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愧疚（1）
简单吃过早餐到医院的时候，天空再次阴沉下来。
思语市每到这个时节总是阴雨连连，夏季更是相当于雨季，从小生活在这个城市，他们已经对这里说变就变的天气习以为常。
只有顾墨，心情沉重，对着灰色的天空仰头凝望了许久。
咨询过护士，顾墨拎着果篮和一箱牛奶，脚步匆匆行走在住院部的走廊上，而沐梓晨和唐糖紧跟在他身后，谁都不敢出声。
直至抵达病房，看见病床上的常丽，顾墨终究是失去了最后的坚强。
“常妈妈……”
他的声音有些发颤，身体也不受控制的发抖，鼻子一酸，泪水立时涌上眼眶。
病床上正打着点滴的老人听到动静偏头看过来，满是皱纹的脸上流露出开心的笑容，声音沙哑：“哎呀呀，我还想说是谁还能记得我这个老太婆，没想到是小太阳你啊！”
放下手里的东西，顾墨坐在病床边，轻轻握住了常丽的手。
一段时间未见，比起上次在孤儿院见面，常丽好像苍老了许多，特别是那双总是充满了无限希望光芒的眼睛，此时此刻也显得空洞无神。
心隐隐抽痛着，泪水终究还是不受控制的掉了下来。
唐糖和沐梓晨静静站在门边看着这一切，谁都没有出声，心情也跟着沉重。
他们都曾失去过家人，都曾有过这种刻骨铭心的告别，对于顾墨的情绪，他们感同身受，就连唐糖也不自觉眼眶泛红。
来医院的路上，顾墨主动跟他们讲起来这些故事。
毁掉孤儿院，收购烘焙店，做完这些事情的杨泉还专程到医院里来看望过常丽以及她的女儿，并装作很惋惜的样子给了她们一笔数目不小的钱，目的是为了让常丽的女儿带着常丽出国，度过一个美好的晚年生活。
但顾墨知道，事情绝非这么简单，杨泉既然做了这样的事，也肯定不会如此。
在经过和医生的沟通之后，顾墨了解到，常丽现在的身体状况非常不好，原本就疾病缠身的她在情绪激动和深受刺激的情况下引发了心脏病，也加重了老年痴呆的症状，伴随着身体其他器官的衰竭，医生认定她最多还有两三年的时间。
常丽的女儿答应会出国，也是为了让自己的母亲能够快乐的离开。
但这个消息对顾墨来说，太过于沉重。
在他最弱小最无助的时候，如果不是常丽，他很可能早就已经冻死在那个下着初雪的冬天，冻死在那条小路上，而不是像现在一样，能够健康长大，能够拥有一个完整的人生。
记忆中对母亲的印象已经模糊，常丽对顾墨来说，就是母亲一般的存在。
如果她还好好的，他或许还能时常回到记忆中成长的地方去看望她，心里面还有一个家以及对家人的挂念，但是现在，他什么都没有了。
常丽抬起颤巍巍的手，温柔的轻轻擦拭掉了顾墨脸颊上的泪。
“傻孩子，好端端的你哭什么？”
“常妈妈，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
“你为什么要道歉呢？”常丽笑了笑，“失火的事情是一个意外，我也老了，干不动了，烘焙店关门也是迟早的事情，你没必要这样放在心上，你看我现在不照样好端端的吗？”
常丽的女儿田琪琪捂住嘴，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顾墨点点头，声音哽咽：“常妈妈，听说你要出国了，是不是？”
“怎么连你也来劝我这件事呢？我一个老太婆，走不动路，出去也只是给你们年轻人添麻烦，我呀，哪也不想去，就想在这里平平静静的。”常丽有些小孩子心性，不高兴的扁扁嘴但又很快笑起来，“别说我了，说说你的朋友吧，你这两位朋友都还没跟我介绍呢！”
“对，瞧我，居然连这件事都忘记了。”
顾墨擦掉眼泪，抬头对上两人视线，示意两个人靠近病床，脸色有些苍白。
唐糖和沐梓晨对视一眼，两人没有迟疑，缓缓靠近。
“这位就是我之前和你提到过的沐梓晨沐总，是他给了我进入沐氏集团的机会，让我找到了自己喜欢的工作，特别是他的信任，让我现在事业有成。”顾墨顿了顿，“而他身边这位是他的妻子唐糖，是一名出色的女鞋设计师。”
“好孩子，你们都是好孩子！唐小姐长得这么漂亮，沐先生又是如此一表人才，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心痛到快要窒息，唐糖强忍着泪，轻轻挽住沐梓晨的手臂，强颜欢笑。
看到常丽的那一刻，她莫名就想起了奶奶唐翠。
唐翠也是这样的和蔼可亲，对待她和她的朋友也一直都是温和的态度，那个时候唐糖和沐梓晨过得并不幸福，而唐翠也常常说他们很般配，说沐梓晨才会是那个能够给她未来，给她幸福的人。
人一旦触动心底的伤，距离就会很容易拉近。
不知怎的，此时此刻，不光是顾墨舍不得让常丽出国，唐糖也舍不得。
这个像奶奶一样的人，如果早点认识，那该多好？
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常丽看向顾墨，疑惑道：“小太阳啊，之前听你说你和小瓶子已经结婚了，这次怎么没带着她一起过来啊？”
“我……”
顾墨一时有些语塞，忍不住偏头看向了田琪琪。
田琪琪心领神会，她检查了一下输液瓶，又帮常丽掖了掖被子，轻声说道：“妈，我相信顾先生这次来也肯定有很多话想要和你说，你别太心急了，你们两个慢慢说，我带顾先生的两位朋友到外面小花园去透透气。”
“好啊好啊！我跟你们说，外面那个花园可漂亮了！”
常丽开心的像个孩子，一边鼓掌一边目送着三个人离开，看样子无忧无虑。
病房门关上，田琪琪忍不住抬手抹了抹眼角的泪。
“对不起，让你们二位见笑了，早就听闻过二位，没想到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了你们，实在觉得有些失礼。”
唐糖轻轻抱了抱她，“别这样说，我们也很担心常妈妈的状况。”
“老实说，她这段时间情况真的越来越糟糕了，甚至常常会记不得我是谁，今天可能是太高兴了吧，所以她总算是正常了一些，还能安慰一下顾先生，只是没有想到这个时候她又开始犯病了。”
沐梓晨皱了皱眉头，“你对小太阳和小瓶子熟悉吗？”
“当然，因为那天，杨小姐还专程来到医院找我，主动和我坦白了一切。”
一声响雷仿若在耳畔炸开，雨，倏地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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