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灰色的天（3）
因天气缘故，通往市区的路，车辆稀少。
眼见雨下的越来越大，王叔依然没有减缓车速，始终保持稳定速度前行。
其实，他的心里也很不安。
毕竟出门前答应了老爷要尽快带着少爷平安到家，以免少爷淋雨感冒，可是偏偏沐梓晨不肯上车，王叔也没办法。
不过，王叔也看出了些许不对劲。
想当初，宋阳和沐梓晨两人多要好呀，就好像一辈子分不开彼此似的。
可今天，他们关系似乎有点紧张。
王叔不知道因为什么，也不敢问，但现在他只知道，只要把宋阳平安送到家，再尽快返回去接沐梓晨，应该耽误不了太久。
宋阳是个聪明人，一眼就看穿王叔心思。
眼见车子已驶入市区，转过一个弯，笔直的向前开一段路，就是一个大十字路口。
这里距离商业街很近，宋澄这段时间一直在这边上补习班，今天唐糖陪他去的，宋阳便打算在这里下车。
“王叔，今天麻烦你了，一会儿过了路口就靠边停吧，我要去接我弟弟。”
“好的宋先生。”
王叔点点头答应了，脸上笑容很欣慰。
他当然知道宋阳这些说辞都是借口，这两个人，明明互相关心，却偏偏都装作一副对彼此毫不在乎的模样。
果然，男孩子，是永远长不大的。
绿灯还有最后二十秒，距离路口还有一段距离，王叔踩下油门，打算直接开过去。
倒计时，眼见就要到了，绿灯还是灭了。
红灯亮起，道路两边等待的汽车缓缓开动起来，王叔连忙去踩刹车，却是急出一头汗。
感觉车子仍在快速前行，宋阳皱了皱眉。
“王叔，发生什么事了？”
“宋先生，刹车……刹车好像不灵了……”
王叔紧张到说话都开始发抖，努力踩着刹车，双手不停打着方向盘，尽可能不与停在路口等红灯的车发生碰撞。
可是，车子仍在不停向前滑行……
鸣笛声此起彼伏，宋阳也有些慌乱。
一辆重型卡车急速向前驶来，眼见着他们的车已经挡在路中央，王叔手忙脚乱的打着方向盘，可一切还是太迟了。
“吱——！”
刺耳声响，是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
“砰！”
“哗啦！”
“轰！”
接连着几声巨响，两车狠狠撞在一起……
黑色轿车被巨大冲击力撞的飞了出去！
车子在地面上翻了个滚，铁皮在地上摩擦出点点火光，车窗玻璃都碎了，驾驶位一侧车门掉落，王叔踉跄着，勉强爬了出来。
他脸上，手臂上，腿上都是伤口和血，但好在意识还算清醒，从安全带下能钻出来。
只是……
车子已经严重变形，宋阳被卡在了副驾驶一侧，一时想要脱身尤为困难。
王叔也顾不上身上的伤，发了疯一般扑上前想要将宋阳从车里拉出来。
脚紧紧卡在缝隙里，安全带紧紧束缚着，宋阳被迫以一种奇怪的姿势仰倒在里面，胸口处是阵阵压抑的疼痛。
他感觉车的重量都压在身上，好像连骨头都散了架，一点力气也没有。
额头上有东西慢慢流下来，温热的，黏腻的，感觉很不舒服，渐渐模糊了视线。
世界仿若失去颜色，空气仿佛变得稀薄。
宋阳用力的呼吸，可是身体的疼痛却让他忍不住微微发抖，他拼命挣扎，但好像越是挣扎，就卡的越紧，压的越紧。
“宋先生……宋先生！宋先生你听得到吗？”
王叔急得团团转，拼命呼喊着。
耳边依稀听到些嘈杂声，宋阳勉强辨别出王叔的声音，勉强开口：“王叔，我在……”
这声音，格外嘶哑，格外沉闷。
说这几个字，宋阳都觉得十分勉强，他更加努力的呼吸，只觉得头越来越沉。
“宋先生！坚持住，救护车马上到！”
救护车……
意识渐渐模糊，宋阳努力保持清醒，眼皮却越来越沉，眼前的世界，似乎只余下黑暗。
“宋先生！宋先生你和我说话！”
王叔不安的不停呼喊着，一声紧接着一声的叫着他宋先生，只叫的宋阳心烦意乱。
他好累，他实在没有力气去回应了。
能不能让他休息一会儿？
他保证，只要一小会儿，稍稍让他睡上片刻，他一定会恢复精神。
可是……
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声音，让他不要睡着。
是了，这生死攸关的关键时刻，他怎么能松懈下来，安心睡上一觉呢？
他要坚持，他要等待救援！
脑海中浮现出唐糖的身影，宋阳唇角微微向上扬起，眼皮一沉，轻轻闭上了眼睛。
她好像在对他微笑，就像是初相识的那一天，她的眼中，闪动着灵动的光芒。
呼吸渐渐变的微弱，耳边声音渐渐消散。
世界仿佛在一瞬间静了下来，宋阳忽然觉得自己身体得到了解脱，好像是飘到了另外一个世界，没有人打扰，格外轻松自在。
救护车紧急赶来时，宋阳已陷入昏迷。
天空中乌云密布，大雨滂沱。
接到消息的沐梓晨发疯一样赶回来，王叔正在诊疗室包扎伤口，而宋阳，一直都在手术室里进行抢救。
王叔受了点惊吓，一时间什么也说不清。
不多时，宋阳家人赶到，手术中的灯熄灭了，医生走出来，告诉他们，宋阳抢救无效，已经去世了。
一切就像是一场梦，似真似幻。
明明前一秒还活生生的一个人，不过短短一瞬，竟没了生息……
心脏隐隐抽痛，沐梓晨踱步至窗前。
窗外，雨，越下越大。
站在空寂的医院走廊，沐梓晨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没有了，他甚至有些自责，有些恐慌和不安，但更多，却是悔恨。
如果他没有让宋阳上车呢？
又或者说，他和宋阳一起上车，那么现在出事的人，会不会就不是宋阳？
越想越难过，沐梓晨沉痛的闭上了眼睛。
听说，已经通知唐糖了……
宋澄率先赶到医院，他没有哭，只是一直看着哥哥，眼中布满了倔强。
片刻后。
“叮”的一声响，电梯门缓缓打开。
唐糖发了疯一般冲出来，当她质问他，当她躲避他，沐梓晨才意识到，原来，这次过后的他们，再也回不去了……
没人知道真相，一切只归咎于意外事故。
心中只余下悔恨，余下悲伤，却不知，在表面的背后，竟隐藏着更加灰暗的事实。
那年夏天，在记忆中，没有任何色彩。
她，失去了心爱的宋阳。
他，失去了曾经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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