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午膳是几样精致的炖菜，丫鬟们在旁边守着，上官檀心里有事，不愿被人盯着，让她们下去了。

        房门虚掩着，上官檀沉默着夹着菜，吃得心不在焉。乔落栗坐在他对面，也没什么胃口，端着碗，咬着筷子，迟迟不动筷。

        就这么过了一炷香，上官檀似乎吃饱了，起身去了案台前。乔落栗坐着没动，对着一桌子饭菜发呆。

        这时，门外传来了袁茹的声音：“都站在门外做甚？檀儿人呢？”

        吴梅青答了后，房门便被推开了。

        袁茹率先走了进来，长手一挥，身后的几个丫鬟一字排开，呈上了几个物件。

        上官檀迎上前，叫了一声‘娘’后，对着那些物件皱起了眉头。

        袁茹兀自介绍道：“我特意出门，为你们准备的重要之物。檀儿，这是给你的靴子，这边，是给乔落栗的衣裙和名贵药材。衣裙是裁衣房许姑娘做的，她为你们做过喜服，记录过尺寸，肯定合身。名贵药材嘛……咳，是给乔落栗调理身子用的，一日两次，不可间断。”

        上官檀冷声道：“这是何意？”

        袁茹表情似有些不自然，但很快恢复正色，仰起头责备起来：“檀儿，不是我说你……你们成亲多少日了，也没圆房。我和你爹早就想抱个新孙儿，我问过大夫了，她是后天因心结导致痴傻，不会影响后代子孙。既然你不嫌弃傻姑娘，我也不想说你什么了，这传宗接代一事，你可不能给我再胡来了。”

        “……”上官檀别过脸，看着乔落栗弓着的背影，淡淡吐了三个字，“我知道。”

        早在新婚那夜，他便如是与乔落栗说过，当时她反应激动，就算是一知半解，也是对此事无比排斥。上官檀不想强迫，所以一直未再动过圆房的念头。

        然而袁茹又催到了他面前。

        这种事急不得，得看心情和时机，可上官檀又对袁茹无可奈何，左右为难，他只得唉声叹气说道：“娘，这是我的事，一切随缘，你也不必操之过急。”

        袁茹一听，火气又上来了：“随缘随缘，我就是放任你随缘，才让你娶了这个疯癫姑娘，如今尘埃落定，你是觉得我毫无办法了，才一再推诿不纳妾，还不想圆房，让我跟你爹抱不了孙儿，是么？”

        上官檀不作声，眼神绕过袁茹，对她身后的丫鬟道：“你们下去吧。”

        袁茹接话道：“是该下去，把这些药材给熬了，让这疯癫姑娘服用。”

        上官檀劝道：“娘，何必这么大费周章，你又不是没有孙儿，为何非要盯着我？”

        袁茹表情僵住了，愤然说道：“你说什么？”

        “大哥的孩子……郴儿……”上官檀到底没说下去，渐渐收了声。

        上官檀原本有一大哥，大他六岁，曾经同他一样，是位叱咤风云的将军，但在五年前，死在了边疆战场，留下一对妻儿，而且当时其妻身怀六甲，得知大哥战死后，深受打击，整日郁郁寡欢，后来胎儿生产下来，身体畸形，还未满月，便夭折了。

        上官檀这位大嫂肝肠寸断，差点也跟着孩子而去。后来好不容易被救回一条命，精神却变得有些失常，常常发呆，对着一面墙，也能呆上一整日。上官宇知和袁茹怜悯她，一致决定将其送去朝鹤，还怕她孤单，把长孙也一并送走。

        上官宇知称病还乡，和袁茹回朝鹤，也是因大嫂和长孙在，过去一家人还能团聚。

        时光荏苒，几年过去后，大嫂的精神已然恢复了些，只是已经八岁的长孙性格内敛，不爱说话，不喜生人，木讷拘谨。这回上官檀成亲，上官宇知带了大嫂和长孙上京城，但长孙一上路就大哭，一直无法安静，无奈之下，大嫂只好带着长孙回了朝鹤。

        袁茹喜爱长孙，却并不爱提起他。小孩与大嫂关系亲昵，却始终不与长辈亲近，袁茹每回要见他，他都躲在大嫂身后，不愿意靠近。

        袁茹念着孩子性格孤僻，这么下去不是个办法，若是有个小玩伴，不知会不会有所改变。于是，她就把主意打到了上官檀身上。

        上官檀能猜到袁茹的意思，他也想满足袁茹的心愿，只是……

        上官檀看向乔落栗，她不知何时，把碗筷放下了，自己盛了一碗汤，喝了一大口，汤汁洒在了衣衫，湿了一片。

        凡事不可强求。

        上官檀收回视线，却见袁茹也看着乔落栗，长吁短叹道：“这疯癫姑娘……只要孩子不傻，只要孩子一生出来，就交由我来带……你与你大哥都是好孩子，我定然会教好你的孩子……”

        大概是想起了伤心事，袁茹说完这番话，便垂头丧气离开了。

        经她这一番闹腾，上官檀也没了别的心思，重新坐回在饭桌前，手撑着下巴，直直盯着乔落栗看，看了颜面又看身形，随后，目光落在她雪白的颈项上，迟迟不移开，仿佛要将她盯出一个洞来。

        上官檀心想，疯癫姑娘模样其实周正，那生出来的孩子兴许也不差，只是不知孩子会不会聪明伶俐。

        不过，就算不聪明又如何，既然是他的孩子，他自然不会嫌弃。

        对面的乔落栗打了个寒颤，受不了上官檀的目光，她身体往左侧一倒，蹲在了椅子旁边，借着桌子挡住了上官檀。

        她向门边的吴梅青使了使眼色，吴梅青立即领会，上前问道：“大人，是否要将餐撤下？”

        上官檀点点头。

        吴梅青便横在了上官檀面前，故意放慢了动作，一点点收拾起碗筷。

        上官檀无意中，看见了袁茹带来的衣裙和靴子，走去翻了翻，随手拿在手里，又倒回来拉起乔落栗，说道：“你衣裳湿了，我带你去换一身。”

        “……”

        乔落栗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被上官檀连拖带拽，拉出了书房，她才感觉大事不妙。

        吴梅青手上的动作也凝滞了，她目瞪口呆地看着两人一齐消失在门外，顾不上收拾碗筷，悄悄跟了上去。

        可惜，吴梅青没跟多远，就被上官檀发现了，上官檀转身问道：“你跟着我们作甚？”

        吴梅青张了张嘴，压下了好奇心，垂头毕恭毕敬道：“奴婢职责是服侍少夫人，跟着少夫人……和大人，方便随时差遣。”

        上官檀道：“你不必跟着我们，忙自己的事去吧。”

        吴梅青担心露馅，不敢抬头，待他们走远，才望过去，一脸复杂地看着乔落栗似在挣扎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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