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二十六、争执
午食小李氏下厨果真弄了几道大菜出来，一道腌笃鲜、一道狮子头、又切了一份薄薄的五花肉片煎得干干的，再配上蒜苗一炒，便是一份油香肉香蒜苗香具备的盐煎肉了。
再细细剁了一份肉臊子，用从李家带回来自家晒的豆瓣酱将嫩嫩的豆腐一烧，出锅时再撒上一把花椒粉，就是一份麻辣鲜香的麻婆豆腐了。
还有前段日子为了哄几个小孩子，孙明琴新教的一道糖醋小排，调好糖醋汁往煎得两面焦黄的小排里一倒，再盖着闷上一炷香的时间。烧好时若是汤汁还多，就多架些柴火将火烧旺些，几个呼吸间就能让汁水变得粘稠挂在小排上。这样一份酸酸甜甜的食物最讨小孩子喜欢，只要一上桌，小孩子的筷子就情不自禁往那盘子里伸了。
除了这几样荤菜，小李氏又用蒜末和干辣椒各炝炒了一份青菜，再用荤油烧了一份素冬瓜。加上酥的花生米和切的几碟腌菜小菜，也摆了满满一桌了。
孙家也很少弄得这么丰盛，平日也就是四五道菜，每道菜弄的多一些就完了。今日小李氏可是使出了浑身解数，就等着李采荷夸她呢。
李采荷自然也从善如流，将小李氏的厨艺好一顿夸。孙明琴在旁边看着都觉得小李氏要是有尾巴，只怕都翘到天上去了。
这样一桌好菜，饶是孙家人都没忍住多吃了些，个个肚子吃得滚圆，也不急着去午休了，就都坐在堂屋里聊天。
大家都乖觉的没提李采荷的事，只有被勒令不许用午食的赵氏，出来讨人厌：“采荷妹妹真是好福气，嫁了人也能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像我这几个娃生了，哪里都去不了，见天的就围着他们打转了。”
孙明琴听到也是满脸问号的程度，脑内不停地循环：“您没事儿吧？您没事儿吧？”
这种尴尬的话没人能接，只有眼观鼻鼻观心，还是大李氏绷不住，直接就骂道：“不会说话就闭嘴，谁让你出来了？滚回你屋里去，这里没人待见你。”
“怕不是让我滚回屋里这么简单吧，我要是能滚回娘家就最好了。”赵氏对上大李氏难得这么硬气，应该也是回过味李采荷是谁了，直接挣开孙昌河要拉着她回房的手，道：“娘准备给明书找个小娘，也得给先敬杯茶吧。我说一回来就看我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呢，不过一些吃食，在你们孙家算什么，就对我喊打喊杀的，原来在这里等着我呢。当初孙老二就没要她，现在都被休回家了，还指望扔给孙老二呢？也不知你到底是谁的娘！”
这话就说的很难听了，李采荷来孙家就是客，不说大李氏是什么心思，但至少李采荷是没有表现出来半分的。这样指着鼻子骂客人，就是主人家的问题了，好在李采荷听了没有很激动的神色，只是很平淡地道：“嫂子可能有些误会。”
反观小李氏就没那么淡定了，这时候也不顾什么妯娌不妯娌了，反正这个嫂子她一向也没有看得起过，指着赵氏的鼻子就骂道：“放你娘的狗屁！你们赵家的闺女没人要，别胡乱攀扯其他人，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德行，真以为什么香饽饽，还想我大姐给你家做小。我呸！癞□□都没你敢想。”
“哟，你们李家的闺女有人要，有人要怎么还一个接一个的往孙家塞啊？”赵氏也是话赶话，张口就来，完全没过脑子。
完全忘记了孙家还有一位能掌握她命运的李家女——大李氏。
一时间空气都在孙家上方凝固了，孙昌河忙拉着赵氏往房里去，一边还教训道：“你这嘴巴不饶人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赵氏说完也有些后怕，不敢再争强好胜，顺着孙昌河给的台阶就下了。
原本以为会气得不行的大李氏，结果在赵氏走后也只是说了句：“都散了吧。”
这句话里的无可奈何之感，连孙明琴听了都有些怅然。
果真生个不懂事的儿子还不如生块叉烧。
原本小李氏还想留下，孙昌山冲她摇了摇头，使了个眼色，拉着她和两个儿子一起回房了。
春日午时的太阳已经有些毒辣了，大李氏拉着李采荷要带她去山里逛逛。
塔山上地不多，树却多，都是经年的老树。成片成片的树荫，比山下干晒着要凉爽不少。
大李氏是真心疼爱李采荷的，当初想将李采荷说与孙昌河却有些一厢情愿了。孙昌河没什么本事，这辈子也就靠着孙家分家分点家财了。要让他去成就什么事业是万万不可能的，还好孙昌河脾气性格还不错，孙家又是祖传的疼老婆。
想要平平淡淡过一生找孙昌河未必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当初大李氏跟家里兄嫂说了自己的想法，兄嫂是同意的，但也没直接做自己女儿的主，让李采荷自己决定。
原来李采荷也想过要么就跟命运妥协了，比起其他人家，至少姑姑家家境殷实又家庭和睦，也不用担心婆媳关系。可被自己姑姑接到孙家呆过几次后，最后实在看不上孙昌河不思进取的样子，还是跟家里父母说了不愿意。
家里却没有立马同意，只说再看看。
后来孙昌河自己看上了赵氏才真的作罢。
所以这件事上大李氏一直觉得对不起李采荷，但是李采荷其实心中并无罅隙，凡过去种种都是她自己的选择。
她本也做不了家里的小女人，相夫教子，举案齐眉。就算在王家多年，她一手把着王家的杂货铺，生意做得很好。也不是不知道王郎在外另置了屋舍，只是懒得管罢了。
只是可恨自己晚生了几十年，若是生在□□朝，怕又是另外一番际遇了。
“采荷，原本想着你在李家村呆着难免听到些淡话，孙家村毕竟知道的人少些，多少让你过几天安静日子。没有想到，孙家还有更难听的话等着你。”大李氏这些年来日日煎熬，夜夜悔恨的不过就是当初顺了孙昌河的意，而自己也真的做不到狠下心肠来不管他。
和李采荷这种心性坚韧的人不同，大李氏嘴硬心软，说好听点叫温柔善良，其实就是懦弱、妇人之仁，极容易坏事。今天这事还好是李采荷自己并没有放在心上，换其他人估计这个亲戚以后都不好做了。
在这个时代婆婆拿捏不住儿媳妇的，还真不算多。
这大李氏不仅拿捏不住，反倒被赵氏从婆家搬了不少东西回娘家，换其他家里这样的儿媳妇早就送回娘家去了，哪里还能让她在家里撒泼打滚称王称霸呢。
按理说听了赵氏的话，李采荷更有理由哭，现在却是大李氏坐在大石头上，拿着手绢抹眼泪，李采荷站在一边安慰她。
“老祖宗都说‘儿孙自有儿孙福’，姑姑又何必太苦了自己。孙家这么一屋子儿子孙子的，姑姑就等着家里的孩子争着来孝敬你就好了。”孙家的事李采荷也不好多参言，毕竟她身份也尴尬，只能说些安慰的话语。
“当日若是……”大李氏话说出口就觉得有些不对了，忙扔了话头，道：“还好分家后就跟着老大一家子住了，倒比现在省心得多。”
李采荷自然是笑着称是。
两人又在山里逛了会儿，李采荷眼尖，从一堆野草里发现了几株鲜嫩的艾草，便从上面采了一些嫩叶下来。可原本出来就是单纯散步，并没有想着要带什么东西，便也没带篮子背篼的，只能在附近的树上寻了些大叶子来包。
大李氏每年最多用晒干的艾草泡泡脚，不知道这些嫩的摘回去有什么用，连味道也没有端午时的足。李采荷就跟她解释道：“这艾叶本来就是一味中药，既可以散寒止痛，还能温经止血，我们女人多吃好处不少。就是味道冲了一点，我以前也没吃过，也是这几年听人说了一种做法。将这种嫩叶子切的细细的，加上面粉调成糊糊，摊成的饼倒也别有一番滋味，每年吃上一次两次，到时间没吃上还怪想的。”
“你从小就会鼓捣这些东西，我之前也没吃过这个，今天来尝尝鲜。”大李氏也是有点感慨，“要说女孩子还是要多读书多出门才有见识，明琴每日也爱读书，游记什么的读了不少，经常在书上看到各地的美食，琢磨着照样子做了，竟然都很不错。我这几年因为她可吃了不少新鲜玩意儿，你从小也是个爱读书的，在外面见闻也多，就连吃食也比平常小姑娘多不少巧思。”
李采荷笑道：“我还算什么小姑娘。”
“你呀，在我面前永远都是小姑娘。”大李氏说完还用手点了点李采荷的鼻尖，做完又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又埋头去找艾草，说再多摘点回去。
春日里的野菜不少，农家有不少都是靠每日上山挖野菜充饥的，孙家平日里野菜吃的不多，也就偶尔拌一个或者炒一个。
所以每次吃野菜都觉得挺香的，不会像天天吃野菜的人家看着野菜就想到浓重的土腥味和青草味，加上天天吃野菜的人家大多也舍不得用油来料理，野菜吃多了胃里还会返酸水。大李氏和李采荷带了不少艾草叶回去，几个小孩子也都是哇哇哇地问这个怎么吃的，没有半点不乐意的样子。
等李采荷回答了他们拿来煎饼吃，孙明礼就迫不及待地提议：“吃饼最好配豆浆了。”
小李氏才不会将就他：“你倒会吃，喝豆浆得费不少力气推磨呢，等你能自己推得动磨了，想喝多少才能随便喝。”
三房两个都是儿子，自然就不觉得儿子有多精贵，小李氏对两个儿子向来是放养的，不会将就他们。
还是孙昌山主动过来说要推磨：“正好多推点，顺便点一些豆腐来做霉豆腐。”
“你现在要推也来不及了，还要泡豆子呢，豆子得泡一晚上才能用。”大李氏笑道，“晚上舂点花生来煮花生汤吧，也是一样的好喝。”
花生汤也是孙明琴说的方子，就是将花生舂碎，去掉花生衣，加上山泉水煮，只需煮到花生软烂，这花生汤的香味就不得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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