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不是“还跟谁好？”而是“还能跟谁好？”
一字之差，说得跟离开了程司南，地球不运转一样。
谁还没两个朋友了？
轻飘飘的一句话，瞬间点燃沈织星的怒火。什么委屈、不甘，统统化成要跟程司南好好说理的严肃论证。
沈织星一板一眼地举起小手掌，掰着手指头开始数：“我……我当然有很多好的。”
一点一点，细数他的幼稚园朋友们：“小蔡、琪琪、楠楠……”
程司南也不急，就任着她掰扯，待她说得上气不接下气、端起草莓汁一饮而尽之时，懒洋洋地补了句：“所以，你说了这么多，你的哥哥呢？”
沈织星正叼着装有小熊的吸管玩，得意洋洋，认为自己大获全胜。程司南又是一句轻描淡写的询问，令她噎住，答不上来。
沈织星呆愣，瞪大圆眼：“我……”
“你……”程司南状似“贴心”地替她接话，语气却散漫又欠揍：“你除了跟我这个哥哥好，还能跟谁啊。”
这次装都不装了，并非问句，而是陈述客观事实。
往椅子后背一靠，漆黑眼瞳懒散地垂向她，轻轻的嗤了一声。
沈织星哪里能接受这种挑衅，气得就想给他一拳，奈何手短，小粉拳够不着，只能对着空气挥五六七拳。
说不过更打不过，沈织星明艳小脸一下子垮了，这回不再是哼哼唧唧、装模作样的假哭，而是泪珠真的挂在浓密眼睫上，要掉不掉。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沈织星兴致怏怏，霜打茄子般打道回府，都顾不上走自己宝宝座椅上的专属小楼梯，径直从座椅上跳下来。
程司南眼疾手快，捞回一跃而下的沈织星，扶抱着她稳稳落地。
沈织星不领情，一把推开他的手掌，开始往外跑。然而跑到门口，才想起来，离开自己家门时，妈妈嘱咐过，爸爸妈妈不在家，所以要在司南哥哥家里待一天。
在偌大陌生的客厅，沈织星眼泪一下子止不住，唰唰地往外掉，一转身，正撞上来人的裤腿。蓝色牛仔裤上，留下斑斑点点的印记，沈织星才不管，眼泪鼻涕一股脑、报复性地全往上糊。
来人无奈地叹了口气，往后退了一步，半蹲俯下身，与沈织星眼神平齐，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她毛耸耸的小脑袋。奈何估计业务不熟练，本想安慰她，修长手指显得僵硬笨拙，碰到了她硕大的蝴蝶结，发卡嵌入发丝，勾动头皮生疼。
“呜呜呜……”沈织星两只小手捂住眼睛：“你弄疼我了……”
好心帮倒忙的程司南：……
洁净精致的手帕，带着冷冷的淡香，递到她身前。沈织星不客气地将叠得整整齐齐的手帕展开，不顾形象地往小脸上铺开，然后擦眼尾、鼻头，皱皱巴巴泄愤似的揉成一团。
一旁的用人赶紧拿着温热的湿毛巾，拉着沈织星的小手坐在沙发上，再次轻轻地处理她一片狼藉的漂亮小脸。
清洗过后，脸上终于不再泛着惨兮兮的红，恢复了最初的粉粉嫩嫩，但是表情悻悻，一脸生无可恋，对什么都提不起来劲儿。
“给。”
骨节分明的手掌，揣着一个东西递到她手心，沈织星看也不看，别扭地想拒绝。
但是程司南过于强势，力量悬殊，令她不得不摊手接受。
物件本身坚硬冰凉，但带有程司南的体温是温热的，沈织星只觉得沉重。
沈织星不情不愿地抬眸，虚张声势、闷声闷气地问：“这是什么？”
“指星灯。”程司南。
沈织星耷拉的眼尾，一下子微扬翘起：“这就是那天我迷路……你给我指回家方向的灯吗？”
程司南单手撑着太阳穴，瞧着二郎腿，歪靠着沙发，以一种以往从未有过的耐心，垂着眼尾，嗯了声:“灯光不能对着人，不然给你收了。”
“去吃饭，然后给你。”程司南。
沈织星点点头，她懂了，这是想让她吃饭，做交换呢。
“可是，白天又没有星星。”
沈织星根据回忆，摸索着按下开关。
笔直的蓝色激光，顺着她的手指，辐射向窗外的白昼。
并不似那天迷路，具有指引清晰线路的效果。夏季太阳耀眼，白茫茫的天空吞没指星灯蔚蓝的光芒。
指星灯不是什么珍贵玩意儿，但是沈织星很感兴趣，程司南拿出来就是哄她吃饭，没想到被小家伙反将一军。
事实证明，忍让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程司南懒得纠缠，随口敷衍：“待会儿去我房间，有比这更好玩的。”
才怪。
男生房间能有什么好玩的，无非是□□短炮、飞机模型等等一系列模型器械。
程司南就只是打算稳住，让这头疼的小孩儿吃饭，开出空头支票达到目的，后续他不负责善后。
沈织星果然信了，乖乖地溜下沙发，在阿姨的带领下去餐厅。
“哥哥，我吃完了。”
过了一会儿，沈织星又来到他面前，对他伸出一根指头：“一碗饭，全吃光了。”
“真的，阿姨可以给我作证！”
阿姨已经被沈织星甜甜的笑容，还有她一声一声“美丽阿姨”中，捕获芳心，她说什么，就跟着点头。
确实是一碗，就是碗比刚才的成人碗小，宝宝专用款。
其实她平时的饭量是两碗，今天是清淡饮食，一碗的量已经顶破天。
程司南家的厨师做得很好吃，但不太对她胃口，不适应还是硬着头皮吃完，程司南记得，他妈接受过沈母的拜托，只要吃半碗就算胜利。随即应了声，头也不抬地继续低头在平板上阅读。
沈织星见他理都不理自己，丧丧地更近一步，扯了扯他裤腿，提醒他：“哥哥，什么时候去你房间玩啊？”
程司南轻轻地叹了口气，站起身，往二楼走。沈织星在他身后，迈着小短腿跟上。
程司南的卧室是标准的理工男房间，宽敞简洁，玻璃柜里摆满了各种模型道具，阳台堆放着望远镜等器械。是男生的理想房间，但没有一丝女性化的气息。
“好了，看一眼就……”
“走”字还没说出口，沈织星就“哇”地一声打断。
“哇哦，司南哥哥，你的房间好酷哦！”沈织星充满向往地跑到巨大的立体玻璃柜前，仰头瞻仰；又跑到阳台上，摸了摸几个立在架上的望远镜。
“这是我见过最酷的放间诶，比我们班上的小高同学房间，还要帅气！”
程司南：……
沈织星是由衷赞叹，然而程司南身为比她大了六岁的少年，并不觉得自己跟一个五岁的小朋友相比，也不想知道这个“小高”是谁，而且更加“酷毙了”、“帅呆了”，有什么可取之处。
他揉了揉眉心，敷衍道：“行了，那就……”
“司南哥哥。”沈织星指着距离她最近的一架小型无人机，眼睛一眨一眨地望向他：“你可以把这个，借我玩玩吗？”
她家里也有可以飞上天的小飞机，但是玩具飞机，之前沈母弄过一架专业的无人机，沈织星在家里爱不释手，去哪儿都带着它，以至于在沈家的一次宴会上，掉到了沈老爷子的祝寿蛋糕里。
从此沈父就没收了她的无人机，并且不许再弄些乒乒乓乓的玩意儿在家里。
尽管沈织星解释了，是不知道哪个小哥哥，撞了她一下，不然不会出这种事故。
然而沈父还是觉得以防万一，拒绝再生事端。
“你？”程司南一挑眉。
原以为没有毛绒玩偶、芭比娃娃，沈织星就该怏怏而归，乖乖地回到沙发上，看她上午没看完的动画片。
结果沈织星反而兴致更高了，拍拍胸脯保证：“我会玩，不会给你弄坏的！”
“可以是可以，不过--”程司南倚靠在门框，双手交叠放在胸前，冲她扬了扬下颌：“缺了个零件，不知道怎么弄。”
这块零件根本不是缺失，就明晃晃地摆在书桌上，要是沈织星不会把它组装，就说明她根本不懂怎么玩儿。
但是沈织星仰头看了看，指挥程司南帮她把够不着的零件和无人机取下来，放到地板上。
程司南瞥了眼，散漫地照做，跟她一起坐在地上，问：“然后？”
沈织星以一种同情的眼神望着他：“然后我在教你啊，你这都不会，我走了你一个人怎么玩？”
程司南：……
“那你还挺贴心啊。”
沈织星听不出来他语气里的咬牙切齿，还跟着点头附和：“不客气哦~”
额角忍耐地跳了两下，偏偏始作俑者毫不知情，小手搭在他宽阔手背，教导他怎么将无人机飞到窗外。
程司南自认没这么好的耐心，懒得过多解释，就想当甩手掌柜不干。奈何沈织星这小孩特别有耐心，奶声奶气地教哄他：
“对对，就是这样。”
“按这个键，往左一点、再往上一点！”
“耶，飞出去了，你好棒棒！”
……
对于沈织星这种激动兴奋的鼓励，程司南完全不理解，全程也是毫无表情，甚至几次三番都想罢工。却又在她一声一声“司南哥哥”的娇甜嗓音里，鬼迷心窍地按照她想去的方向，操控着无人机飞向旷野的天空。
我应该是免得再费精力，装傻充愣最省事儿，程司南心想，给出个合理解释。
窗外的清风刮进屋内，吹起女孩卷翘的刘海，裙摆随风舞动，在艳阳里明媚四射。
浅澈的瞳眸在阳光下纯真动人，靠在窗沿上偏过头看向少年，笑着问他：“怎么样啊，司南哥哥，我厉不厉害？”
吊儿郎当地斜靠在座椅上，本来懒得搭理，漆黑眼眸对上她期待地澄澈瞳孔，沉默了片刻，掀起眼皮，舌头抵了下牙齿，轻轻地嗯了一声。
少年的音色清亮悦耳，语调缓而慢：“小沈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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