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好杀
“多米尼克，孩子，你怎么了！”
“不，多米尼克，不！！”
“丈夫啊……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布彻，你认不出我了？是我，八队的队长路易……布彻！布彻！！该死的，他已经彻底暴走了，不要仁慈，压制他！”
“没想到我们有生之年竟然还能活捉一个圣途暴走的怪物，可是我们要怎么处理多米尼克？什么？大主教？嗯……事到如今，也只能试一试了。”
“只是如果成功的话，希望多米尼克醒来之后，能接受他杀死自己母亲与妻子的事实……”
我，因为圣途暴走而变成了怪物，杀害了自己的母亲与妻子。
我本该被同为行刑者的同僚杀死，或是以更加光荣的方式自戕。
可是都没有，我被拯救了，被一位教会的大主教拯救了。这对于一位前程的教徒来说无意识最屈辱的结局——因为不诚之心而暴走、因为狂乱之心而杀害亲人，最终却得到了神的原谅、将自己从深渊之中救赎归来。
也因此，这副身躯、这个灵魂，都已经不再属于多米尼克·布彻，而是神教“圣白光环”。
而我，在化为灰烬之前的最后一刻，也终将是神明的长鞭，是教会的刀刃。
这便是我存在下去的方式，也是我存在下去的意义。
……
“不过在我看来，只要还是活着的东西，就一定能被杀死。”
举剑瞄准了多米尼克·布彻的头颅，罗伦喃喃低语道。只要斩下他的头颅，即便是再赤诚的信仰之心也将失去中枢神经的控制，最后停止跳动。
然而，就在罗伦准备挥剑取他首级之时，人骨长鞭的末梢却以迅雷不及的速度发动袭击，猛地刺向了他的脖颈。
出乎罗伦的意料，因为已经脱手的武器应该是无法受到圣途之力操控的，唯一的解释就是这根人骨长鞭中寄存的冤魂已经在日积月累的使用与磨合中被多米尼克同化，所以能够根据他的意念而行动。
也可能，是因为第六阶的力量顺带提升了第五阶能力的强度，但是蕾奥娜没有跟他说起过这种事情，毕竟一个女骑士总是跟药剂师丈夫聊些打打杀杀、圣途使用的事情，实在称不上明智。
虽然得到才不到三分钟，但是瞳之圣途的力量又一次救了罗伦——当那鞭梢骤然刺来之际，受到直觉刺激的罗伦本能反应，骤然全力拧转身躯，令那尖锐的骨刺擦破自己的皮肤，却没能割裂血肉喉管，勉强地躲闪了过去。
第一时间从地下掏出了药剂箱，罗伦用消毒水清洗了伤口，防止那肮脏的骨鞭令伤口感染。
森之圣途的力量已经衰退到了第二阶，他与森林的联系彻底断绝了；刃之圣途也落到了第四阶，力量上已经不足以匹敌多米尼克。
而在他眼前，被剧毒侵蚀神经、破坏肺脏的多米尼克却摇摇晃晃、如同僵尸般站了起来。
他的口中重复着一个赐予。
“惩罚……惩罚……！”
即便已经命悬一线、死期将至，他也仍然用神罚的使命操控着自己的残破身躯愤然前进，企图将罗伦绞杀。
“难道你就没有极限么……”望着摇晃蹒跚而来的多米尼克，罗伦咬了咬牙。
胜利在望，却又遥遥无期。
“神罚……审判……你！！！”
“错了，是我要审判你！”
一声怒喝，罗伦向多米尼克扔出了最初也是最后的底牌——爆燃药剂。
换作平时，已经见识过一次威力的多米尼克可以以超高的移速躲避这次攻击，但是现在他不能了，因为超越圣途承受极限的剧毒令他举步维艰。而遭到剧毒侵蚀破坏的脑部神经，甚至不能让他自如地操纵人骨长鞭，去弹开那瓶闪亮而精致的金属药剂瓶。
于是，拇指大小、雕刻知识之神“盘结巨蟒”的药剂瓶飞向多米尼克。
热风、强光、烈焰，瞬发。
“轰——！！！”
空前规模的气浪将土地掀翻、将大树吹倒，将俯身躲避热浪席卷的罗伦也给径直吹飞出去，重重砸在了一棵树上。
发出一声几乎窒息的咳嗽，罗伦猛击自己的胸口，将痉挛感给强行破除，恢复呼吸并转身躲入大树背后，感受着爆燃药剂余波的骇人焦热。
“我就不信这样还炸不死你……”热风呼啸中，罗伦如此说道。
十秒过后，强气流才缓缓停息，空气中传来焦糊的木炭味道，灰烬与火星四处飘散，残余的火焰挂在不远处的灌木与树梢上。
手握精灵长剑，罗伦警惕着。
浓烟滚滚，即便是瞳之圣途的力量也难以参透的浓重遮蔽之下，罗伦向其中扔出三瓶麻醉药剂与一瓶迟缓药剂。
药剂瓶碎裂的声音传来，却听不见多米尼克标志性的“嗤嗤”声。
于是罗伦挥剑成风，吹散了浓烟。
爆炸的中心之处，焦热地狱的中央地带，没有发现多米尼克的踪迹。
罗伦心中一紧。
就在这时，他的身后传来一声形同野兽的怒吼。巨大的力量推上他的后背，将他整个人给扑倒在了地上，药箱脱手，摔在了一边。
“你以为只有你会躲入阴影之中吗！！！”
“噗”的一声，断裂的人骨长鞭的末梢刺入了罗伦后背，鲜血溢出，染红背后衣物。
剧痛令罗伦颤抖，他想要挣脱起身，可压住自己的多米尼克却像是千斤巨石，令他无力起身。
一手按住罗伦的脑袋，多米尼克握住骨刺的手高高举起，瞄准罗伦后脑。
“你这该死的邪魔！接受神罚！！！”
“门都没有！”
出人意料的，炫目强光自罗伦脑中爆射而出，刹那间笼罩了多米尼克的身躯。强光灼伤他的双目，燃烧般的剧痛自眼球传入大脑，令本就已经形同僵尸的多米尼克发出更加凄裂的哀嚎。
是神父的遗赠，灯之圣途！
“呃啊！！我的眼睛！！！”
借此机会，罗伦爬起身来拾起地上长剑，果断而连贯地回身，拼尽刃之圣途残留的全部力量，向多米尼克·布彻的咽喉刺出致命一击！
咽喉贯穿！鲜血狂飙！
此时，罗伦看清了眼前之人的末路——多米尼克的半身已经被炸烂，皮肤焦糊、长发燃烧、脸上的面具脱落，显露出野兽般参差尖锐的利齿，那便是他曾经圣途暴走留下的扭曲面貌。
更令罗伦惊骇的是，他被炸烂的半边脑袋里，一张长满了利齿的嘴巴正在发出尖啸，并喷涌出浓稠腥血。
多米尼克的圣途再次暴走了，只是他已经被剧毒与爆炸折磨得不自知。此刻，他只是怒视罗伦，被洞穿的咽喉发出粘稠的呜咽声。
“你……不尊神明之……”
“噌”的一声，没有再给他多余的喘息，恐怕迟则生变的罗伦挥舞手中长剑，一击枭首。
燃烧的头颅滚落在地，鲜血喷溅染红罗伦的侧脸，他并不安心，抬臂又是一剑，自上而下劈入尸体左肩，凭借瞳之圣途的透视将多米尼克的那颗赤诚之心也一分为二。
双手握剑之下，罗伦静静站着，在浓烟、在烈焰、在麻醉药剂与迟缓药剂组成的污浊空气中、在一个刃之圣途第六阶身首异处的尸体前，注视着那具失去头颅的身躯的血慢慢流干，再没有了一丝肌肉本能的抽动之后，方才踩住它的肩头，将长剑给抽了出来。
之后，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扭头，罗伦看了看玛丽·皮桑匍匐在地、向此处失神张望的死尸，又看了看多米尼克滚落在旁、在烈焰焚烧下面目全非的头颅，垂头发出一声剧烈的咳嗽，将满嘴血腥与酸楚都吐出来，方才发出一声疲惫的自嘲。
“好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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