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梦中境（二）
无数道剑光铺天盖地而来，吴衣刚想运气灵力抵抗，却发现修为全失，全身的力气也源源不断地被脚下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诡异法阵给吸走，连御起的飞剑也摇摇晃晃起来，然后连人带剑一起向地面坠落。
落地的时候，吴衣仍记得把沐北风抱在怀中，把他的头按在自己胸前，只听“砰”的一声，吴衣直直砸到地面，瞬间一口血喷出，还来不及擦拭，便感觉到那些剑光也直追而下，吴衣只好勉强翻过身，将沐北风护在自己身下，下一秒，身后剧痛袭来，九柄剑从背后将吴衣穿透，从胸前穿出，剑尖不断向下滴出血来。
吴衣再次从口中喷出血来，身上的剧痛令他痛哼一声。
这真的只是梦吗？吴衣迷迷糊糊地想，为何明明听到了无数道剑光的声音，最终却只有九柄剑落到自己身上，为何在梦中也会感受到如此真实的疼痛，尤其是脑海中也突然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仿佛整个人要被撕碎一般，吴衣实在撑不住了，浑身抽搐着向一侧倒去，露出了身下的沐北风。
沐北风看到吴衣的惨状，顿时连忙爬到他身边，轻轻摇晃吴衣的手，边哭边喊：“哥——！你怎么了！你流了好多血，怎么办啊？哥，你没事吧……”
吴衣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在剧痛中逐渐消散，轻声说：“风、风儿，你别、别哭了……”
沐北风摇摇头，泣不成声地说：“哥，求求你不要死，我去给你找大夫，我去找度浮生，他一定能救你……都是我害的……不，都是他们害的，我一定要杀了他们！”
吴衣快坚持不住了，用最后的力气断断续续地说：“哥哥没力气了，你、你乖一点……不、不要给我报仇，自己好好、好好活下去，你听话，好不好……”
“不好。”沐北风的哭声戛然而止，然后语气平静地说：“哥哥，这一次我不想听你的话，我会给你报仇，你也不会死。”
“不……”吴衣本来都要失去意识了，结果突然听到沐北风趴到自己耳边轻轻地说：“哥哥，你知道什么是替灵术吗？”说完，甚至还开心地笑出了声。
虽然不知道替灵术是什么，但这诡异的笑声，愣是把即将陷入昏迷的吴衣给惊出了一身冷汗。吴衣又有了不好的预感，一股力气油然而生，再次挣扎着坐起，努力阻止道：“沐北风，你不要乱来！”
“哥，我没有乱来啊，我只是在给你养的鱼儿们喂食，”一个少年站在门外委屈地说，“你看这条锦鲤，长得这么肥，肯定吃的也多，我怕饿到它了。”
吴衣简直精疲力尽，虽然眼睛依旧看不见，但身上没有伤口，也没有任何痛感。屋子里暖洋洋的，屋外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和水落下的“滴答”声，时不时有鸟儿的啼叫声传来，甚至连鱼儿游动激起水波的声音都能被自己听到，这才反应过来之前的一切都是梦，自己正坐在床上。
只不过，这梦也太真实了，自己在梦中饱受惊吓，吴衣揉了揉眉心，歉然地说：“风儿对不起，哥哥刚刚又做噩梦了。”
沐北风站在池塘边一边喂鱼，一边期期艾艾地说：“哥，咱们上次不是说好了吗？我以后不姓沐了，名字就叫北风。”
吴衣揉眉心的手一停，疑惑地问：“是吗？你是我亲弟弟，为什么不想姓沐了？”
北风也很疑惑，说：“哥，你失忆了吗？我不是你的亲弟弟，我是你小时候捡到的，你还给我取了名字。”
吴衣心说，可不是失忆了咋地，这些自己都想不起来了，但嘴上说道：“我刚刚睡迷糊了，一时没反应过来。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尊重你的想法，只是能不能告诉哥哥原因呢？”
北风有些结巴地说：“哥，上、上次跟你说过的，因、因为我怕万一以后找到了自己亲生父母，再想改口就晚了，所以，我不要姓，只要名字就好。”
吴衣：“？？？”
这个理由真是怎么听怎么牵强，而且他结巴地也很可疑，只是弟弟明显有了自己的想法，自己这个当哥哥的也只能随他去了，吴衣有些好笑地说：“行吧，风儿，哥哥以后记住了，不会再乱叫了。”
北风还有些迟疑地说：“哥，你以后能不能别叫我风儿，直接叫我‘北风’吧，我已经长大了，风儿是叫小孩儿的。”
吴衣一听，乐了：“哟，都能提出这种要求，还说你不是小孩儿，哥哥我偏要叫，风儿风儿风儿……”
“哥！你怎么这样？”北风有些恼羞成怒，随手在小池塘中撒下一大把鱼食，傲娇地说，“哥你要是再乱叫，我就把你的鱼都给喂成胖头鱼，让它们把你吃穷！”
少年北风说出这么可爱的话，简直让吴衣乐不可支，一扫之前被梦境吓出的阴影，慢慢挪下床，向外走去，外面的风声和水声也越发清晰，虽然不知道这里是何处，但是房间内的布置和周围的地形仿佛自动刻到了脑海中，哪怕吴衣看不见，依然可以畅通无阻地自由行动。吴衣走到池塘边，笑着说：“风儿快别喂了，你哥我本来就穷得很，你再这么喂下去，我怕只能把这只胖锦鲤卖了才能养活咱俩了。”
吴衣刚说完，一道水柱从池中飞起，直直拍向吴衣的脸，吴衣立即向后一弯腰，躲了过去，水泼到了身后的地面上，一头雾水地问：“刚刚是什么情况？”
北风在旁边笑得不行了，说：“哥，这是胖锦鲤听到你说要卖它，生气了，用尾巴扇水泼你呢。”
吴衣也笑了起来，没想到这锦鲤脾气还挺大。笑完后，吴衣发现风声依旧，但是水滴声越来越密集了，而且离自己很近的样子，于是慢慢走向北风，问：“风儿，哪儿来的滴水声？”
北风仍站在池塘边喂鱼，背对他说：“哥，不是水。”
不是水？吴衣心中一凛，已经走到了北风身边，用微微发抖的手摸向北风的身上，果然摸到了一手温热滑腻的液体，还有一股浓重的血腥味蓦然冲进鼻腔——原来自己听到的一直都是北风身上血液滴下来的声音。吴衣强忍着颤栗，问：“风儿，你这是怎么了？”
北风站着一动不动，轻笑着说：“哥，你又忘了吗？这是替灵术啊。”
“轰隆——！”
“替灵术”三字一出，顿时一道雷电劈下，随即阴云密布，狂风大作，将两人的长发吹得凌乱不堪。
再次听到这种术法，又摸到了北风一身的血，吴衣有些喘不过气来，抓住北风的肩膀问：“替灵术到底是什么？”
“替灵术就是……”北风话还没说完，突然“轰——”一声，一道惊雷再次劈下，这次正好落在北风身上，瞬间将他劈成焦灰粉末，又被狂风瞬息吹散了。
“不——！”吴衣感受到手中握住的身体瞬间变成齑粉，无论如何不能接受北风在自己面前变得尸骨无存，头疼欲裂地跪倒在地，双手在地上不断摸索，希望能找到自己弟弟曾经存在的痕迹，但什么都没有摸到。
“怎么会这样……”吴衣不明白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也搞不明白这到底是梦还是现实，只是眼前发生的这一切都摆明是自己害死了北风，“为什么会这样——！”
正当吴衣崩溃时，突然听见一道熟悉的小孩声音从前方传来：“哥哥，不要哭，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吴衣猛地抬起头，怀疑是不是自己幻听了。
然后，又听见左边传来了小北风的声音：“哥哥，我睡不着，你能不能给我唱首歌呀？”
吴衣还没反应过来为什么两次声音有细微的差别，接着，四面八方不断传来北风的声音，既有童年时期，又有少年时期——
“哥哥，我真的不饿，你多吃点吧。”
“哥哥，你好厉害啊，我什么时候能像你一样厉害就好了。”
“哥，你真的要参加试剑大会吗？可是，我担心……”
“哥，他是谁啊？为什么一直跟着你？”
“哥，你能不能不要接这个任务？我觉得有些蹊跷。”
……
“吴衣在说些什么？”青不叹坐在吴衣床边，看着他睡得有些不安，总是动来动去，嘴里也一直在念叨着，只是声音太小，听不太清楚。
“他在唱歌。”游乞搅拌着手里的安神药，出神地说。
“唱歌？什么歌？”青不叹趴在吴衣旁边，仔细听。
“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寿，不骞不崩；如松柏之茂，无不尔或承……”游乞慢慢唱道，略微低沉的嗓音将歌词娓娓唱来，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悠长韵味，令人陷入美好的回忆却又不住黯然怅惘。
青不叹左边听着吴衣的呢喃细语，右边听着游乞的低声轻唱，二人之间仿佛形成了一种奇异而又和谐的唱和，才发觉两人间的羁绊原比自己想得更深。听完，青不叹不得不承认：“游大哥，你说的对，吴衣的确唱的就是这首歌。”
游乞唱完就沉默了，没有说话。
青不叹一个人也能自说自话：“也不知道吴衣之前梦到什么了，一直在打哆嗦、冒冷汗，这寝衣都被汗湿好几件了。还好现在终于平静下来了。”
游乞回过神来，说：“想是做噩梦了罢。”
青不叹说：“我也猜到是噩梦，只是，这噩梦的时间也太久了点吧。我看吴衣一直这么无忧无虑的样子，想不出有什么噩梦会把他吓成这样。”
游乞淡淡地说：“谁知道呢。”
等了一会儿，青不叹接过游乞手中的药碗，将药汁喂进了吴衣的嘴里，再为他整理了一下被子，站起身说：“游大哥，我练剑去了，如果有什么事，你记得喊我哦。”
游乞点头，道了声谢。其实他很想自己给吴衣喂药，只是之前吴衣在梦中咬紧了牙关，自己又看不见，实在喂不进去，不得不请鸣其道帮忙，结果半路杀出个青不叹，主动揽下了这件事。
青不叹出去后，房间里又只剩下两个人。
游乞坐在床边，用手慢慢地描绘吴衣脸上的轮廓，从眉毛，到眼睛，到鼻子，再到嘴唇，只是服用过易容丹，五官形状与自己记忆中的已大不相同，唯一没怎么变化的，可能就是那永远如浩瀚星空般明亮的双眸，只是自己现在看不见，也可能永远都没有机会能再次看见了。
正当游乞手摸着吴衣的嘴唇发呆时，突然感觉到吴衣微微一动，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于是连忙拿开手，俯下身子凑到他耳边，小声问：“吴小公子，你醒了吗？”
吴衣哼唧了一会儿，又没动静了。
游乞只好直起身子，继续坐在旁边发呆。谁知，下一秒就听到了吴衣虚弱又无奈的声音：“我的好弟弟，如果再不醒，你哥我就要被你给吓死了。”
https://www.xxyanqing.net/book/22441966/58453462.html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www.xxyanqing.net 言情小说网手机版阅读网址：m2.xxyanqing.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