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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糊涂自有糊涂福精明反被精明误


话说丽娘回房坐了一会,又悄悄出去看,见庞昭屋内黑了,料想他已睡熟,便又掐个隐身诀,来至拐子张家。拐子张早就睡下了,丽娘为掩盖身份,变作一个青面獠牙鬼,又怕惊吓无辜,便一面叩门,一面瓮声瓮气的喊道:“拐子张,拐子张。”只喊了两句,便听得门栓开启,拐子张披衣而出。拐子张打开门,伸出头往外看,因稠云遮月,天色昏暗,故只见得人影绰约,面貌却看不清晰,遂问:“谁呀?”丽娘做法吹散遮月云,霎时月明光亮,拐子张见了先是吓得大喊一声,想要跑,却半日移脚不动。丽娘道:“你莫要惊慌,我乃夜游神,并非索命鬼。今夜来你门前,是为就交代你一件事情:前日有张家村一男一女来你处购置草料,你可还记得?”拐子张怕的舌重嘴粘,竟说不出一个是字,只一个劲的点头如捣蒜。丽娘继续道:“他们因在你处购置草料惹上官司,明日门下游檄将来请你做个人证,你不可推脱,须将那日发生之事仔细交代了。你若应了,这便是你的福缘,你若不应,他日累及子孙。”拐子张听了,哪敢不从,又是一阵点头。丽娘见此,心觉妥了,便撇下他兀自飘走了。

        你说这拐子张,夜半听叫门,却遇青面鬼,可怕;不为索命来,只为告救人,万幸;嘴粘脚灌铅,不能语或逃,心惊;只待神移去,倚门方瘫着,身软;胆颤又心惊,狂呼老伴名,老伴闻声来,拖搀归房门。拐子张屋内坐定,喝了几口热茶,又出了会子神,方回过神来将这遭遇一一与老伴说了,老伴听了,亦吓得魂飞魄散。老两口商议着:不去做证,恐累及子孙,去作证,又怕黄府报复,真是左右两难,进退维谷。为今之计,只得将店低价卖了,明日去县寺做过人证就临县投奔女婿,再不回寿阳县来。

        说回丽娘,因了了一桩心事,便心满意满的回吏舍放心睡了。第二日一早,照旧去县寺南门等升堂,却见牛皮堂鼓下站的不是黄三,而是一丰满妇人,只见这人眉如弦月,眼似双星,朱唇玉面,丰骨微肉,罗衣叠翠,宝髻堆云。丽娘心想这应是那心毒手辣的白氏了,今日她坐原告席,张父笨嘴拙腮怕是难已应付,不如与他商量了今日由她上堂。想罢与张父商议,张父巴不得有人替他出头,忙答应了。仍旧是白氏擂鼓,角门初开,甬路直行,对簿公堂。左县令接了信笺,照例找人验牛,因清早庞昭将事由与他说了,便只命孟县尉验牛。且说庞县丞听左县令要验牛将要起身,就听说今日让孟县尉验,他先是心虚的望了白氏一眼,只见她也在瞧自己,忙躲了;又去望左县令,见他唇抿眉紧,便知昨夜之事他都俱知了,心中顿时又羞又悔,恨不得找条地缝钻了。

        那孟县尉验完牛,向左县令回道:“都对得上了。”原来,白氏一面让庞姨娘去找庞县丞打点,一面又亲自去县狱重新认了牛。丽娘未料到白氏心思这样细腻,好在昨日庞昭提醒她去找拐子张作证,丽娘遂向围观群众扫了一眼,拐子张夫妇正站在最前。不等丽娘开口,便见庞昭与左县令耳语两句,左县令便命拐子张上堂作证。拐子张不敢有一句欺瞒,将黄老爷在他处见了张家的牛,如何喜爱,又如何与胡张二人讲价买卖,俱都说了。白氏不曾料到这一遭,一双眼毒针似的死盯着拐子张。左县令听后便问白氏如何解释。白氏狡辩道:“拐子张所言确实,那日我家郎君在拐子张处见了这牛,一眼便认出是我家的,只是看他们年纪不大,许是生存所迫,不愿为难他们,所以才想用钱买回来,哪料到他们这么贪心,十两银子都不卖。现在想来,许是就等着失主出高价来赎呢,不想今日遇上老爷您,聪明反被聪明累了。”白氏巧舌如簧,又倒打一耙,虽转折生硬,但竟将事圆过去了。

        左县令听白氏之语,也不失道理。他在此地做官十余年,自听说过黄府的名声,虽心中觉得这又是一起强取豪夺,但白氏证据充分,拐子张的证词也被她辩过去了,若张家无新证,就只能将牛判她了,遂问丽娘道:“被告可还有其余证据?”丽娘道:“无其他证据了。但我昨日听说一些闲话,令我对原告之证据起了疑心。”左县问道:“是何闲话?”丽娘道:“我听说这两夜的县狱看守是黄府管家黄三的侄子,我还听说他在堂审之前带黄三进县狱了,黄府所呈失牛之形容色理,究竟是黄老爷想着家里丢的牛写的,还是黄三在县狱比对着写的呢。”左县令听后,当即询问孟县尉这两日的县狱看守是谁,是否是黄三的亲戚。孟县尉又问庞昭,庞昭只知看守中有一人确是姓黄的,但却不知是否是黄三的亲戚。左县令便命人将那黄姓游檄提来审问。那游檄来了,只得承认与黄三是远房叔侄关系,但带黄三去看牛的事却死活不认。丽娘正欲掐个真言咒给他,就听左县令道:“既是有亲戚瓜葛的,怎能让他去看守县狱,这是咱们官府的过失了。白氏,你是否还有其他证据?”

        白氏是个足智多谋的,当下便又有了一计。只听白氏说道:“古话说‘老马识途’,这牛虽非老牛,但也是可以认家门的,不如就将这牛饿上一天,然后撤去缰绳,看他往哪里走。”左县令因读过《韩非子》,故深以为然,又问丽娘道:“被告可有异议?”丽娘心想这牛往哪里走还不是自己说了算,故点头道:“此计甚好,我无异议。”丽娘又想白氏奸诈,不得不防,便又问道:“不过,是否说这牛到谁家门前就是谁家的呢?若这牛回张家作何解呢?”白氏笑道:“这牛不是你捡的吗,怎会去你家?”丽娘正声道:“这牛虽是我们捡的,却可能是天生地养的无主之牛。若这牛回张家去了,是否说这牛就是张家的了,还请左县令做主。”白氏只当丽娘在说昏话,左县令却极认真承诺道:“若这牛真停在张家门首,则该牛归张家所有,本官将这牛登记造册,省去日后麻烦。”

        因要将牛饿一天,故左县令命张、黄两家人并孟县尉和两个游檄明日一早在县寺南门聚首断案,庞昭因关心案情,主动请缨与孟县尉一齐去。

        第二日一早,胡丽娘、张九奴、张八清、赵氏、黄老爷、白氏、黄三与牛皆聚齐了,庞昭便将牛绳解了。那牛慢腾腾的走起来。那牛虽走得缓慢,去的却是黄府方向,庞昭看的心急,欲与丽娘商议,却见她一脸泰然自若,只当她不知道黄府方位,便走过去与她说:“这牛看样子是要往黄府走。”丽娘听了却不着急,只笑道:“我知。”庞昭疑问道:“这牛难不成真是黄家的?”丽娘道:“当然不是。”庞昭听了更觉疑惑,忙道:“可这分明是去黄府的路啊。”丽娘解释道:“那是因为昨晚黄府的人往地上刷了盐水。”庞昭听了,恍然大悟,说道:“这就对了,怪不得这牛一直低着头走呢,原来是在舔盐。我去告诉孟县尉。”庞昭说完要走,却被丽娘拉住。丽娘小声道:“你放心,这牛只会经过黄府,却不会进去,咱们且静静看着。”庞昭问她:“你如何知道?”丽娘唬他道:“这牛是我捡的,我自然知道。”庞昭还想问些什么,却见丽娘做了个“嘘”的动作,只得默声。

        那牛离黄府越来越近,白氏一脸得意,心想这牛将是自家的了,却见这牛只是经过黄府门首,又径直往前走了。白氏心中一惊,忙让黄三想办法避着人再撒些盐水,黄三应声去了。黄老爷见牛没有进门,忙问白氏:“你不是说万无一失,怎么没进去?”白氏佯装镇定道:“许是在拐子张处吃过草料,就先往那里去了,我让黄三再洒些盐水,再多堆些草料在门口,你且放心吧。”白氏心中暗想:纵是这牛去了别家,再买回来便是,她不信还有人似丽娘那样犟的。哪料这牛在城中整整绕了半晌,三过黄府门而不入,竟往乡下去了。白氏虽已知难转头了,却仍不死心,乘着辇直追到张家门首。

        待牛回到张家,已是夕阳西下,明月东升之时了。庞昭拍手贺道:“看来这牛是张家的了。”孟县尉亦点头道:“待我回去禀明县令,明日差人与你送登记卷帙来。”白氏心中愤恨,却无可奈何,只得随庞昭、孟县尉等人回城去了。马寡妇见人都走了,便从墙根走出来对赵氏道:“你们可回来了,官司怎么样,我听那官爷的意思是这牛以后便是你家的了。”赵氏笑道:“是呀是呀,真是天降的福气啊。”赵氏又见马寡妇往他们身后张望,心下了然是找他家板车,遂说道:“您家板车还在县寺,明日和牛的登记卷帙一起送来。没耽误你家事吧,没承想能待这些天的。”马寡妇忙摆手道:“不下田不赶集的能有啥事耽误呢。外面天冷,你们快进屋吧。昨日我小女来家,给我带了些酒水暖身,我平日不爱这个,看着孩子更不敢多饮了。你家此番逢凶化吉,遇难成祥,该庆贺庆贺,来我这拿了,你们一家家去吃罢。”赵氏先是推辞,马寡妇执意要给,她便去取。

        丽娘听说有酒,当下心便活动了,便欲施展法术,让四人好吃一顿。故张父打开屋门,点上蜡烛,就见丽娘变出的两只红冠锦羽的野鸡在地上溜达,当下喊了九奴,两人合力将野鸡捉了。赵氏回来见父子二人各手执一只野鸡,喜不自胜,忙问道:“这鸡是哪里来的?”张父一面说:“一点灯就看见在屋里溜达,许是咱们不在家他们把这当窝了。”一面将野鸡递与赵氏。赵氏接过野鸡欲去厨下烹饪。丽娘忙拦住道:“我饿极怕是等不得了,不如就将这席撤去,咱们就地生火烤了吧,还能热热屋子。”赵氏爽快说道:“行啊,几日不住人,这屋子就冷的似雪洞一般了,九奴去外面拾些柴来,我去抱些干草团了来坐,郎君将鸡杀了处理干净,就按他姑奶奶说的办吧。”

        当即,张父杀鸡褪毛,九奴捡柴生活,赵氏撤席摞草,丽娘自觉劳苦功高,便只自顾饮酒。

        俗话说“泰极丕生”,张家四口此刻身上暖烘烘,心里乐融融,啜酒割肉,不胜其美,却不知一塌天大祸即要临头。欲知是何大祸,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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