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我在听星星，但我听不懂

　　（世界上有很多温暖，有些来自陌生人，有些来自朋友家人，也有些，来自自己最爱的人。很多时候，我们无法预知那些未知，也无法左右那些剧本，但我们不需评判已经发生事物的好坏。因为在失去的同时，我们也会有所拥有，哪怕有时候，这份拥有是那样微不足道。很久以后，我仍旧记得，在那一个没有星星的夜晚，他为我种下一颗特别的星星，那便是来自他的温暖。）

　　办公室里，赵军正悠闲地玩着手机，插着耳机，哼着老歌。看到湿漉漉的宋嘉忆急匆匆地跑进来，不由得吓了一跳。她连忙摘下自己的耳机，惊愕地看着她：“宋嘉忆，你怎么了？怎么淋成这样？”

　　“老师，吴恙她，好像出了点事情，现在情况不太好。”宋嘉忆犹豫了好久，最终还是决定说出口，毕竟这件事，或许单凭她，没办法让吴恙缓过来。

　　“吴恙怎么了？”

　　“这是她家里的一些私事，我不方便说，恙恙肯定也不会想让我说出来，但是老师，恙恙现在一个人在雨中，不说话，也不肯进来，我担心她…”宋嘉忆突然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她猛地转身，是凌司程！

　　“凌司程，快过来。“宋嘉忆就好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凌司程，你怎么在这？”

　　“我交作业，怎么了？你怎么湿成这样？”凌司程惊讶地打量了一下湿漉漉的宋嘉忆。

　　“哎呀，你先别管我了，恙恙现在很不好，你要不要去看看她？”宋嘉忆长话短说，也是因为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吴恙的事情。其实她没报多大希望，毕竟凌司程，从来都不是爱管这种闲事的人。

　　“她现在在哪？”凌司程出乎意料地脱口而出。

　　“楼下，应该在操场上。”宋嘉忆来不及吃惊，立马回答。

　　赵军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就看到两个人急匆匆地走了。

　　“哎呦，你说现在的孩子，都怎么回事？那个凌司程，都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就头也不回地走了。”赵军转过身对着身后隔壁班班主任抱怨着。

　　“我看你们班这个凌司程倒是挺关心这个吴恙的。”隔壁班班主任意味深长地说着。

　　“可不是嘛，那天凌司程还来办公室找我，说希望我不要把他们两个分开，否则会影响到他们学习，还一本正经地讲了一大堆道理，你说好笑不好笑？”

　　“啧啧啧，看来人家学霸的思维真的跟正常人不太一样哦。”

　　操场上，凌司程撑着伞，四处张望。虽说夏天的这个时候，天还没有黑透，但电闪雷鸣中，乌云早就把一切遮蔽。没有夕阳的傍晚，连最后一点温柔都容易被忽略。

　　他并没有看到吴恙，操场上空荡荡的，除了他自己，空无一人。他茫然地站了一会，然后二话不说地朝商业街走去。一路上，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他只知道，他很紧张，心跳很快，他不知道找到她以后会发生什么，更不知道吴恙经历了什么，去了哪里。只是漫无目的地走着。这个点，没有老师开的条子，寝室进不去。他能想到的，就是商业街。

　　然而，逛遍了整个商业街，上上下下各个角落都找遍了，都没有看到吴恙的身影，不但如此，今天的商业街也意外的人烟稀少。

　　突然，在茫然中，他突然想起一个地方。他立刻向初中部的操场跑去。

　　走到的时候，远远的，他看到一个身影，坐在草地上，孤立无援。仿佛她是世界上唯一的一个人，早早地与世隔绝。没想到，她竟这般瘦小，在乌云下，瘦小到让人心疼。他心里狠狠地抽了一下，撑着伞，缓缓走过去。

　　感受不到雨滴打在脸上的冰凉，吴恙抬起头，熟悉的脸出现在自己的视线中。她顿时百感交集，说不上来激动，也没有难过和遗憾。

　　“去操场上找你，去商业街找了你半天，你都不在，为什么会来这里？”凌司程见吴恙抬头看了看自己，又低下头，心里莫名有一种感伤。似乎这种天气，每一个人都应该难过一场。

　　“听星星。”

　　以前初中时候，学校管得很严，大家学习压力都很大。而吴恙也是第一次离家那么远，刚上初中那会很想家，总是会躲起来一个人偷偷地哭，而哭的地点，就是这个操场。

　　直到有一天，她在晚自习下课的休息时间，一个人跑到操场上，泪水忍不住溢出来。她总是这样，一个人偷偷地流泪，不声不响。可是那天，她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坐在草坪上，是凌司程。

　　“吴恙，你怎么在这？”吴恙刚想转身避开，却被凌司程叫住。

　　她不想让凌司程看到自己哭的样子，但凌司程既然看到了自己，她又不好意思不应他就离开。好在天已经黑了，她不紧不慢地走到凌司程身边，尽可能把头抬高，不让他看到自己的泪水：“那你怎么在这？”

　　“我在听星星。”吴恙语气中的颤抖，他没有听到。只是闭上眼，一本正经地说着。

　　“星星也可以用来听吗？”吴恙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那当然，如果你心里一直对一件事情有疑问，或者犹豫不决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闭上眼睛，你就可以听到他在说什么。”凌司程说得很认真。

　　“那你现在心里有什么疑问吗？”吴恙半信半疑地看着闭着眼的凌司程。

　　“你过来，坐这。”凌司程拍了拍自己身边的地面。

　　吴恙好奇地坐了下来。趁他闭着眼睛抹了一把自己的眼泪。

　　“如果你现在有什么疑问，或者有什么想说的，闭上眼，在心里默念，然后听星星，他会给你你想要的答案。”

　　吴恙莫名其妙地应着凌司程的意思，闭上了眼睛，可是她想了半天，也没想到自己该默念什么。

　　“你一般都会默念什么呀？”吴恙闭着眼睛发问，但是没有听到回应。

　　茫然睁开眼，四周黑漆漆的，除了路灯，什么都没有，好像刚才发生的就是一场梦。吴恙站起身，抬头看着天空，一颗星星，很明亮，陪在月亮身边，周围还有淡淡的光晕。不远处，上课铃响起，吴恙微微笑了笑，胡乱抹了一把自己的鼻涕眼泪，理了理头发，便朝教学楼走去。

　　雨仍旧下着，凌司程一步步靠近吴恙，朝着她蹲下身，他身上隐隐还有刚才跑太急的喘息：“今晚没有星星。”

　　“有的，他只是被乌云遮住了，他在跟我说话，只是我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好不容易止住的泪，又一次流了下来。

　　凌司程心里酸酸的，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把吴恙脸上的泪擦掉。伞撑在吴恙身上，而他自己，被大雨一遍又一遍地冲刷。

　　“别哭。”他不是一个会安慰人的人，尤其是在这种不知情况的时候。就像那晚，他观察了吴恙几天，发现她每晚都会趁下课间隙跑向操场，回来后眼眶总是红红的，所以那晚他毅然地决定抢先一步到操场，给她安慰。听星星，这是他的母亲教他的，不知为何，他愿意分享给她。

　　“我不想哭的。”吴恙吸了吸自己的鼻涕，把头埋进膝盖里。

　　凌司程想去抱抱她，可这是学校，他做不出来。过了一会，他才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有多么可怕。感觉自己的理智和情感分裂成了两个人，在他脑中打架。

　　“大家都很担心你。”他开口，小心翼翼地看着缩成一团的女孩。

　　没有得到回应，他看着她，很安静，大概是过了很久很久。他的理智终于经受不住考验，情感在最后一刻冲破了桎梏，像一只破壳而出的蝴蝶，朝着电闪雷鸣的天空扑腾着翅膀，向着第二天的雨霁虹霞展翅纷飞。它是美好的存在，美好地让人心碎。

　　他扔下伞，再也顾不得什么规章制度，也再也顾不得什么闲言碎语，他搂住了她，很紧。温暖片刻间从他身上流出，冲进了她的心脏，冲得她的心跳起起落落，无法平静。他不说话，她也是，仿佛这个不问春秋的拥抱，在无有西东的傍晚，一切都变得那么随心所欲。似乎这一切，只要你做了，便可以不顾一切地许下永远。

　　所谓渴望永恒，或许就是这样。

　　“恙恙，或许人生中会有很多事情在你的意料之外，但也有很多事情会朝你预期的方向进行。你没有办法评判你所经历的事情是好是坏，因为在失去的同时，你也往往会有所拥有，有所欣慰。”凌司程脱口而出地说着，其实他并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只是觉得，这个时候，他需要说点什么，“既然已经发生了，你就笑着面对，如果你难过，就哭一场，现在这里只有我，你大可以放声哭，不丢人。”

　　吴恙控制不住地在他怀里抽泣着，慢慢地似乎把情绪全都发泄了出来，她开始笑，鼻涕在他的怀中闹腾，化成一个一个泡泡。家里的事情暂时觉得轻松了些许，痛苦也暂时可以忽略不计，只因他怀中那一点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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