了就给他~”

        便衣公安们:“……”

        松田阵平嘴角抽搐半天,那句“要是零和景光变成这种混蛋公安样子一定见面就揍他们两拳”从嘴边滚回去,不知道自己是该笑还是该生气。

        “你这家伙……”最后他咬牙切齿地说,“就当放假不行吗?”

        泷川继续嘴贱:“带薪吗?”

        “我可从来没听你考虑过薪水的问题。”萩原研二带着推着护理推车的护士走进来,“把钞票当障眼法撒的小、飞、鸟?”

        护士干脆利落地换绷带,顺便换了吊瓶,穿过公安们,目不斜视地推着车出去了。泷川道谢之后,感慨道:“总感觉护士小姐内心在os什么东西。”

        “很冒犯啦。”萩原研二也重新坐下,“既然暂时不吃饭,要继续睡觉吗?”

        “我刚醒。”泷川说,“而且爆处组冉冉升起的两颗新星同时翘班,真的没问题吗?”

        “东京又不是天天有炸/弹。”松田说,“机动队的例行训练已经结束了,回去也是写报告。喂,你在过去的48小时里睡了多久?”

        “什么过去的48小时……一般人不会说两天吗。”泷川飞鸟吐槽,“不妙啊,我居然成了最有常识的正常人,这样下去我不就会变成吐槽役了吗!”

        “因为如果问两天的话你就会把范围混淆到前天零点之前。”松田说,“不要岔开话题。”

        泷川飞鸟不对同期说谎。他恨恨地开始计算时间:“……大概……十个小时。已经够久了!”

        “你肯定把刚才睡的四小时算在内了。”松田阵平说,“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泷川飞鸟放弃挣扎:“那你们也不用两个人都呆在这里吧。”

        “会换班的啦。”萩原研二说,“总感觉你怎么比之前睡得还少了……小飞鸟,你晚上失眠吗?”

        “因为这几天在犯丛集性头痛。”泷川飞鸟随口说,这可是大实话,“间歇性的,医院也没什么建设性意见,就姑且先吃药应付了。”

        如果不是确实头痛,泷川是不会吃的;已经到了影响睡眠的程度么。而且那盒治胃酸的药又是怎么回事。萩原研二心想,虽然说肠胃脆弱的人确实很容易一吃药就伤到胃,但是泷川飞鸟在警校时就素有铁胃之称:有一次联谊,不知什么食材不新鲜,全体人员都中招,在宿舍躺了一天,唯独泷川飞鸟生龙活虎,一个人的笔记借五个人抄。

        这种铁胃,吃阿司匹林都吃到犯胃病的话,可不是小剂量。

        “咳。”房间门口,有人咳嗽了一声,三人抬头望去,一个男人站在门口。

        “啊,”泷川飞鸟坐起来,“是负责审讯我的……”

        松田阵平的眼神瞬间凛冽起来。“风见裕也。”男人说,出示警察手册,“我们可能需要进行二次询问,就在病房里进行。请无关人士暂时离开。”

        泷川飞鸟把手安抚性质地搭在两人后背上,把他们往门口推。萩原研二不是很放心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和面无表情的松田阵平前后离开病房。

        紧接着,便衣公安们竟然也纷纷出门。过了大概一两分钟,一名身材高大、面容凶恶,戴着一副一边是黑色镜片的眼镜的男人站在门口。风见裕也点点头,退出门外。门关上了。

        “黑田兵卫,警察厅警备局警备企划课。”男人说,打开证件并展示,“泷川飞鸟,关于今天早上的案件,还有几处需要确认。除此之外,还需要你签一份保密协议。”

        有西比尔的技术掩护,泷川飞鸟相信自己绝对不会被抓到把柄;但也就是这种程度而已了。会受到怀疑是肯定的,因为他的证词确实太过离谱。这位估计是公安内部的高级官员,都被他给惊动了。

        泷川飞鸟一边应付,一边在脑内问西比尔:“这人是不是公安的高官?我要是把我的事情对他全盘托出,能不能发挥余热,当个双面间谍?”

        他是真心实意地这样想的。他是不想暴露给自己身后的组织,无谓地死去;但也不能再混日子下去了。北原藤香只是他眼前的冰山一角;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也许他的一切所作所为都成为了使社会架构分崩离析的加害者。如果此刻正在询问自己的人在公安中位高权重,可以相信的几率也就更大一些。

        西比尔:“……如果不是这个人……但现在,我劝你最好别。”

        “为什么?”

        “我没有见过朗姆,无论是本人或者照片。”西比尔说,“但据传闻,有一点是确凿无疑的。”

        “——朗姆的一只眼睛是义眼。”

        泷川飞鸟盯着那侧不透光的镜片,一瞬间遍体生寒。医院的消毒水和清晨的大雾的气息混在一起,黑田兵卫的声音仍在持续,萦绕在他耳边,与那团模糊不清、满含恶意的电子音合为一体:

        “——卧底生活把你变得更加优柔寡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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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日比谷公园的湖中打捞出来的手机,经过恢复和检查,与证词没有过大出入。”风见裕也说,“可以初步排除泷川飞鸟的嫌疑。”

        “暂时还不能妄下结论。”黑田兵卫说,“这次可能确实不是他作案,但我在问话中感觉到,他有问题。”

        “您的意思是,我们暂且不要解除扣押?”

        “不。”黑田兵卫说,现在下结论,未免过于武断,“让他复职,什么都不要做。我们盯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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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勉强躺了三天医院后,泷川飞鸟力排众好友议,出院了。那天的大雾让目击者数量减小到最少,而保密协议的存在让他理由正当地躲掉了同期们的问题;像是从来没发生过这件事似的,他继续照常生活、工作,午休时间出门给前辈和同事们带咖啡和零食回来,在犯罪嫌疑人暴起伤人的时候冲在最前面、漂亮地把人按在地上,在大家聚在一起谈论卷宗的时候善意地讲两句笑话。

        但友人们总能注意到一些微小的改变。作为同事的伊达航在工作的时候,明显感觉到他发呆和沉默的时间变得更长,伸手摸烟盒的次数也更多;奇怪的是,他原因不明地饿得更快了。泷川飞鸟每次苦着脸望过来,伊达航总有种被小狗挠了两下讨要食物的错觉。他口袋里的巧克力从一板变成一把,幸好现在是冬天,不会被热化。

        他把这个发现讲给萩原研二。萩原若有所思:“班长,会不会是他没办法好好吃饭?”

        “……你说他不好好吃饭也就算了,怎么说是没办法?”

        “我上次去翻药箱,他在吃阿司匹林和胃药。”萩原说,“嗯,阿司匹林是因为头痛,他也把检查报告给我看了,确实是。如果长期吃阿司匹林,那么就会伤到胃;自然有时候没法吃饭。”

        “……真让人头疼啊。”伊达航叹气,“他也不是能好好休息的性格。”

        于是伊达航把巧克力换成能抑制胃酸的苏打饼干。泷川飞鸟第一次接过的时候愣了好一会儿,平时故作轻佻的道谢听起来都有点结巴。

        太笨拙了吧。伊达航想,没忍住笑了,用力揉了一把青年的头。

        松田和萩原则发现泷川越来越频繁地、不请自来地出现在他们家的沙发上。有时候是第一个下班回来的人看见那堆色彩艳丽的抱枕地下露出几缕黑发,闻声懒洋洋地讲一句“欢迎回来”,然后爬起来溜走;有时候是他们快准备睡下,突然有人敲门,打开门,游魂一样的泷川飞鸟就会哈欠连天地飘进来,又在早晨来临之前悄无声息地离开。

        在一次他不小心睡到闹铃响起的上班时间,轮班的萩原研二做了三人份的早餐。松田阵平递给他刚配好的、这间公寓的备用钥匙:“省得你来回撬锁。”

        萩原研二笑眯眯地补充道:“随时都可以来哦。我俩刚开始合租的时候就约好了,不会带女孩子回来的。”

        “要是在这边能睡得着,就过来睡。”松田说,把墨镜推上鼻梁。

        泷川飞鸟瞪大眼睛,盯着他:“喂喂,研二,他是不是害羞了?”

        松田阵平敲他一爆栗:“不要恶人先告状,你耳朵都红了!”

        萩原研二各打五十大板:“好啦,你们两个别扭的家伙,把话摊开说——小飞鸟,你是不是在失眠?”

        “头痛所以失眠,很正常啦。”泷川说,“而且我在争分夺秒地睡觉,就是所谓多相睡眠法。”

        “不是哦。”萩原说,“班长讲的,你在午休的时间都不怎么睡觉了。”

        “嗯,那个时间,一般来说……都刚打了个瞌睡起来?”

        “没关系,”萩原不再纠缠于这个话题,笑眯眯地拍拍他的肩膀,“真的没关系,就算是午夜或者凌晨,都可以来哦。把我们吵醒也没关系。”

        “随——时欢迎。”松田阵平拉长声音,行了个并指礼。

        泷川飞鸟接过萩原研二递给他的白风衣,沉默一会儿,说:“……话说,我们是不是要迟到了?”

        他们动作出奇一致地看了一眼表,下一刻鸡飞狗跳地往楼下冲。多亏萩原研二的飙车技术,泷川飞鸟再次踩点在他的办公桌前面坐下。风衣口袋里有东西。他拿出来,是一盒胃黏膜修复剂,药盒表面贴了张便利贴,萩原研二潇洒的字体在上面飞舞:“最好也去医院看看胃~”

        他还画了颗心。这家伙总是这么浮夸。泷川飞鸟把便利贴撕下来,折两折,放进抽屉。

        半晌,他把脸埋进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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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晨两点,松田阵平接到陌生来电。这个时间的电话让人毛骨悚然,上次他母亲接起午夜的座机,带来他父亲涉嫌谋杀的消息;梦幻般的童年就此结束。好在泷川飞鸟的声音很有活力:“——松田!不好意思,半夜打电话——”

        松田阵平眯着眼睛听了半天,原来是这小子半夜把抢劫犯扭送到警察署,值守的警察看他受了伤,非要把他送医院去。那边吵吵嚷嚷,女警的声音铿锵有力,把松田听乐了:“你把警察手册给她看不就行了?”

        泷川飞鸟完全无奈:“给她看了——所以她现在要送我去警察医院!我说我自己去,她非要我叫人过来——”

        “完全被当成了走失中心的小朋友啊。”松田吐槽,“好吧,你机车钥匙在玄关吗?我骑车过去接你。”

        松田问完地址,挂了电话换衣服,推开自己卧室的门,在门口撞上隔壁刚出来睡眼惺忪的萩原。房间隔音一般,估计是来电铃声把他吵醒了。这家伙困得哈欠连天,一句话都说不完整,仍然能精准地找到事件要害:“小飞鸟?”

        “嗯,是啊。”松田拉长声音,拎起自己的外套,“我去接他。”

        “有大事吗?”

        “听着应该没有。”

        萩原用头撞了两下门框,清醒过来:“那就拜托小阵平你直接把他带来,急救箱我昨天刚换过……突然好饿,我干脆煮点速食面算了。嘛,你俩回来的时候记得再买,这可是我们最后两包宝贵的面条了~”

        “ok。”

        路程不长。松田把机车停在警察署门口,在门口等的泷川飞鸟看见他,精神一振,冲他挥手。他看泷川确实活蹦乱跳,那大面积挫伤纯属在地上蹭的,都没警校时他们搞完那几件大事之后的惨状一半吓人;而且已经在警局初步处理了,甚至可以直接回去。他跟小姑娘讲完情况,把人领走。

        松田阵平把头盔递给泷川,先上了泷川那辆黑哈雷,好一会儿都没感觉到有人上后座。他扭头,泷川飞鸟抱臂,故作深沉:“男子汉坐在女孩的电单车尾很丑。”

        要不是他刚才捏过一遍这人胳膊,知道他真没受伤,不然继泷川飞鸟半夜扭送抢劫犯后,松田就要扭送泷川去医院了。

        “小明日香,说谁是小姑娘?”松田假笑,用指关节敲这人的头,“快上来,萩在家望眼欲穿地等着呢。”

        “真没办法。”他装模作样地叹气,把头盔扣在头上,翻身上车。松田感到后座一沉:“抓住,我踩油门了。”

        东京已经算是气候温和,冬天的风还是很冷。泷川飞鸟抓着松田夹克的两侧,手是热的。

        “喂,泷川,”松田阵平先说话了,“你怎么还在夜游?”

        “因为睡不着所以出去跑步。”

        “失眠有很多处理办法吧。”

        “因为想出来啊。”泷川说,白色的冷凝雾气从头盔里冒出来,“东京是座很美的城市。所以想看看它。”

        “什么啊。”松田阵平说,“你这是蝙蝠侠发言吧。”

        “嘁——被发现了。”泷川飞鸟嘘声,“只是想明白了一个问题。”

        他问:“松田,如果可以选择,你想生活在什么样的世界里?”

        松田阵平不假思索地回答:“可以拆东西拆到爽的那种。”

        “好没品味啊,怪不得找不到女朋友。”

        “我又不是想找找不到。”他嗤之以鼻,“是没有恋爱打算。”

        “是是是。”泷川敷衍,“你说的都对。”

        “一会儿下了车揍你。”松田阵平说。你想生活在什么样的世界上?他思考着,对于他们——对于警察来说,这个问题就相当于:你在为一个什么样的世界而奋斗?

        “那就——一个没必要拆弹的世界吧。”

        “你会失业哦?”

        “才不会。”松田阵平得意道,“爆处组的工作只是选择之一。”但他还是做出了选择。

        “没关系,如果你失业了,我可以包养你。”泷川飞鸟说,“我很有钱的。”

        “真的揍你了。”

        他背后的人大笑。“我啊,”他说,“也在思考这个问题。我想生活在什么样的世界上呢?”

        “虽然现在的生活挺好的,”泷川说,“每□□九晚五,闲的没事去跑跑步,还可以逗小阵平玩——”

        “喂。”

        “开玩笑开玩笑——逗你玩真的好有意思——但总是固步自封是不行的。”

        “答案和你的差不多。”他说,打了个哈欠,倒在松田阵平后背上,“不说了,我困了。睡一会儿。”

        “……喂,你别掉下来啊。”

        结果松田阵平难得体会了一把一手拎速食面、一手拎泷川飞鸟的感觉。他把人拍醒,拎到自己公寓门前开门。望眼欲穿的萩原研二不怀任何歉意地双掌合十:“不好意思,因为面太香了,我就全都吃完了。”

        泷川拿了头盔下来,冷风彻底把他吹醒了。他啧啧:“亏得松田还绘声绘色吹了一路。”

        松田又敲他:“信口开河。”

        “哎呀,那我可不能伤了小阵平的心啊。”萩原故作吃惊,笑嘻嘻道,“骗你们的~在厨房,端出来吃吧。”

        他们在沙发上大快朵颐。“好冷啊。”松田阵平边吃面边抱怨道,“是不是可以买个被炉或者暖风空调什么的——”

        “被炉?”泷川飞鸟眨眼,“是漫画里会看到那种吗?”

        萩原研二惊奇:“咦,小飞鸟,你没见过被炉?”

        “见倒是见过……商店里很常见吧。”泷川飞鸟说,喝了口面汤,“只是没用过。”

        “那等趁着过年打折,买被炉回来吧。”松田阵平随口道,“让你体验一下人类勤奋的最大敌人。”

        “什么中二发言啊。”泷川飞鸟吐槽。

        “你才是最没资格说这句话的人吧?”

        吃完刷碗,萩原研二盛情邀请:“要不今天就在这里住吧?”

        “就在隔壁哎,”泷川说,“又不是中学生了。我还是回去了。”

        “真的?”

        “今天应该没问题。”

        萩原狐疑地盯着他:“应该——?太可疑了。”

        “好啦。”泷川糊弄道,“真的没事。如果有事我就过来睡了。我走了,明天见。”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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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泷川飞鸟走进自己的公寓。冰冷,黑暗,寂静。他拨弄了一下景光挂在门口的风铃,没有开灯,走到客厅的窗户旁边。他拉开窗,让冷空气进来,在城市灯光的微弱光线下摁开打火机,点了一支烟,叼进嘴里。

        “你总该相信我的决心了吧?”他说,“西比尔。失忆前那家伙在东京留下的痕迹和后手已经全被我翻出来了——只要有需要,我立刻就会接手。”

        “……你倒也是动作够快。”西比尔说,“这才过了半个月。”

        “毕竟比意料中要少。”泷川说,“不愧是警察厅的所在地——啊,现在每次出门都要先骗过跟着我的公安,也确实有点伤脑筋——不提这个,我的提议,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让我接触那个组织的核心吧。”泷川飞鸟说,“无论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会做的很好的,因为我能够做到。我已经证明了。”

        “……不止是杀人那么简单。”西比尔说,“你能够杀死一整个家族的人吗?男人和女人,老人和婴儿,有罪的人和无辜的人,像北原藤香一样的孩子。你能像……那个寇修一样,编织庞大的犯罪和交易网络吗?毁掉成千上百个家庭,资金把活生生的人吸取成尸体,借此在黑暗的地下流动。你能对叛徒施以酷刑吗?可能是日本或者其他国家的情报机关和间谍,必要的时候切他们的手指和耳朵下来,寄送和威胁。你能到战争地区去促成一场不公平的单方面屠/杀吗?明明知道是强盗行为的不义战争,还是要助纣为虐。这都是可能发生的事情。”

        “我可能不擅长。”泷川飞鸟说,“但我能做到。”

        “什么任务都能吗?”

        “随便什么任务都行。”

        “你可能会倒在半路上。”

        “无所谓。而且你当初不是说——什么‘我有绝症,你能帮我’吗?这句话还作数吗?”

        “只是一种可能性。……也许。你可以不止活两年。”

        泷川飞鸟把烟碾灭在窗台上的烟灰缸里,又拿了一只出来:“那还真是意外之喜,不过我不是为了这个。”

        “我知道。”

        “哈。……听你这语气,估计不是什么一定的事情;不知道我活着的时候,能不能把它扒下一层皮来。”

        “为了北原藤香?”

        “不至于。”

        “做噩梦犯ptsd、到去隔壁找妈妈的人没资格这么说。”

        “喂喂,我已经不恐水了。”泷川飞鸟说,“我上周末还试着去游了个泳。东京湾的水真是够脏的。”

        “在你差点淹死在浴缸里之后。”

        “……就当我求你,别提这茬了。”

        “你甚至没有亲手杀她。”

        “……差不多。其实就是我杀了她。我不会推卸这个责任的。”

        “……你不适合。”西比尔说,感情不明地,“他们把你教得太好了。你责任感太强,没办法抛弃道德和良心,你甚至相信程序正义——你居然相信法律。”

        “但我并不是这一边的人。”泷川飞鸟喃喃道,“恐怕生来就不是。我猜对了吗?”

        “……你会比你想象中还脆弱。”

        “大哥,我不是瓷娃娃。”泷川嫌弃,“我的精神和身体都很强韧。两个都不会轻易死掉的。”

        “你会彻底地……改变。”

        “哪怕变得不再是我自己了,也无所谓。”

        “这值得吗,为了那些家伙?”

        “喂喂,”泷川飞鸟说,“什么少年jump友情努力胜利的,走错片场了。”

        “那你怎么突然抽风?”西比尔说,“带着你那没用又软弱的道德继续满足于这种日常不好吗?再熬个一年就可以没有负罪感地去死了。”

        泷川飞鸟罕见地沉默半天。“算了,好难描述。你就当是吧。”他说,“我已经理解了……你说过的话。放弃生命一点都不难,难的是放弃良心,然后才能去做必须去做的事。”

        “我不是丘比。”西比尔说,“但你要是想当魔法少女的话,最好还是想好自己的愿望具体是什么再说。否则就会绝望地变成魔女。”

        泷川飞鸟:“世界和平。”

        “……你是认真的吗?”西比尔难以置信,“你能从中得到什么?”

        “呃……毫无愧疚的……死亡?”

        “你是虎杖悠仁吗?”

        “那就——一个新世界。”

        “不要说这种最后会黑化了又洗白的反派才说的话。”

        “槽都让你吐完了,我还能说什么。”泷川飞鸟说,“又不是白干活——我能从中得到很多东西。”

        一个新世界。一个不会有女孩子半夜溺水而死的世界。一个可以放心地相信警察和公安的世界。一个拆/弹警察不需要拆/弹的世界。一个所有人都可以活在自己想要的世界上的世界。一个他的同期们誓死捍卫的世界。

        “你的思想很危险。”

        “这不是反派的中二幻想。”泷川飞鸟说,“只是我的一厢情愿。”

        “那个世界上可能没有你的位置。”

        “那当然,”泷川飞鸟弹烟灰,“我是旧世界的残党,新世界没有能载的船!”

        “这时候聊什么《海贼王》啊!”西比尔吐槽,“万一,我说万一,你杀了你同期呢?”

        “我觉得我做不到这种事。”泷川飞鸟诚实道,“这真的已经超过了人类的精神承受水平。”

        “无意间,比如像北原藤香那样。”

        泷川飞鸟遥望东京的夜景。其实看不到什么,这座公寓楼层很低,外面又被高楼大厦包围。但他能够想象,想象那些连串的路灯和高低错落的道路,想象那些公园、学校、医院和购物商场,想象高楼大厦上流动的水流般的各色霓虹。还有他所踩过的砖石和土地,他攀爬过的消防梯,那些结构在城市里蔓延,包裹着许多个微小的梦想。写作业到深夜的学生,疲于应酬的上班族,想着便当怎么做的家庭主妇,晒太阳的老人,遛狗的人,喂鸽子的人,卖不出去书的失意作者,作品总是腰斩的漫画家,汗流浃背的建筑工人,被狗仔追的演员,没名气的地下偶像,家里蹲的死宅,值夜班的警察,随时待命的消防员,打赢官司的律师,没能拯救生命的医生。这是他所生活的城市。就和许许多多其他的城市一样,一刻不停地上演着爱与恨,悲欢离合,犯罪和救赎,人们在这里或者在其他地方相遇,然后告别,然后分离;人们在这里活着,在这里、或者在其他地方死去。

        “……哈哈。”

        “你笑什么?”

        “因为想好了一句中二台词。”泷川飞鸟说,“只要我们仍然为同样的目标所战斗,我认为我承担的了这种负担。”

        “……我不相信。”

        “别打岔啊。我难得做好了‘我们会为同一种觉悟而死’的觉悟。”泷川飞鸟说,“要是真走到那一步,人生对我来说,不会有更坏的结局了。”

        “你会极其悲惨、孑然一身地死去的。”

        “……你是未来恶魔吗。”泷川飞鸟吐槽,“还是什么‘赴死之时,皆为孤身’,都说了走错片场了。”

        “好。”西比尔说,“只要你不会后悔,我很乐意提供帮助。”

        “谈妥了就好。”泷川飞鸟吐烟,把还剩半根烟也扔进烟灰缸,“话说,这么看来,你还真是对我挺好的。我好感动。”

        “能演的真点就更好了。”

        他把烟灰缸端进厨房,倒进可燃类垃圾;又走进卧室,抽出纸笔,把遮光窗帘拉上,开手机的手电筒防止灯光漏出去。

        “怎么写起遗书来了。”西比尔问,“你不是要伺机失踪吗?”

        “哈哈。”泷川飞鸟干笑两声,“我怕了。”

        “你是早川秋吗。”

        “那你难道是玛奇玛?”

        “我是男的。”

        “你有性别?!”泷川飞鸟震惊,“你他妈是人啊?!”

        “人这个说法不准确。”西比尔说,“你觉得我是什么?”

        “……唯物主义价值观告诉我,你应该不是鬼。”

        “嗯哼。”

        “你真是ai?”

        “你猜。”

        “我真没兴趣和你玩‘你猜我猜你猜不猜’的游戏。”泷川飞鸟说,“你到底以什么标准判断某样信息可以告诉我,而其他的不能?”

        “不会让你绝望的事情就可以告诉你。”

        “好中二。以前的寇修是什么人?”泷川飞鸟随口问,“我要是接触组织核心,总得知道这个。详细讲讲。”

        西比尔沉默片刻:“冷酷,不近人情。曾经是组织内的研究人员,也有狙击手资历。”

        “……怪不得会收到狙击任务。”泷川说,“我可确实没试过,不好贸然上手;要是真有这种任务找上门来,我就得自己先把肩膀弄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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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泷川飞鸟在自己的办公桌上收到了一个信封。

        寄件人落款是“毛利兰”,他挑挑眉,拆开,四张门票和一张信纸落进手心。

        “星野度假村……?”泷川飞鸟盯着名字。

        “哦?”目暮十三刚好路过,“泷川,你要去北海道度假吗?”

        “有人送了四张门票给我。”泷川飞鸟点头。他打开信纸:小姑娘是抽奖中的门票,本来要和父母和青梅竹马一起去,结果她父亲突然生病,不得不卧床休息,妃英理女士只好也照顾他,自然出行告吹。本来目的就是为了促进父母感情,目的阴差阳错已经达到,于是干脆把门票送给有救命之恩的警察先生。

        “……事情就是这样。如果有空的话,就请您和朋友一起去吧!没有时间的话,卖掉也可以,就当是我的一份心意!”

        “就算想拒绝,也没办法用‘太贵重’之类的理由啊……那就只好收下了。”泷川飞鸟沉思,“嗯,听说班长正好打算去北海道见女朋友的父母,送他们两张好了。至于萩原和松田,不知道这两个家伙有没有时间。”

        “你可以去。”西比尔突然开口,“正好,有个相对来说比较简单、但是会遇见代号成员的任务,是在北海道。”

        “代号成员……就是说,比较核心的位置?”

        “那家伙很接近朗姆。”西比尔说,“本来朗姆是最好的入手点,可惜他太神秘;你看来也不是很想接近他。”

        “那就去。”泷川说,“四张……我自己再买一张就行了。……不至于把他们卷进任务里吧?”

        “你还是提供情报的那一方。”西比尔说,“和北原藤香不一样,这次的情报跟他们绝对没关系,不会有问题。”

        “你这么说就很像立flag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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