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东西

刘沁被淑太妃哭得恻然不安，只能将东西默默收入袖袋。正好，卢氏亦带着崔远进来，淑太妃又恢复了此前的雍容，开口吩咐卢氏：“本宫刚好乏了，你领着他们回去吧！”

        卢氏告退，几人还没出淑景殿，柳嬷嬷从后面追了上来，拿着两个荷包，一个递给崔远，一个递给刘沁，笑道：“太妃说她如今年老，越来越糊涂了，连见面礼准备了都忘记拿出来，让你们别笑话。一点心意，拿着玩吧！”

        崔远和刘沁又道了谢。

        出了淑景殿，眼瞅着左右无人，卢氏突然问向刘沁：“淑太妃赏了你什么？可否让我瞧瞧？”

        刘沁知道规矩，在外得了东西，都是该给当家的主母过眼的，便没有多想了，将荷包拿了出来，本来想打开了好递过去，结果才开了一个小口，匆匆瞥了眼，就吓得她倒吸了口气，连忙将荷包重新合上，讪笑着对卢氏道：“是一块玉佩，我家里的旧物，就不给婶娘过目了。”

        卢氏主中馈十多年，眼睛向来狠辣。刚才柳嬷嬷虽只是随意一递，裹着荷包，她也大概猜出了一二。崔远荷包里的估摸着是几个金裸子，刘沁的荷包里虽也有几样物件，但形态大小不一，似有玉佩，还有什么就猜不出了。

        如今又见她这副模样，想来里面的东西十分重要。这小女娃的身份，必须得问出来，不然祸从天降就晚了。但当下，却不是说话的地方，只得且放过。

        三人走了两刻钟，眼见着就要到城门时，却有一个内侍快步小跑过来，笑着对卢氏说：“淑妃娘娘说还想见见另一位小郎君。”

        刘沁讶然，她和何淑妃是没有任何交集的，她为什么要见她？

        而且，她讨厌所有内侍！

        本能的，她便躲到崔远身后，用自己的态度表达自己的想法：她不想去！

        内侍见她竟然这样不知好歹，顿时怒了，没好气道：“娘娘想见你，是你的福气，不惜福是要招祸的！”

        内侍这般无礼，卢氏也怒了，面上却露出笑来：“小孩子还小，没见过世面，只怕会冲撞了娘娘。”

        内侍冷哼一声，傲然道：“怎么，太妃就能见，我们娘娘就不能见了？是觉得我们娘娘给不起见面礼？”

        刘沁大惊，袖袋里的东西烫得她心直发抖。

        她悄悄拉了拉崔远的袖子，轻声唤道：“兄长。”

        崔远却会错了意，伸手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不要担心，对内侍说道：“我弟弟胆子小，要不我陪着他去见淑妃娘娘吧？”

        内侍皱了皱眉，权衡再三，勉强“嗯”了声。

        刘沁却已乘着众人的心思不在她身上，偷偷将袖袋里的东西挪了出来，佯装拉崔远的手，将东西递到了他手里。

        只能说，幸好今日出来，穿的是宽袖袍衫。

        手里触摸到东西，崔远愕然。看向刘沁，刘沁不敢抬头看他，只低着头，嗫嚅道：“兄长，我自己去。”

        崔远苦笑，没想到进个宫也有大风波。他将东西暗暗搁置好，只能鼓励她道：“淑妃娘娘是个很和善的人，你不要怕。”

        刘沁跟着内侍走远，卢氏十分不满地训斥崔远：“你什么时候和他走得这么近了？”

        “父亲公务繁忙，嘱咐我照顾他一二，可能投缘吧，所以格外亲近。”崔远解释完，又劝卢氏道，“阿娘累了大半天了，先回去吧，我在这儿等阿沁！”

        应承了这半日，卢氏确实累了，况且家里还有一摊子事。便出宫门，上车准备离去。

        崔远送卢氏上车后。瞥见一小太监在远处鬼鬼祟祟偷望，崔远略微一沉思，喊来长随素烟，嘱咐他好好护着卢氏。

        借着嘱咐素烟的当儿，用自个儿身体挡住门口禁军的视线，将一个荷包，偷偷交给素烟，悄声嘱咐道：“在东北面的角门外等我，不许让任何人知道，你自个儿也绝不许打开。”

        素烟恭身，拱手称“是”，跟着卢氏先行离开了。

        另一边，刘沁跟着内侍前往甘露殿，进殿前，一内侍上前将刘沁上上下下搜了一遍，确定没带利刃，这才放她进去。

        至于，对于一个小孩，是否需要这般严肃，那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何淑妃衣饰简朴，婉丽可人，见她上前驱拜，连忙让侍女扶起，热情地叫她坐到她身边去，细细询问了年龄，行几，念了什么书，平日都做些什么。

        态度亲切，就如是自家宗亲一般。

        刘沁虽一开始便对这些人怀着很不好的猜测，在殿门口时，这种猜测已笃定成事实，这里的所有人早已被她划为坏人（敌人）。

        但，与何淑妃见面后，这种开始动摇了，到了最后，她甚至认为，或许她真的只是想见见她呢？

        一切都只是她多想了？

        从甘露殿告辞出来，刘沁可谓满载而归，身后两个内侍为她捧着许多的东西。不过，被外面的风一吹，她立刻清醒了不少，不由后怕不已。幸好，当初他入崔家的时候崔澹准备充分，从隶属哪房，父母状况，到宗族内的排行，都一清二楚的，并不怕查。

        待终于再次见到崔远，刘沁不由大松了口气。崔远见她面色古怪，只当没察觉，让青茗接过内侍手中之物，又打赏了内侍些银子，说了些感恩的客套话，这才带着刘沁上车。

        上了车，崔远将东西还给刘沁。踟蹰再三，不知该不该问。

        “都是要命的东西！”刘沁苦笑。

        崔远愕然，没想到这里面还真藏着许多秘密，不由问道：“可以说说吗？”

        “我现在也说不清，这些东西都很重要，但是能做些什么，我并不知道。一切都要等我长大了，才会有人为我解答。”刘沁很迷茫，父亲到底做了什么，才招惹了杀身之祸？

        崔涓是知情的，崔迢是知情的，宰相韦昭度是知情的，淑太妃也是知道的。

        他们凑在一起，能做的事，就可大可小了，实在难以猜测。

        长随青茗却突然掀帘子询问道：“两位郎君，前面杨记牛肉包子很不错，可要用些？”

        对于青茗的突然询问，刘沁一时没反应过来。通常主人在车，不经召唤，仆从是绝不能打扰的。平日里见服侍崔远的人，都是些性子沉稳，老道的，没想到竟也会有个异数，倒也有趣。

        不过，刘沁专心打量青茗时，就真没发现此人特别在哪里了！只见他谦卑地欠身侧坐，微恭敛身，垂眉顺目的，实在看不出灵动、活泼在哪里！这就是人不可貌相？

        刘沁想不通。

        她想不通，崔远却已愁上了眉稍。因为这原本就是青茗在提醒他后面有跟踪的人！

        暗号而已，与人物性格行为无关，刘沁想错了方向，自然想不通了。

        “已是正午了，吃什么牛肉包子！去沁月楼！”崔远吩咐了青茗。青茗重新关好帘子，崔远这才安慰刘沁道：“那就不要多想，一切等长大了再说。不过，你再呆在长安，恐怕很危险。”

        又悄声对刘沁解释道：“沁月楼是我母亲的产业，那里离慈恩寺很近。听说了悟大师昨日夜里已回来了，我们先去见见他。”

        此前原本说好逢一和五去慈恩寺学医，可了悟有事，需离开长安几天，此事就耽搁了下来。

        崔远斟酌再三，还是觉得将东西带入崔府，风险太大。

        毕竟，猜测、怀疑，在没有绝对证据之前，都只能是猜测和怀疑。而博陵崔氏数百年的豪阀地位则让他们不敢因为猜测和怀疑就对崔氏动手。

        可，若有了实证，那就不大一样了，崔氏哪怕荣耀了数百年，也得翻覆，这让他不能不谨慎些。

        了悟采药未归，并不在禅房。时值正午，二人找知客僧要了些斋饭，随意吃了些。

        虽然是素斋，但慈恩寺作为长安名刹，斋菜也是花了很多心思的，入口味道极好。但此时，两人都没什么心思细细品尝，匆匆用了些，其实根本就不知自己吃了什么，更不要说什么味道了。

        了悟大师的作息是极其有规律的，凌晨入山，正午下山，午后回寺院，用了午饭，便乘着阳光晒制药物。

        但崔远和刘沁却不敢久留，不然太过着迹，如今跟踪他们的人虽然暂时被蒙蔽没有跟过来，但谁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反应过来？若是查到了悟，这也是极不好的。

        用过饭，逛了回慈恩寺后山，了悟还没有回来，二人先步行去沁月楼，再从沁月楼乘车回崔府。似乎只是为了逛一逛慈恩寺。

        崔远特意交代了车夫去东北面的角门那边，素烟果然没有在，崔远不由皱了眉头，惴惴不安。沉默了半晌，吩咐另外几个侍从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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