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二十、委屈
陈氏一向是不会参与这些事的，见着情势不对，将摘好的菜放进灶房里就回房做针线了。小李氏也觉得自己在这事上立场尴尬，正好在灶房里煮饭不出来就行了。
于是现在院子里站着的就只有孙长发、大李氏、孙昌山、孙昌河、赵氏、孙明棋、孙明画，以及完全看热闹的孙明琴。
几人站的位置也非常有意思，孙长发和大李氏站在一边，孙昌山站在孙长发后面半步的样子。孙昌河和赵氏站在一起，孙明画被赵氏抱着，孙明棋站在孙昌河旁边。孙明琴站在大门旁，看情况是选择开门还是关门，有群不消停的长辈真是不让人省心啊。
大李氏对赵氏也是真的太烦了，懒得跟她推拉：“平日里在孙家累到你了，当初给你带够了一个月的口粮让你回娘家松快松快，这才一旬就耍不惯了？”
赵氏脑子转的也快：“父母孩子这一大家子人，哪能说放下就放下的呢。这几日村里已经传得不像样了，本来咱们家一直和和美美的，倒不好因为这些小事让外人嚼舌根子。”
这话说的孙明琴都没忍住翻了个大白眼，谁跟你和和美美的，最爱作妖的就是你。
“回个娘家罢了有什么可说的，我看你大嫂次次回娘家，村里人倒是赞我疼儿媳妇儿，怎么到你这里还有闲话听了？”
“最近村里确实有人在说家里准备给我再娶一房。”孙昌河别的不行，跟大李氏对着干的本事倒是挺强的。
大李氏恨铁不成钢：“村里什么闲话都有人传，你样样都信？那天天别过日子了，去村口皂角树下面听人摆闲去吧！”
看来二房已经统一了阵线，儿子长大了结婚了，心肯定是向着自己的小家，自己的媳妇儿的。俗话说的好“情如饮水，冷暖自知”，大李氏对二儿子还是担心太过了，插手儿子家事情太多只会变成一个恶婆婆，就算你是为他好。可是这个好得看别人需不需要，孩子长大后总归是自己为自己的人生负责的。
其实当初孙昌河将赵氏娶进门那天开始，孙昌河的人生就已经像一只自由的纸鸢，从大李氏的手中挣脱了。
孙明琴作为现代人可以把亲人之间的关系剖析地干净利落，不带一丝感情。但是宗族家族意识根植于心的古代人是不能理解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的，所以大李氏才会大号练废了，还帮着练小号，在中间出力不讨好。
“当初你走的时候是带了一个月口粮走的，我们也就是乡下种地的普通人户，那么些精米精面也是我男人我儿子辛辛苦苦种出来的，没道理便宜了外人。你要么回赵家住够一个月，要么把东西重新给我提回来！”二房这一屋人闷声站在那里，反正就是打定主意不走了，随你说什么，我就当没听到。大李氏看着他们觉得气都气饱了，孙昌山见大李氏脸色不对，忙轻拍大李氏的后背，帮大李氏顺气。
确实只要赵氏脸皮够厚，就死赖在这里，也没人真的能把她赶走。可惜孙明棋一直不太能看到兆头，就本能地回嘴：“那你儿子不就是我爹吗？我吃我爹种的粮不是天经地义的嘛。”
孙明棋的这话一说，细品一下是没什么问题，但是现场气氛还是挺窒息的。
依孙明琴的现代思维小脑瓜是想不出来什么不对，大李氏已经被气得七窍生烟了，被孙昌山拉都拉不住地拿起扫把，铺头盖脸地往孙明棋身上打：“你爹活了这么大岁数，天天家里供他吃供他住，供完他还要供你们这群小兔崽子。没见着他孝敬父母什么东西，到了到了，还得先孝敬你们几个小兔崽子了。”
这应该是孙明琴记忆中大李氏第一次打孩子，孙家一直都以耕读世家自居，家里说话也多少带点文绉绉的味道，大家做事也都讲礼。
能把大李氏气成这样也不容易，估计孙明棋哪句话刚好戳中大李氏的点了。
院子里一时就乱起来了，打的打，拦的拦。孙昌河不敢去拦自己亲娘，只能抱住孙明棋，用身体将她整个罩住，赵氏就护在前面用手去挡扫把，至于孙明画就在一旁哇哇大哭起来。实在乱的让人头痛。
事情都发展到这一步了，孙明琴也有些犹豫要不要上去拉一拉。毕竟大李氏年纪也不小了，孙昌山在旁边护着是护着，只是一边是老妈一边是嫂子，也不好去拉偏架。
旁边本来一言不发的孙长发，也忍不住大喝了一句：“够了！”
大家长发了话，大家自然是都停下了。孙长发大喝一声之后倒也不说怎么处理，直接转头就进了堂屋，大李氏也将扫把一扔走了。
院子里剩下的几个人面面相觑，也就各自散了。
或许二房几个人觉得自己就这样轻松过关了，但孙明琴大概能猜到，这件事至少是骆驼身上很重的一根稻草，不管是不是最后一根，也已经让这头骆驼感觉到更加疲惫了。
赵氏随意地哄了一下还在哭的孙明画，等她止了哭声就带着孙明棋回屋梳洗去了，在赵家连个干净澡都洗不到，能有点热水给擦擦就不错了。
孙昌河和孙明画就去灶房给她们娘俩儿烧水了。小李氏正好把午食的准备工作都做的差不多了，便将灶房让了出来，自己回房纳两个鞋底子，两个小的一天满山跑，鞋底子要厚些才能不伤脚。
孙昌河搓搓手，有些局促：“弟妹，午食你嫂子和侄女儿回来了，你看要不要添把米？”
这一大家子，跟大李氏一个姓的也就是小李氏了，刚刚她虽然一直在灶房里，院子里的情况可是看得一清二楚。这孙家二房这样对自己姑妈，也着实摆不出什么好表情，就不轻不重地推了一句：“咱家的粮食每日吃多少都是有数的。”
说完也不管孙昌河怎样，就转身走了。就算是一家子，兄长和弟媳也是应该避嫌的，所以小李氏避走，没有一点问题。
家里气氛不好连小孩子都能感觉到，大家回来后都默契地回自己房里，不在院子里吵闹。很快就到了午食时间，小李氏现在已经很得心应手了，麻利的将菜炒了出来，又给每人都盛好了饭，再一人一个汤碗盛着大小不一的狮子头并清炖的汤水。
倒不是针对谁，之前吃狮子头时孙明琴就提议不如每人先分好，免得上了桌子再夹来夹去的，尤其家里孩子多，圆滚滚的狮子头，又松散得很，要是没夹住掉地上了反而不美。
所以之后每次吃狮子头都是提前给每个人分好的。
午食开饭大李氏看见赵氏和孙明棋也坐在位置上已经没力气说什么了，只当没看见她们两个，自顾自得吃饭，一句话也不说。
见大李氏没有说什么，赵氏算是松了一口气，只当这事就这样过去了。而孙明棋心思就只放在吃上了，她是第一次见狮子头，看着白嫩嫩油酥酥的狮子头馋的不行，哄着孙明画分了一大半给她。在赵家呆了几天的她实在是太久没吃肉了，今日吃了这个狮子头恨不得连舌头都吞下去。
孙明画因为年纪小，分着的狮子头个头也小，孙明棋不仅没吃够，反倒把肚子里的馋虫勾出来了。
伸着脖子左看右看，孙明琴是浪费粮食的第一名，一个狮子头在碗里一筷子一筷子地夹，夹了半天还剩了有大半个，倒是把里面的汤喝的干干净净了。
往常孙明棋看到了只会在心里唾弃孙明琴浪费粮食，但是今时不同往日，孙明棋实在馋的不行了。当然也不至于现在就去问孙明琴要来吃，就等着孙明琴吃完走人了，她好正大光明拿来吃。
好不容易熬到吃完午食，等人都走了，孙明棋一把拿过孙明琴的小碗就往嘴里塞。狮子头本来也没多大一个，孙明棋两大口就塞完了，正把碗给孙明琴放回去，抬头就看见孙明书站在门口，马着脸盯着他看。
比起爱说笑的孙明诗，孙明书更像大哥的形象，沉默寡言又严肃克己，家里的小孩子都怕他得很。孙明棋平时嘴巴上硬，真遇上了这个一母同胞的哥哥也是心里虚的很。
这下又被孙明书看到自己吃剩菜，配上他那个直勾勾的眼神，孙明棋都感觉到实在是有些丢脸。
“去了赵家不到半个月，就把吃别人碗里的东西学会了？”孙明书也是气得不行，这个妹妹真是越大越不像话了，就是在塔山村也只有最穷的人家才会去吃别人碗里剩的饭菜。
孙明棋也知道自己这样的行为不对，但是她实在是太馋了，真的忍不住，这十来天在赵家吃不饱穿不暖，每日只有两餐饭，连米都见不着，更别说肉了。孙明棋长这么大虽说每日要做的活计不少，但吃穿用上是从来没吃过亏的，这种苦日子去过了两天也是过得够够的了。
原以为回家里就好了，没想到回来后也要听大家的各种嘲讽。现在孙明棋心里已经开始怨起赵氏来了，为什么当初回赵家带的是她，而不是带孙明画。
自己在赵家吃苦受罪，孙明画在家里吃香的喝辣的，还跟孙明琴认字了。这塔山村的女孩子除了孙明琴，现在就要数孙明画会认几个字了。
孙明棋是越想越委屈，为什么每次好事都没有自己，不好的事情都是自己的。
想着想着倒把自己给委屈哭了，一个人抽抽搭搭地抹眼泪。完全忘记了当初要不是她，就连赵氏都不用回这个娘家呢。
看着孙明棋哭了，孙明书又不好多说什么，但这个妹妹的性子是必须要掰掰的，不然任她这样发展下去，以后还不知怎么样呢。
于是留下句“等我下学后，再去你房里找你。”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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