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入堡

　　垣雍城，地处荥阳东北约莫十四五里的地方，南接阴沟，北靠卷县。城高五丈，厚一丈，全部都是由条石混以糯米汁筑成。城内存有上千万石粮食和几十万贯钱财，堪称司隶东部最重要的私人钱粮重地。

　　为了保卫垣雍城，兖州李氏雇佣了上万名精壮的壮丁防守。这些兵丁人手一把精钢制成的长刀，再配上厚革制成的皮甲，就连洛阳的禁军装备也不过如此罢了。

　　薛敬之带着三千精锐来到垣雍城下，第一次有了一种无力的感觉。

　　看着城头密密麻麻的重型床弩，黄嵩觉得就算把薛敬之所有的部队都拉过来也未必打得下此城，难怪荥阳那些富户们敢对他这么说话。看来这李家底蕴确实雄厚。

　　“天命军右将军薛敬之拜访李祖，英大人。还请诸位予以通报。”

　　一见李家如此嚣张，薛敬之的气势立刻矮了下去，向城头的喊话也不禁客气了几分。

　　虽然薛敬之说话客气，但城头上并没有理睬他的意思。过了半个时辰，仍然杳无音讯。

　　黄嵩等得不耐烦起来，对薛敬之道：“三公子，这李家也忒不客气。咱们席卷中原，哪一家不是客客气气？就算有人不买账，可明面上至少都得摆出合作的姿态。我看，不如调集大军，直杀进去，给他们一个下马威！”

　　“不要胡说，”薛敬之握着缰绳的手竭力保持不颤抖，但他心中确实害怕了。

　　从云中到闽南，从匈人宫廷到一路北伐，他从没有害怕过，可如今面对这座坚城，他第一次感到了束手无策。他手下虽然也有七八万军队，但真正有战斗力的不过两万多人。就这两万多人，还没有多少重型攻城器械。

　　尽管他一再督促打造攻城器械，每到一处，军民人等无不四散而逃。尽管最近随着薛军实力越来越庞大，不少军民已经不再逃亡，但真正能打造器械的工匠还是屈指可数。

　　薛敬之绕着垣雍城转了一圈，只见这座城池就是为了固守而生的。倘若真的强攻，只怕需要十万洛阳禁军团团包围才有可能。

　　当下，薛敬之不再犹豫，勒住马头，对黄嵩道：“鸣金收兵，先回荥阳再做商议。”

　　突然，城头“砰”的一声响起炮响，城头吊桥重重的砸在地上，正好覆盖住护城河。一队兵丁沿着吊桥从城内鱼贯而出，排成了一字长蛇阵。

　　为首的一名四十来岁的将官顶盔贯甲，但薛敬之仔细一看，并不是徐朝官兵的制式装备，显然是民间私自打造的。

　　“来者可是薛敬之将军？”那将官一脸傲慢地问道。

　　“不才正是。”薛敬之强按怒火，平静地答道。

　　那将官点点头，道：“我家主公有话要和你说，请薛将军单骑入城。”

　　“什么？单骑？”黄嵩一听这话便怒了，回头对薛敬之道：“主公切不可单骑入城，至少也要带五十名护卫。”

　　“五十人？”那将官哈哈大笑，一脸的嘲讽道：“薛将军纵横天下，无论是匈人王帐还是柴桑重地，向来都是独来独往。如今区区一座民间坞堡居然怕成这样？那我家主公不见也罢。”

　　说完。他就想收兵回城。

　　薛敬之心念急转，此刻要是不答应对方，只怕以对方的自信和傲慢，除非将来战场上得胜，否则再也说不上话了。

　　主意已定，薛敬之喊道：“且慢，还劳贵驾带路！”

　　那将官回头瞥了一眼，略微思考了片刻，又哈哈大笑道：“好！果然不是庸人，薛将军请！”说完，便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薛敬之长吸一气，再不对黄嵩说话，径自纵马驰向城中。待薛敬之马头过去，那将官轻蔑的看了一眼黄嵩和薛军，便头也不回的进城而去。垣雍城又恢复了刚才密不透风的状态。

　　黄嵩见薛敬之进城，不无担心地对手下道：“快去荥阳再调十个营来，一旦城中有变，务必要攻城救出主公。”

　　***

　　进得城来，薛敬之大开眼界。

　　只见城中除了钱粮仓库，便是兵营军械库，再无任何平民居住。这座兵城之坚固，只怕还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薛将军，这是咱们李家军的兵丁，可还看得上眼吗？”迎接薛敬之入城的将官指着一旁正在两两相搏的兵丁道。

　　只见李军一百余人正分作两队，赤手空拳地贴身肉搏，而一旁则围着数百名看热闹的李军士兵，有的忙着下注，有的大声喝彩。薛敬之看得出来，这种程度的搏杀训练完全就是从实战出发，双方都不留任何余地。

　　见薛敬之眉头紧锁，李军将官得意的道：“薛将军莫惊，这些搏杀的人都是自愿的。为我们李家当兵，不仅可以每月领钱粮，就连家里的田地也有李家派出的劳力照看，朝廷的赋税也有我们李家代为缴纳。因此人人都想在我们李家待下去。”

　　“可惜啊，我们李家再大，所要的兵丁也是有限的，哪能像薛将军一样动辄十几万几十万大军呢。所以，每个月都要举行一些搏杀赛淘汰一些人，赢了的一方，每人也有十贯的赏钱拿。”

　　薛敬之听了此人大吹大擂，心下暗暗吃惊。如果此人所言不虚，李家军真如自己所见一般都是如此精壮的汉子，自己只怕别说进攻，就连防守都未必能敌得过。

　　一行人边走边看，来到垣雍城最中心的堡垒所在。门口的卫兵伸手便拦住了薛敬之，“来者一律卸下兵器。”

　　薛敬之无奈，只得卸下兵器，除下头盔，这才被允许进入城堡。不知为何，所有伴行的李军将士包括那名将官，都在门口停了下来，只让薛敬之一人入内。

　　一进城堡，温暖如春。薛敬之环顾四周，只见室内陈设豪华异常。地上铺的是波斯地毯，柱上悬的是江南轻纱，室内案几一律都是名贵木材所制。微风拂过，青铜炉中的焚香袅袅，异香扑鼻。薛敬之哪里见过这等场面，一时间愣在原地，竟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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