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二、婚约
说回孙明琴的婚事来，这桩婚事是孙明琴的嫡亲姑姑孙敏儿做的媒，说的是自家夫君亲大哥的长子何霄。要说这何家在清水镇可是数一数二的望族，当初孙敏儿能嫁给何嘉树全靠孙昌家牵线，孙昌家既是何嘉树的师兄，又娶了老师家的幺女，何家看着陈举人的面子上相看了孙敏儿。见着是个貌美大气的姑娘，又不像其他乡里丫头要下地种田，也是在家好好教养长大且读书识字的，便为何嘉树娶了回来。婚后夫妻二人志趣相投琴瑟和鸣，何家家风好，也没有什么妾室通房丫头。所以孙敏儿对大哥大嫂最是感激，平日里回娘家与大哥大嫂最亲近。这次何家长孙要说亲事也是马上就想到了大哥的大女儿孙明琴。
本以为要费些心力，谁知一说便成了。孙敏儿想着估计这何霄在大哥的学堂里读书，来年考上了童生少不得想去县城亲家老爷陈举人那里读书，娶了陈举人最疼爱的外孙女儿何愁陈举人不用心教导呢。
要知道陈举人自从中举后便不再开办学堂，只收着县里几个大家族的嫡亲子弟在家悉心教导，就为着几分人面儿罢了。
孙敏儿只心下思忖，并未跟旁人分说。反正自己为侄女儿说了门好亲，大哥大嫂必然记着自己的情就是了。
这边大房刚和何家换了信物和庚帖，孙敏儿也跟着告辞回家了。
晚上各房都回了自己屋子，孙明棋在油灯下打着络子想着何霄的样子小声嘟囔着：“我看何家的公子未必喜欢大姐哩。”
赵氏正缝着儿子要穿的长袍，听到这里觉得女儿话里有话便停下针问孙明棋是怎么回事。
孙明棋自然是见过何霄的，她和孙明画都像普通乡下丫头一样教养，不像孙明琴每天只能拘在家中看书写字。她割猪草，撩水草，捡柴，甚至给孙昌河送水的时候都曾见过何霄。何霄可跟其他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儿不一样，他不仅帮孙昌河割过庄稼，也爱同孙明诗孙明书一起上山捡柴找野味。来塔山村求学之前白皙的皮肤被晒成了小麦色，身体也结实得很，乍一看倒像个家里偏疼的庄户小子。
“何霄这小子的确不错，待人亲切不端架子，听大哥说他功课也很好呢。”孙昌河也在旁边帮腔。
孙明书平时不爱与他们闲谈，只因这赵氏什么话都能扯到自己娘家日子难过上，今儿聊到何霄也难得地接了几句，自然也是夸奖的话。
只是这好好地说着话，赵氏又长叹了一声：“哎，可惜小妹在家时就只与大嫂亲近，平日里也不爱与我说话。不然这样好的亲事说给阿棋该多好！”
话音一落，屋子里就静了下来。孙昌河和孙明书是震惊于赵氏的心大，孙明棋却是偷偷地红了脸，埋下头不吭声了。
孙明书看着这两母女的样子就来气，这是又动了心思了。“大姐是家中长女，才能配得何家的长孙。你们少动歪心思，出了什么事爷奶可不会轻易放过。”
说到家中长女赵氏也不服气：“她孙明琴是大房长女，我们阿棋也是咱们二房的长女呢！”
“咱们二房手里有一两银子的体己钱吗？想当二房的长女就得先分家，真分家了，你以为谁敢来娶你生的长女？”孙明书一撩袍子起身走了。
听了自己儿子的话勾连起旧事来，赵氏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小声朝孙昌河抱怨：“当初就不该把他抱给爹娘来养，我九死一生好不容易生下这一个儿子，教他们养的这样看不起我。”
这夫妻间相处时间长了，中间又隔着两个大家子，这赵氏再会笼络男人的心孙昌河也没有新婚时的浓情蜜意了。听着妻子的抱怨也只嗤笑了一声：“当时不把明书抱给娘教养，爹就要做主休了你。这么快就忘了？”
赵氏没皮没脸惯了，只当没听到，再不理别人只拉着孙明棋细细打听着何霄的事儿，小声交代着什么。母女间的耳语就连离得最近的孙明画也没有听清，只看到孙明棋频频点头，脸也越来越红。
二房这边心思蠢动，大房这边的孙明琴也急的不行。这孙秀才平日里也是个疼女儿的，偏这婚姻大事并未跟女儿通气就定了下来。全家人都羡慕孙明琴得不行，孙明琴却要愁死了。也不知道这孙秀才的眼光如何，要是给自己定了一个书呆子可怎么办。况且这可是可以三妻四妾的古代，虽然自己身边都没有见到妾室。但这是传说中饭都吃不饱的古代农村，村里大多数人家讨一个媳妇儿都捉襟见肘，生了孩子都有冬天冻死饿死的，哪里还有别的想头。
何家可跟庄户人家不一样，何家在清水镇上有一条街，县里还有好几个庄子和几百亩的地。家中自然不缺几门在县衙里谋着差事的亲朋，听说家族主支在京城里当着大官，何霄他爹还花钱捐了个员外郎。这么多的家产，何霄他爹却只有何霄这一根独苗苗，还不知道养的有多嚣张跋扈呢。或者和那贾宝玉一样一屋子好姐姐好妹妹的，孙明琴也受不了啊。
越想越糟心，孙明琴忍不住跟陈氏抱怨了两句。
“你爹疼你疼的跟什么似的，家里就你一个姑娘，他还会害你不成？”陈氏笑着点了点孙明琴的额头，“何霄我也是见过的，从小就嘴甜明礼。听你爹说，书也读得好。这门亲事你姑姑定是出了大力才能说成的。这么好的亲事，你就偷着乐吧。”
“再怎么好也要让我看一眼点头了再说吧，哪有我看都不看就给定了的。”孙明琴可没有听信传言的习惯，自己没见过心里怎么都不踏实，在屋里走来走去忍不住小声吐槽，“这还就是正宗的盲婚哑嫁了。”
陈氏虽没听见后面一句，只孙明琴说了要自己点头就正色道：“你小孩子家家哪里懂得看人，由着你选，还不选个绣花枕头回来！你是家里娇养长大的，出嫁后就能过苦日子了？你看看你二婶和两个妹妹每日做的活计，哪样是你能做的？普通庄户人家谁家会娶你回家供着你不成？这清水镇除了何家你还能选几家？何家长子与你年岁相当，人才也与你相配。又是你父亲的学生，以后也不敢轻易欺辱与你。婚姻大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看是平时将你纵得太狠，你每日自己关在书房读书倒把你这心给读大了！”
孙明琴穿过来这两年从未见陈氏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平日里陈氏都是温声细语，也不轻易与旁人说话，更不要说拌嘴了。孙明琴最会审时度势，立时就站正闭嘴了。还示意正解九连环玩的小弟孙明玉帮她解围。
隔壁书房里孙昌家正在考校儿子孙明诗的功课，突然听到妻子的说话声。虽未听清说的是什么，但是能让妻子这样大声说话也定是气狠了。孙昌家忙吹灭了书房的油灯同孙明诗往东厢正屋来。
孙明琴多少有点怕陈氏，却是半点不都怕孙昌家的。别看孙昌家平时不苟言笑正正经经的老学究样子，可在家里却是最疼孩子的。孙明琴还记得自己才来的时候每日惶恐不安，后来虽从大家的只言片语中慢慢拼凑了家里的大概情况。又怕不了解外面的情况，怕自己一时不查说漏嘴什么。便偷偷溜进了孙昌家的书房寻了后世最常见的启蒙书籍《三字经》略翻了翻，这时候的字与后世的繁体字很是相像，纵有几个不同的，孙明琴也能大概猜出来。了解文字是熟悉的后，孙明琴心里有了些底气。想到科举文中学子大都通过邸报了解时事，猜想孙昌家应该也会收集和整理邸报，便认真寻找起来。好不容易从书架底下的大箱子中找到了近几年的邸报，还未开始看就被孙昌家发现了。
孙明琴自己是非常讨厌别人未经自己同意乱翻自己东西的，现在形势所迫却做了这样一件自己道德水准之下的事，自然非常羞愧。孙明琴低着头，小脸通红，只等着承受孙昌家的怒火。
可孙昌家非但没有发怒，还笑着问她：“阿琴在找什么，需要爹帮忙吗？”
看见孙明琴拿着邸报有些奇怪也不追根究底，只说：“这些邸报却没什么意思，你如今三百千都读会了，倒可以看些诗经。”说着从书架里寻了《诗经》交予她。
孙明琴又不是因为邸报有意思才看的，只是想了解当朝的大致情况。今日必然是不成了，便只有接过《诗经》行了礼出去。虽然看不成邸报了，但是孙明琴这样一个人精自然推断出原身肯定是可以随意出入书房的。且这里也不信奉女子无才便是德，原身已经启蒙过，以后便不用装作文盲了。
后来孙明琴也常常去孙昌家书房看书，孙昌家在时常常会问孙明琴有哪里不懂，对于孙明琴的疑问都会仔细讲解，有时还会督促孙明琴练字，孙明琴小时候也参加过不少兴趣班，书法国画都学了整整九年。初时还不太适应，后来渐渐找回手感，颜精柳骨直看得孙昌家拍手叫好。见女儿天赋不凡，于是孙昌家更是悉心教导这个女儿。
孙明琴在现代虽然家里条件很好，父母都事业成功，作为一名富二代拥有足够的金钱却从小缺失父母陪伴。孙秀才两口子夫妻和睦又疼爱孩子，所以孙明琴很是喜欢现在的父母。
可平日里对自己十分疼爱的父母，却在一个古代女子最重要的事情上如此□□□□，孙明琴是越想越委屈。故而，看到孙昌家出现在正屋时，一双眼睛都不争气地红了。
孙昌家看着自己聪明伶俐的女儿和温柔贤惠的妻子都红着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己时，平日在婆媳关系里没有体会到过的左右为难第一次真切感受到了。
好在自己的两个儿子都有眼色，一人抱着一个小声哄着，自己才在正位上坐定，轻咳一声：“好好的，怎么急眼了？”孙明琴和陈氏都只顾着难过，并不说话。还是在旁边的孙明玉磕磕绊绊地把事情说清楚了。
孙昌家闻言拍了拍妻子的手，转头对孙明琴道：“我原想着何家小子学识家世都足以与你相配，他日日来学堂读书，又常同你大弟二弟一处玩耍。你虽不大出门，也多少能有些印象。”
“她每日在家读书，偶尔出门也是戴好帷帽的，哪能注意这些。”陈氏娘家是读书传家的，和孙昌家这种泥腿子出身的对于女儿的教养方式大为不同。孙昌家自小看到的女儿家大都是和男人一样干活，绝没有女子不能抛头露面这种思想。陈氏却是自小养在闺中，身边的小姐妹也同自己一样甚少出门。
眼瞅着话题又要偏到女儿的教养上去，孙明琴知道今儿这事估计又搁着了。便拉着孙明诗到他房间去了。孙明琴自然是不会轻易认命，便跟孙明诗商议着要去见何霄一面
要说这孙明诗因着小时候与姐姐一起出门摸鱼让姐姐落了水之后，对姐姐可是无所不应的。这边孙明琴刚刚提了要求，孙明诗就告诉孙明琴何霄最近午休时最爱去田边观察庄稼。现在正值春季，田地里就数油菜花长得最好。何霄也从来不去其他人家的田地，孙家就一亩地种着油菜籽供着家里每年吃的油。所以午休时去那亩地定能遇到何霄。
孙明琴得意地拍了拍孙明诗的头“明儿个就让我去会一会你这个准姐夫！”
孙明诗和孙明书一样是非常喜欢何霄这个哥哥的，自从知道何霄成为自己的姐夫了更是开心地手舞足蹈，看着姐姐好似不太满意的样子忍不住跟自己姐姐说起了何霄的好话：“何大哥真的特别好，他什么都知道，回回小测都是第一。会吹树叶，会做陷阱抓野兔，还会给我们带特别好吃的糕点……”没等他说完，孙明琴就捂住了他喋喋不休的小嘴，一掌将他推倒在床上拍拍屁股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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