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市中心的萃海天府，顶楼大跃层，拥有整个洲安最好的风景。刺眼的夏季烈阳透过层层窗帘，余下温和的光亮，映照在被窝上，浅浅光晕附着在睡美人的白皙脸蛋，朦胧恬美，像是梦境中人。
沈织星轻轻蹙眉，薄得可见黛色血管的眼珠，缓缓转动，长睫颤了颤，睁开了眼。
大梦初醒，梦醒三生，沈织星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又好像什么什么都没有梦到，长长的疲惫感后，是苏醒过来脱胎换骨的软绵酥痒。
习惯性地摸枕头下的手机，四下摸索摸了个空，偏过头发现，手机在床头柜上，打开屏幕—
11点15。
客观存在的时间，令她醉酒后恍恍惚惚的大脑意识，清醒剥离，沈织星艰涩地眨眨眼，不可思议自己竟然睡到这个时间点。
后知后觉，不太对劲的事情更多了—
比如眼前，手机从来不会离自己这么远，因为寝室狭小空间内不允许，怎么会翻个身才能够着？
倏地坐起身，手指捏住的被角，头顶的天花板走线，四周的陈设家具，无一例外，统统简洁奢华得陌生。
低头看了眼衣服，最贴身的东西，竟也不是自己的。
迅速下床，拖鞋顾不上穿，匆匆握住门锁往外。
幸好，门能打得开。沈织星紧张狂跳的心脏，又稍许平复了些。
踩着柔软地毯，一路小跑出卧室，来到旋转楼梯口。
“慢点跑，别摔着。”
低沉磁性的嗓音，从楼下传过来，沈织星脚步一顿，呆呆地愣在原地。
“慢点跑，别摔着。”
是少年无奈慵懒的提醒，是久到沈织星不怎么愿意回溯的过往。
那时候的沈织星，接下来是在干什么？
明艳娇小的脸蛋，飞扬着灿烂笑靥，脚下快跑的步子不仅不减速，反而愈加匆忙奔走。
“沈织星，你再这样……”每次严厉呵斥，对方就会连名带姓地叫她。然而话语堪堪到一半，就被另一道娇俏傲丽的声音打断。
“你再这样，司南哥哥，我就告诉你妈妈！”
少年言辞冷冽，可身体却更快一步地上前，站在楼梯最末端的台阶，接住故意往下跳摔、倒在她怀里嘻嘻哈哈的沈织星。
扑了个满怀，偏偏毫不悔改，扬起小脸理，直气壮地奶声奶气反问：“你今天怎么没上次稳，你弄疼我了！”
少年掀起黑眸，淡淡地垂睫睨了她一眼，把她放到地面上，转身就走。沈织星才不管他冷冷的态度，照样笑得明丽，黏上去缀在他身侧，伸着小手微微踮脚，去够他的修长指节。
“还不下来。”程司南站在楼梯底部，一条长腿跨在阶梯上，另一条支在原地，单手撑着下颌，胳膊肘抵住扶手。他今天穿着墨兰色系的家居服，丝绸翻领睡衣，露出性感喉结锁骨，扣子散了一颗，就连胸口也若隐若现。懒洋洋地抬眸，神情松散得有丝难以察觉的勾人:“怎么，是要我亲自……”
“不用了。”沈织星摇头，手指轻抚着楼梯扶手，慢慢地走下来。
直到走到最后一步台阶，没有了地毯，脚掌心有些发凉，接触地板的感觉才让沈织星意识到，她忘了穿拖鞋。
“我……”沈织星慌忙低头，莹润玉足不自觉想收拢，粉嫩趾头不安地往回缩了缩。
“玄关有多的鞋。”程司南别过视线，转身走向餐厅：“洗漱了就来吃完。”
“……哦。”
满腔疑问，都在他平静的对话中消弭，似乎一切本该是这样的日常，可这明明又是第一天。
沈织星疑惑，穿上了放在鞋柜旁的拖鞋，柔软，正合适。
餐厅暖色调的灯光，氤氲色泽醇厚的汤肴，沈织星掂着勺子，有点犯愁:宿醉后胃口欠佳，还全是清淡味道的菜色……
沈织星悄悄瞄了眼对面，程司南已经慢条斯理地盛了碗汤。心下叹了口气，有模有样地学着用瓷勺舀了碗汤:毕竟人家弄了一桌子菜，虽然……
阿姨做也是蛮辛苦的，程司南的钱不能破费不是。
新鲜鱼汤煲得尚好，沈织星浅浅地抿了一口，没有一丝荤腥气，奶油一样浓稠。
沈织星有些微微晃神:她生长在中部潮热的城市，不喜欢清淡饮食，偏爱重油重辣的食物，她一小清新，喜欢重口味。
小时候沈母每次让她吃些清淡的食物，都跟要命似的，为数不多的几次，都是在程司南家，她跟着亦步亦趋。
—
夏季的梧江市，火锅蒸腾着肺腑热气，刚刚搬来的程司南一家，清淡饮食在这一片别墅区格格不入。
但沈织星妈妈却很喜欢这一家的饮食习惯，倒不是她个人的偏好，单纯觉得这种清淡的饮食结构，对沈织星身体有好处。
沈织星的嘴唇不是像别的小朋友粉嘟嘟，而是彤红的艳丽，瞧着漂亮娇艳，沈母却觉得艳得过分，看着不太健康。
带去医院检查，医生说这孩子火气旺，很容易上火，得从饮食调节入手，潜移默化地影响。沈母当然谨遵医嘱，让厨房阿姨改善伙食，奈何患者本人不从。沈母是一名工程师，平日里忙于工作，交给保姆看待，嘱咐一定要让沈织星习惯清淡饮食。
小织星人美嘴甜，特别会讨巧卖乖，甜甜地扯着保姆和厨师得到裙摆，萌萌地撒娇哀求，让大人们统统心软，围着她的要求转。
因此，沈母的清淡饮食计划，缺乏严格落实，还没开始，就夭折了。
然而世事总是难料，经常加班加点的沈母，大晚上回家，会碰到隔着假山园林、公寓绝算不上邻居但别墅区的距离称得上邻里之间、同样忙于工作的精算师程母。
两辆豪车经常会在人工湖泊的拐弯处相汇，工作一天身体疲乏，各自会在此处下车，沿着林荫道下的鹅卵石踱步回家，既是舒缓疲劳，也算短暂地锻炼一下身体。一来二去，有些工程造价、数据知识等等会存在隐性漏洞，沈母听到她打电话内容，看她焦头烂额找不到人帮忙，自来熟的个性便主动上前打招呼，询问需不需要帮助。
再后来，沈织星玩捉迷藏走丢，是程司南把人送回家。
渐渐地，彼此相熟，家长们绕不开的话题就是关于孩子，沈母表达了自己关于沈织星饮食习惯的健康担忧，程母摆摆手：“这有什么，我们家一直清淡饮食，厨师肯定比你们家老练，做出的饭好吃，你家宝贝自然就会慢慢喜欢上的。”于是提出让沈织星来他们家吃法。
沈织星欣然同意，第一次去程司南家，穿着小红裙，脑后别着同色系的蝴蝶结发夹，甚至特地卷了长头发，盛装打扮如同出席晚宴。
来到餐厅，长桌宽大，椅子高大，沈织星就跟个小公主登临城堡一样，一步步提着裙摆，走上她专属宝宝椅的小梯子，坐稳专座，抚平裙摆，堪堪与身旁的程司南胸腔平齐，然后偏过头对他笑了笑。
然而回过视线，望向餐桌，只一眼，沈织星的笑容就有些蔫蔫地挂不住，因为菜色不是鲜红麻辣，也不是样式不好看，而是最终的呈现跟食物本身的形状，没什么两样。
鱼汤不是椒麻酸菜的火红，而是奶油一般浓稠的质地；美味海鲜基本没什么橙色、绿色、红色……颜色各异的佐料，而是清清淡淡的清蒸大闸蟹、扇贝、生蚝……
准备大吃一顿，沈织星反而大失所望，连头顶冒出两个小尖尖的蝴蝶结，似乎感受到小主人情绪不佳，跟着耷拉下去。
沈织星眼巴巴地托着下颌，可怜兮兮扯了扯他的t恤衣摆：“司南哥哥，可以让阿姨加点辣椒吗？”
程司南慢悠悠地掀了下眼皮，看了她一眼：“不能。”
沈织星撇撇嘴，小鹿一样清澈明亮的圆眸，微光闪烁，扑闪扑闪地眨着卷翘长睫，活脱脱一洋娃娃。围观的厨房阿姨忍俊不禁，悄声问道：“少爷，要不就给沈织星做几道鲜辣菜吧，不麻烦的。”
沈织星在一旁不住点头，甜甜附和：“嗯嗯，谢谢阿姨~”
程司南始终面无表情，目光没给在他们俩身上，似乎专注地品尝饭菜。他淡淡道：“不用。”
稍稍缓和下来的气氛，又瞬间降至冰点。沈织星难以置信，扬起小脸望着少年清俊的侧颜，小金豆不争气地弥漫在眼眶，这下子只有嘴唇是红艳艳的，眼尾鼻头都是红红的，瞧着楚楚可怜，让人不忍心拒绝她的任何要求。
厨师阿姨进退两难，左看看程少爷，右瞧瞧沈小姐，实在难以取舍，毕竟领着程家薪水，面对沈织星哀求，递了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哼。”沈织星耍小脾气，放下碗筷：“我不跟你好了！”
双手抱胸别过脸，其实偷偷地眯着眼，观察程司南神情会不会松动。
奶声奶气的威胁，沈织星自以为威风凛凛，她的小动作，悉数落在程司南眼中。跟小猫挠爪的痒痒，没什么区别，他不吃这套。
程司南若有所思地“哦”了声，听着像是对沈织星的意见有所权衡，沈织星便有转过身子，期待地看着他。
他慢条斯理地问：“所以不跟我好，你还能跟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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