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听他冷不丁地开口，秦时雨不由停下脚步，有些诧异的转过头，这位看起来可不像好奇心强的人呐。
“就是我阿弟。”她抚摸着秦明睿的额顶，笑道：“父母不在了，我身为长姐自然得为他的前程考虑，总不好让孩子一辈子在地里刨食。偏巧他读书倒真有些天分，我就寻思着得给他个好先生，免得白蹉跎岁月。”
母后在他十岁时过世，去前叮嘱父皇和皇兄一定要照顾好他，锦衣玉食他尚且有不足，更何况还要带着一个比她还小的孩子的她呢？
离京已三个月有余，萧景晤也早非昔日丝毫不知民间疾苦的小王爷，闻言心下恻然，看她微笑的样子更觉心疼。
只是他向来不太会说话，尤其是安慰人的话，一直被人捧在手心的少年忽然有了些后悔自己往日怎么不晓得学一学，于是他尝试着说道：“你有这个心就很好了。你们以后，一定会过得很好。”
“借你吉言！”秦时雨歪头笑笑，“那我们就走啦，后晌还要去田里呢。”
“九经你都读了哪些？”
他的声音不大，听在秦时雨耳里却如惊雷一般，她再次停下脚步，深呼吸两口转过头。这是，原作那位大儒问崔清和的话！
她轻轻推了一把秦明睿，鼓励的朝他点点头。
秦明睿看看她，又看看萧景晤，老实答道：“爹爹昔日开蒙教了《论语》和《孝经》，《仪礼》只学了三篇。”
萧景晤目光在她身上一扫，点点头，“随我进来吧。”
他的个子很高，腰身却极细，起身时颇有羸弱之感，行走起来虽美，却让秦时雨不自觉为他捏了把汗。看他要推木板，她忙拉着秦明睿过去帮忙。
后面的空间并不比他家大，却真的别有洞天——地上和床头，满满都是书！崔清和家的存货和这一比，真的都不算什么了。
还是那个看一眼就忍不住让人把声音放缓的美人，秦时雨心里却多了丝别样的热切，若他真是那位书中大儒，睿儿的前途就明朗多了！到底是不该以貌取人的，她心中暗道。
“某不敢为仪，固请吾子之就家也，某将走见。”
什么意思？秦时雨一脸莫名其妙。
秦明睿却面色一整，对着他负手的背影俯身拜道：“某不足以辱命，请终赐见。”
接下来刚刚燃起希望之火的文盲秦就蚊香眼的看着自家弟弟和这位景晤公子你来我往几遍，最后对方轻轻颔首：“尚可。诸如《仪礼》《诗经》《谷梁传》等熟记以备贴经便可，《尚书》怕是要费些日子讲与你听，毕竟策问远非是一日之功。至于《易经》，则要看你天赋如何了。”
看秦明睿一脸喜色，秦时雨虽不明但觉厉，张口欲言时，骨节分明的手递过来一本书，“拿去看，若有哪里不解其意，明日过来问我便是。不可太早，最好辰时之后。”
“是！”
秦明睿答得大声，眼中满是崇拜。秦时雨心道着啊，虽然台词和对男主说的不一样，但是这满地的书，这有些冷淡的性子，这酷酷的行事作风，就是他没错了。
她生性果断，当下便“啪”一声跪下了，秦明睿呆了一瞬，也跟着跪了下来。
“这是作何？”萧景晤被吓得后退了一步，不知道姑娘怎么忽然就朝他行大礼。他伸手想扶对方，又觉得不合适，便蹙了蹙眉，闷闷道：“地上寒凉，有什么话你先起来再说。”
“不行不行。”秦时雨头摇得飞快，觉得脑浆都要被自己晃出来了才止住，“方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没想到真人就在我身边。我阿弟一心向学，我也欲为他寻觅良师。若您觉得他资质也还可以，不知可否收下他侍奉您起身用饭？”
“你方才要找的是谁？”
没想到他还记得这一茬，秦时雨有些尴尬，好在现代的时候她在社会上摸爬滚打接近十年，有心撒谎，倒是让人看不出端倪。“实不相瞒，上个月我病了一场，当时烧得厉害，水米不进，险些横死，可把我家这孩子吓坏了。”
她说道“横死”时，萧景晤身子一抖，不由自主握起了拳头，“死生乃大事，既然现下安好，这等还是不要提了。你大病初愈，身子还弱，先起来吧。”
“好。”秦时雨从善如流，“公子说的是。还说回那日，混沌中有个须发皆白的老神仙说我的命不止于此，还指点了方向让我带着弟弟拜一位萧先生为师，所以我就”
时人敬鬼神，萧景晤也不例外，且他心中还有重嘀咕，这姐弟二人怎么也不像知道他身份的样子，却一心找过来拜师，看来，真是天意了。那他遇到她，是不是也是天意？
意识到自己脑子的想法有些轻浮，萧景晤有些着恼的轻抿了抿薄唇：“如此，我便收下他吧。”
“多谢公子！”
这次不用秦时雨开口，秦明睿又乖觉的磕了个头，口呼“见过先生。”
“对了，先生。”她改口极自然，想到那个麻烦，于是眼珠一转，“时雨这边还有个不情之请。”
“是神萍写时雨的那个时雨吗？”
他不答反问，秦时雨顿了一下，有些不确定的说道：“兴许是吧？”
“是个好名字，很衬你。”
他的目光淡漠中却含着些温软，秦时雨吞吞口水：“多谢先生。方才失礼，忘记告诉先生，家中姓秦，阿弟名字上明下睿，平日里唤他睿儿就可。”
“好。方才，你有何事相求？”
“我知实在厚颜，但是老神仙说有人与睿儿命中相克，若是先生欲再收弟子，可否提前告知一声？我自是不敢阻挠先生，只是想提早做准备。”
“我本也没那么多心力，一个弟子足矣。”
“多谢先生！”
她像是极开心，眼睛弯弯，嘴唇也弯弯，萧景晤没注意到自己也跟着露出了一抹笑容。
“对了，”秦时雨指指背篓，有些赧然，“这卤肉原就是给先生备下的，还有芹菜、莲子、红豆、红枣和桂圆并一吊钱。虽不多，先生放心，只要后头我赚到钱了，一定把现在的补上！”
“我再去找表姐看个日子，到时候请里正家做个见证，我”
“东西留下罢，至于拜师礼”萧景晤轻轻摇头：“我素来不喜和外人有太多接触，这一步省了便是。”
“听您的！”
———
满载而出，空手而归，秦时雨却兴奋极了，开了个好头，后头才是大有可为呀。想着以秦明睿的年纪，连个童生都不是，她有些扼腕，又道：“睿儿，家中诸事你都不用操心，只管好好读书给阿姐争气。他崔清和不就是个秀才么？咱们明年童生，后年就和他一样了！”
看来阿姐还是没有完全放下崔家姐夫，秦明睿默然，又恨对方耽误自家姐姐，便起了争强之心，道：“阿姐放心，最多五年，我一定让你当上诰命！到时候凤冠霞帔，风风光光嫁个比崔家姐夫好一百倍的读书人。”
“好，阿姐相信睿儿。”不过嫁人就算了，她心中默默想到。
把秦明睿赶回家温书后，秦时雨径自去了田里。
他们地处偏南方，田里种的大多数是稻子。秦明睿干农活是一把好手，定期灌水捉虫，是以稻子长得很茂盛，她所做的也无非是续点水罢了。
虽然被黑心叔婶黑走五亩田，也有二十五亩需要浇，一圈下来，累的她坐在田埂上直喘气。眼下是五月，榆钱马上就没有了，这个生意也就做不长了。田里有收成得到了七月，余下的俩月得想办法熬过去才是。先生家的那棵槐树倒挺不错的，槐花饭和榆钱饭做法也差不多吧，和他好好说说，赚的钱多给他些应该没问题。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耳边响起一声冷哼。
秦时雨诧异的转过头，眼前俏生生站着个小姑娘，看着约摸十四、五岁的样子，年龄与她仿佛。一张饱满的苹果脸，黑漆漆的眼珠子，两颊晕红，比起她这个身体，不但更健康，也更加有青春的气息。
想到借水粉摊铜镜里看到的自己那张绝世小白莲的脸，她不由心中一塞，好羡慕哦，连皮肤都是健康的蜜色。
“秦时雨，你看什么看？你别以为崔大哥喜欢你你就可以为所欲为！”
她一开口说话这种羡慕变成了恨不得堵住熊孩子的嘴打她一百八十遍。
秦时雨鬼鬼祟祟看了看周围，还好，近处只有她们俩。
“这位，”她清了清嗓子，“应该是我的旧识？还真是不好意思了，前些日子我病了一场，过去的事忘了八□□九，一开始连我家弟弟都认不出来了。至于你，还有你说的什么崔大哥，”她用小指头掏掏耳朵，“我一概不认识也不知道。天色也不早了，我要回家煮饭了，告辞。”
“你不许走！”
少女似是被她激怒了，挡在她身前气鼓鼓道：“平日里勾引崔大哥不算，现下为了讨好那悍妇，居然对他说那么绝情的话！你知不知道，崔大哥他这些日子，整日茶饭不思的，人都瘦了好多！可你呢，你还，”看着对方比往日有血色的脸颊，她怒道：“我今天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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