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浮玉山上

灵气、亮光、声音被神魔绕隔绝在外，身在此间，失去一切可依仗的凭据。

        “我在哪里？我要做什么？”

        “长于符剔山，元神为莲子……”

        九荇仿佛回到很久很久以前的混沌时期，那时她尚未化形，五感未开，不知昼夜穿梭与景色几何。在一片虚无之中，她漫无目的地昏睡、清醒，循环往复。

        “不对，不可以这样……我还要帮师傅脱困！”九荇拼命想拉回神识，却始终徒劳。

        很快这种感觉就不复存在了——白狐巨兽身上所携异香阵阵袭来。那异香较先前有所变化，只得一股辛辣清新，钻入鼻子后，硬生生将九荇从混沌迷茫的状态拉出。

        这般清醒的状态，灵力在体内运转流畅，不再胡乱散逸，世间的一切都清晰而新奇，仿佛她初开五感之时。那时，符剔山上呼啸而过的风声、清脆悦耳的雨声皆被她收于耳畔，继而可以闻到花草树木之香、看到旭日东升西落。

        回过神来，九荇这才想起此刻正被罩在神魔绕中，虽然不知将被运往何处，但警觉些总是有好处的。黑暗之中，仅剩鼻子、耳朵可用。

        九荇细嗅那白狐身上的异香，突然又觉十分寻常，不再有方才的辛辣清新之感，难道这香气还有特殊的变化契机，亦或是这异香能破解神魔绕？九荇再以耳探听，只听得那白狐巨兽的喘息一声比一声更重，不时发出压抑的低吼，似乎将要失去控制。

        “师父，师父！”纵然知道外界听不得此间声音，九荇也忍不住压低声音。

        “莫慌，你听。”江疑的声音在一片虚无中显得真实而温暖，九荇依他所言侧耳细听。

        白狐巨兽的粗重呼吸之外，果真还有外界的些许响动。九荇细细分辨，似乎是寺庙中的梵音，其中还掺杂着阵阵木鱼敲打声。诵念之声本应令人戒躁静心，但这声音在九荇耳中听来，只觉得心烦意乱。

        “这是御魔的咒文，你若听了不舒服，便在心中默念我教过你的清心咒。”江疑察觉到九荇心绪不宁，细听之下才意识到这并非普通经文，于是出声提醒。

        九荇修为虽堪堪至散仙，却从未上报至南庭仙洲的仙灵榜，因此并不受南庭仙洲至纯神力的照拂，此刻亦受影响，只好赶紧默念清心咒，片刻之后果然好了许多。

        清心咒既能解这御魔咒，那……九荇心念一动，手脚并用地自白狐尾巴根部向白狐头上爬去。白狐背上的毛发更盛、更滑，此间又无甚光亮，九荇几次几乎要滑落。幸而那毛发似有灵性，总是恰好捞住九荇，让她又能回到白狐背上。

        好不容易匍匐爬至白狐巨兽的耳旁，九荇原先默念在嘴旁的清心咒声音渐起，那白狐巨兽听了果真有些效果，喘息声渐渐收起，身体起伏也不再剧烈。

        不知过了多久，九荇口干舌燥，念咒的声音也慢了下来。又片刻，外头的诵经声由小及大，神魔绕似乎带着他们到了这诵经声的中心，四面八方皆是诵经声。

        九荇还未反应过来，江疑便凌空而起，拉着她又躲入白狐的尾巴根部。二人刚刚没入白狐皮毛之中，便有大亮的天光透过毛发照来。久不见光亮，此刻双眼微痛，九荇心有余悸地眨眨眼。她心中暗叹，好在师父机敏及时拉着她继续藏起来，否则此前潜伏多时就前功尽弃了。

        待九荇适应了光亮，拨开毛发往外一瞧，才发现他们正身处于一处山林寺地之中。此刻铁笼放置于寺庙正殿前的空地上，旁有一处香炉及十余鬼面人，那些鬼面人正一边摇着转经筒，一边诵念咒文。若九荇没看错，香炉中燃着的应是揺草。

        咒文之力与揺草药效并在一处，效力更盛，白狐巨兽似又陷入沉睡之中，且有愈发虚弱之势。

        不多时，寺庙正殿中走出一个身着绛色袈裟的鬼面人，他左手上悬着一株揺草，右手持转经筒。这鬼面人虽着一身僧人装束，却透着一股邪气。

        那带头的鬼面人一挥手，其余鬼面人便有序退下。他们既没有列队于旁，亦没有进入寺庙偏殿中，九荇顺着他们退下的方向瞧去，只见他们陆续没入山林之中，不见踪影。

        这个寺庙位于南庭仙洲的高山之上，山泉沿山势而下，在山中汇集成多条小溪。溪旁隐有玉石光彩，却未有流动之意。

        九荇从前向往着周游各洲，便时常翻阅神州风物志，记下许多山河名称。在南庭仙洲左近，有一座浮玉山，山上多有水流伴玉石，想来便是此间了。

        “今次竟是这般好物，将将长出第二根尾巴的白狐！”那鬼面人声音颤抖，竟不顾白狐巨兽是否沉睡，径直伸手越过铁笼，向着尾巴拿捏而来。

        说时迟那时快，江疑伸手迎上前去，左手握住那鬼面人的手腕，借力腾空而起，右手绕上他的脖颈，微一发力，便见那鬼面人双目一阖晕厥在地。江疑信手取来放置在旁的神魔绕，盖在那鬼面人身上。

        先前那些鬼面人要将神魔绕伸展至铁笼般大小，因此需要数人合力。此刻仅需缚住一人，江疑单独一人结印施咒便成。

        九荇环视一周，确定方才退入山林中的鬼面人没有卷土重来。她翻身落地，将那炉中燃着的揺草扑灭。

        “师父，现下该如何？”九荇回头望去，只瞧见江疑正凝视那寺庙正殿陷入沉思。

        “此地位于南庭仙洲，不应被邪僧把持，应是出现了什么变故，”江疑将那香炉中未燃尽的揺草取出，待凉后递到九荇手上，“你且拿好这揺草，将袖驽握在手中，守好邪僧与白狐，我进正殿一探，去去就回。”

        江疑言罢，便朝正殿而去。

        未过三步，他又回身道：“你可躲入白狐尾巴中，安全些。若遇袭，便大声呼喊，我弹指便到。”

        九荇不想祸及白狐，只依言站在白狐身旁做备战姿势，朝频频回首的江疑点点头，示意他安心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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