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郁无忧】26
夜色微浓，子鸾独自一人坐于房中，一边想着白鬼，一边钻研着新的菜式。
灯影绰绰，她的侧脸在灯影的烘托下格外的温婉。
然而不知为何，她蓦地一蹙眉，抬手覆在了自己的后颈之上，一阵阵微痛于皮肉之下传来，又缓缓停息。
她慢慢移开手，后颈上的一道凰纹格外扎眼。
伴着一声绵长的叹息，子鸾已消失在了房间之内，不时，她又出现在了失语城外颇远之处的一方密林之中。
寒风刺骨，暗叶翻涌，面前夜色笼着的一块空地之上，一袭金袍孑然而立。
子鸾敛色，对着那身穿金袍之人，毕恭毕敬作了一个大礼。
她对那人沉声道:“您仙体贵重，不该屈尊降贵来此。”
话音刚落，面前那人缓缓转过身子，金袍霎时褪落，露出一张看着柔软温润的脸来。
那人脸上最醒目之处，便是那双流淌着金色光华的眼睛，里面风情万种，令人心驰神摇。
那人颇为怜惜地看着子鸾，双眼微微眯了几分后，温声道:“若是我不召你，你要躲我多久？”
子鸾略压着头，声音轻若蚊咛:“我不曾躲你。”
那人有几分无奈:“我能感觉到你还在悉心照料神树，你终究是放不下这个唯一的机会，既然如此，何不即刻离开妖城，与我一同归山，大战将即，只有我处是唯一可避世之处。”
映着夜色，子鸾的脸色分外寂然，她缓缓开口道:“再等等……神树还未……”
那人打断她道:“你当知道，若是你愿意，就算神树开不了花，我也定会收你。”
子鸾接着踌躇道:“可是……”
那人的神色倏地厉然几分，金色的瞳眸中锋芒毕露。
“你是为了那妖物。”
子鸾高声辩驳:“他不是妖物！他本当是神的！”
那人道:“自知修蛇一族有反心之时，天界已将其划入妖类，只是碍于前尘约定才不动他们，入神？他们永远入不了神，他们的命运只有永远被困在失语城中，终身不得踏出半步，子鸾，你不一样，你有更广阔的天地等着你，你不该与他一同堕落于此，他会害了你。”
子鸾的嘴角爬上一抹苦笑，她道:“尊者，我从来没有哪一刻，觉得你同现在这般冰冷。”
那人神色未变，只答她道:“因为我只想护住你一个人，趁如今还来得及，带着神树回来吧，若是真到了你与天界公然为敌的那一日，即便是我，也护不住你。”
望着那人渐渐透明的身子，子鸾哑声发问道:“尊者，你知道爱为何物吗……”
那人的身子已隐去了，幽然的声音却回荡在林子中
“我很庆幸，我不知道。”
子鸾竭力站定在原处，身子隐隐发颤。
这一刻，她突然很想见见白鬼，很想将他紧紧拥在怀里，她一摇身，不过片刻又出现在了失语城中，下了地，她径直朝白鬼的凤吟阁走去。
房内烛火未熄，她换作笑意盈盈的模样踏入房内，却发现白鬼已经歇下了，他衣衫未褪，睡觉的姿势不甚雅观，甚至床上，还七零八落地散着一些公文。
子鸾轻手轻脚地走近，施法将烛火熄了，屋子里骤然暗了下来。
过了片刻，眼前渐渐亮了几分，借着夜色微亮，她看到了白鬼疲惫的面容。
虽说鸿上是众人之主，可说到底，城主的任务还是压在白鬼的身上，数万年了，他究竟有多少次像今日这般，连衣衫都来不及换，就已累到在一堆繁杂的公文之中。
子鸾坐到他床边，眼中怜意盛然。
我的白鬼大人，你什么时候能歇一歇。
她伸出手，将他额边的碎发挑开，望着他紧蹙着的眉，她不禁笑了。
怎么会有人，连睡着了都如此剑拔弩张的。
她的手将将撤离，白鬼却忽然醒了，昏暗中，他的眼中闪着隐隐的流光，他伸手搭上子鸾的手腕，使得力气有些小。
白鬼开口，声音带着些来不及消去的困意:“阿鸾……你怎么来了……”
子鸾只淡淡笑着，伸手敲了敲白鬼鼻梁，嗔怪道:“我要是不来，有的人打算就这样睡到天亮吗？”
白鬼微微打了个呵欠，懒散道:“我太困了。”
子鸾将自己的手慢慢从他手中抽出，温声道:“困就睡吧，我明日再来看你。”
她起身欲走，却被白鬼撒娇般的语气拦下。
“你陪陪我。”
子鸾有些许犹豫，白鬼却突然起身将她抱住，他的声音就像一根绳索，将她缚在原地无法挪动半分。
“就一会儿。”
“好。”子鸾终究妥协了，与他一同躺在了床上。
他们相遇相识，相知相爱，已有几万年的光阴，今夜却是他们第一次同枕共衾。
子鸾本有些拘谨，直到白鬼忽然从身后抱住了她，将头埋在她的颈后，她突然有些释然了，心里开始涌上一寸寸的暖意。
她突然开口问身后人道:“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遇的场景吗？”
白鬼的脸色忽地僵住了，他语气尴尬道:“别……别提了……”
他们的第一次相遇，实在是令人啼笑皆非，虽说白鬼是修蛇，强大至斯，但他的骨子里还是有一道磨不去的天性:
怕鸟。
所以当遇到显露真身的子鸾时，他被吓哭了。
堂堂失语城城主，就这么……哭了。
子鸾绕过了这个小细节，只是盈盈道:“那个时候我只是觉得，你好可爱。”
白鬼有些不甘心地将她抱紧了些，追问道:“只是可爱吗？”
子鸾接言道:“还很惊异，惊这世上怎会有如此好看的男子。”
白鬼平缓的呼吸一下又一下地打在她的颈后，微微泛着痒。
白鬼嗔道:“原来你对我，是见色起意。”
子鸾眼中情意绵绵，语气也愈发悠然:“起初是见色起意，后来是日久生情……到如今，盼的是能与你白首……不相离。”
白鬼凝声道:“会的，等有朝一日拿下天界，我就可以带你去看遍这世间最美的风景，做人间最快意的一对眷侣。”
子鸾忽地默了，她慢慢转过身子，直视着白鬼，眼中闪着零星的碎光。
她道:“若是有一天，我离开你了，你怎么办？”
白鬼的脸色骤然凝了凝，他微微低眸，笃定道:“不会有那么一天的，你不可以离开我。”
子鸾神色惶然，“若是……真有那么一天……”
她话音未落，已被白鬼揽了过来，他是个聪明人，能隐约嗅到子鸾语气中的不对劲。
他紧紧抱着她，缓缓开口道:“子鸾，我这一生很苦，遇到鸿上，是一件幸事，我与他并肩，有必须要去实现的宏愿，我不能愧对他，愧对修蛇一族，愧对我自己。”
他又仓皇道:“你是不是等不下去了？相信我，很快的，很快我就能恢复自由之身，我答应你的一切，很快都会实现的，你再等等我好不好？”
他终是哑然一笑，声音微微发着颤，他道:“子鸾，你是我的命。”
我从前把自己的命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现在我把她交给你。
几行清泪从眼眶中滑落，子鸾狠狠捶打着白鬼的肩，恨恨道:“你怎么能不相信我？”
她又怎会不愿意与他相伴，怎会忍心弃他而去。
是非纠葛，百般无奈，遇到他的一句话，便犹如千里之堤，溃然而倒。
“我不会离开你的，我答应你，永生永世，我都陪着你。”
子鸾说完，轻轻推开了白鬼，而后捧住他的脸，慢慢凑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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