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就在二女紧锣密鼓的聊后续事宜时，隔壁不远处的包间内有一家人也正在议论她们。
一家之主模样的中年男子居中而坐，他发间已染上不少斑白，眉心有很重的刻痕，靛青色的袍子和过于瘦削的脸颊让人看到他会不由自主压低声音。
不过此刻他的声音并不算小：“真真是岂有此理！身为女子不守德行，不但抛头露面，还在大庭广众之下和男子称兄道弟，成何体统！”
“夫君说的是，这姑娘毫无女儿家该有的贞静温良，定是家人对她疏于管教！幸好，咱们家姝儿不这般。”接话的是一个四十上下的美妇，声音柔和，脸上满是讨好之色。
而被称作姝儿的则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女，虽未长成，但容貌娇美，肤色白腻，乌发蝉鬓，一袭死板的蓝衣穿在她身上，却是凸显了她通身的书香气。
听到父母对话，她未发一言，小心翼翼端起一杯茶放到父亲跟前，露出一个和母亲如出一辙的柔顺恬淡的笑容，心里却对那两个被双亲诟病的女子滋生出些说不出想不明的羡慕。真想，像她们一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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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番插曲秦时雨自然不会知道，便是当事人骂到她跟前，她也无非是翻个白眼，令店里的小二把他叉出去罢了。
眼下她手上还有更重要的事。虽然钱秋心说关于那两兄弟引出的后续都交给她解决，能令她少操分心，可事情还是不少。公事即是继续开发新菜品，打铁还需自身硬，想要留住更多客人，把神仙居做大做强，她得不定时想些新点子，尤其是趁着开业这股东风。私事，就是家里那位考生了。萧景晤说秦明睿此次考试十拿九稳，她当然相信，却还是会担心那一丝翻车的可能，所以不但要定期回去照顾两人，更是给小朋友做心理疏导。
零零散散写了一大堆脑洞，秦时雨从纸堆中抬起头，揉了揉酸痛的太阳穴。
想着明天得回家，她从抽屉里抽出萧景晤写给她的启蒙素材，嘴里头碎碎念着：“我可听你的话做功课了，这次回去不许摆冷脸给我看。”那就临时抱佛脚先学习一波吧，正好换换脑子，也避免回去后那个人被问住。
才掀开第一页，她就忍不住感叹道：“这写的也忒好了吧！”
这种评价和她自身的水平无关。书法品评家能更专业的去看这笔字，可瞎子都看得出来的是，这手小楷不但端正秀气，可怕的是每个都整齐地像印刷出来的，保持了高度的一致。
仔细看的话，字结构的一笔一划都极清楚，都不及秦明睿笔走游龙，明显是照顾她这个一点底子都没有的半文盲。
心头难免有些愧疚，秦时雨打定主意不再敷衍了事。于是强打精神拿起笔，然后，卡住。
作为看港剧一代长起来的孩子，她认繁体字毫无难度，但是自己写又是另一回事了。先时萧景晤的扫盲计划因为她一直事忙未能顺利开展，是以这些日子以来凡是需要记录的时候，她都用的是白纸炭条。反正是写给自己看的，就是画鬼符也无所谓。
现下，要开始正正经经学写字了。毛笔墨水砚台倒是都有，只是，她是不是还得买描红专用的纸？
唉声叹气的穿着整齐，秦时雨对着铜镜照了照，自觉不会失礼后，就出门朝最近的墨斋走去。
老板是个中年男子，个子不高，看着面善，身上没有太多生意人的市侩。听她要孩童描红用的纸后略有惊讶，她挠了挠脸，尴尬地笑着解释道：“是我自家要学。当年年纪小不懂事，愣是耍赖皮不肯念书，家里头的长辈也没奈何得了我。现下我倒是想重新好好学学，只恨有些晚了。”
老板并未评价，而是点头表示知晓，又道：“姑娘还需要开蒙的书？
“不必不必，家里都有的。老板，再来些纸笔之物，不要次的！砚台也来一方，贵些无所谓，我家小弟下旬就要小考了。”
老板回身翻找，口中问着：“令弟年岁几何？”
“十二啦！前些年因为我耽误他不少，这孩子倒也有心气，这次想一次通过三试。”
老板没忍住倒抽口气，无他，本朝府试、县试是连在一起考的，而院试则在十几天后，理论上讲，确实可以取得童生资格后报名考秀才，可一般没人这么做，毕竟院试还是有些难度的。
“令弟的学问，应当很是不错吧？”
“这孩子天生是个读书的胚子，可比我强多啦！”秦时雨笑盈盈道：“我也不懂，就知道他镇日里学什么《九经》还有杂文策论之类的，好好个人都魔怔了，有时候吃着饭就放下碗要去作诗。”
《九经》融会贯通足以应付秀才的考试，而专攻杂文之类，说明志远不止此。
想到自己一把年纪还只是个秀才，老板心中复杂。
“别把孩子逼得太紧了。”他和声道，“肯读书进学就是好的，也不一定，非得一次求个什么结果。”省的和他一样因屡试不第入了魔障，满心满眼都是科举，耽误了青春，也忽略了家人，一把年纪只有这么个店陪着。
“谁说不是呢！”秦时雨一拍大腿，大有知己之感：“我也和他说了，尽人事，听天命。别太呆了，除了读书，日子也得过不是？”
寒暄完一通后，她抱着打包好的笔墨砚台和老板执意要送的描红纸往回返。
她的注意力全放在自己怀里的东西上，按理说是看不到别人的，可有句话正叫做“无巧不成书”。她步履匆匆，偏偏与一人相撞，东西瞬间散落满地。
那人先一步认出了她，“雨儿！”
一听这个让人鸡皮疙瘩掉一地的称呼，秦时雨就知道是谁了。她一言不发，等对方帮她捡完东西后才皮笑肉不笑道：“原来是表姐夫，什么风把你吹到这边来了？”
“雨儿，此地没有外人，你不必，故意对我摆出这种姿态。”崔清和又是一脸“心疼”“理解”，“我知这样对我，你心里比我还要痛上千百分。”
现在秦时雨已经懒得叫醒他了，心里呵呵一声，她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敷衍的朝对方挥了挥手，“我还有事，表姐夫，再会。”
“雨儿！别走！”
袖子被人拉住，她尝试了下没挣开，想开口马，又想到大庭广众之下和他闹起来，最好的结果是两败俱伤。
心里暗骂晦气自己出门准是没看黄历，她扭头死死盯着对方的手：“表姐夫可是有什么指教？”
“雨儿，我”崔清和讷讷，手却没有松开：“难得有这个机会，我只是想和你借一步说话。”
“不必了，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
“雨儿！”
每次他这样饱含深情的呼唤，总想让秦时雨上去给他一个大嘴巴。渣男不可怕，就怕渣男自以为情圣，还不如洪x贤渣的明明白白。
发现路过的人已经开始用好奇的眼光打量他们，秦时雨当机立断，阴着脸道：“既然表姐夫执意想邀，我们便去前头的墨斋吧。”知道她在神仙居做掌柜的也就里正和李秀荣两个人，她可不能把这么个衰神招惹回大本营，以后就没完没了了！
那墨斋的老板看面相是个好心人，这姓崔的真想做些什么，他应该也不会坐视不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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