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8.苦涩如蜜糖
卡兰特发现自己被方冬拉了一下，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他记得赞达尔。
结束了当天的巡逻以后，早上六点回到了旅馆，凌晨的前台换了一个人，小妹可能回去睡觉了。
方冬突然想起来，还是应该给卡兰特单独订一间房，但小妹不在，估计她的对班不会给他们打折，所以还是等过会儿小妹接班的时候再来好了。
“对了，我要去那个，那个，皇后街区，给人送药去。要不，你先回去休息吧。”方冬想想还是先去给布莱尔老师送药，顺便看看他们那群人。
“我和你一块儿去。”卡兰特跟出来。
两人走在开始沉闷的街道上，卡兰特执意牵着方冬的手。
“冷吗？”
方冬摇摇头。“不冷，机械手感觉不到温度，我不是说了吗。”
不知道为什么，方冬感觉心内有丝丝遗憾，好不容易两人算是把关系给扯明白，都能正正经经牵上手了，却不能完整感受到来自卡兰特手掌的温度。
“冬冬。”卡兰特突然松开他的手。
“怎么啦？”
卡兰特的手掌贴在她的面颊上，望着她的眼神清澈还闪着光。
阴沉的天空中，终于飘起了雨珠，方冬感觉自己的思绪窜到了太空中。
一滴雨珠打落在卡兰特的睫毛上，压得他略微闭了一下眼，他再睁开眼睛时，却看到面前的女孩落下了眼泪，泪珠滚过他的手背，落进他的心间。
“哭什么。”
方冬感受到，卡兰特温暖干燥的指腹抹过她的眼角。
“不知道。”她咧开嘴，露出一个哭一样的笑容。
卡兰特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胸中的苦涩比甜蜜还要多，战争为什么如此漫长，两个人还不得不背负起整个人类的命运。
此刻，站在这落雨的街头，巡逻队伍一支支路过，雷瑟市的秋天猝不及防地来到了。
“所以，你决定暂时留在北方星域？”方冬背着包，和卡兰特在道路旁，刚撑开的廊棚下并排走着。
“嗯，暂时是这样计划的，南方星域的防线应该能成功建立起来，所以，联盟缩衣节食，能暂时安全一段时间。”卡兰特走在外侧，越来越多的雨水滴落在他的肩膀上。
“你走进来一点儿。”方冬拉了他一把。
再次来到地下城的皇后街道，阴雨天的这里，变得更加脏乱了，地上都是泥水，横躺在街上的人发出呻吟。
卡兰特扶起来一个中年男人，他正在挣扎着想爬到个干净一点的地方。
“分裂以后，医疗保险的交接完全切断了，我们根本看不起病。”那个男人似乎是腿部生了疮，没有用药，已经肿了很大了，在星际时代，已经爆发过好多次超级细菌和其它疾病，虽然都被攻克，但是仍旧需要高昂的医药费来治疗。
“会好起来的，联盟方面正在积极和北基地军沟通，会将后续的医疗费用转接过来的。”卡兰特的话抚慰了大片病人，他们都凑了过来，围在他左右。
“小伙子在哪听说的。”
“你是联盟的人吗？能带我回去吗？我原本是由里星的啊。”
“他只是在安慰你们，联盟才不会管我们这些人呢。”
卡兰特虽然换了脸，但是气质仍旧是温厚宽广，每一句话都好像有磅礴的力量。“不只是医疗关系，大家仍旧留在联盟的财产，也会得到妥善的处置。”
他没有解释这些消息从哪里来，还是有许多人相信了。
方冬也在旁边附和。“是的，是的。是这样的。”虽然她只会说这几句话。
从洞口往下跳的时候，卡兰特非说他恐高。
鉴于两人相当于刚刚确定关系，方冬也就没有拆穿他。“来吧，我背你。”
卡兰特从善如流的搂住方冬的脖子。
“走了。”方冬说完就背着卡兰特朝下跃去，动力鞋让她能够带着卡兰特平稳地落到地面。
不过因为方冬先落地，卡兰特的腿比她长一截，所以在地面上崴了一下。
“怎么了？”方冬听到卡兰特嘶了一声。
“没事，没事。”
方冬再次来到井盖下的秘密组织时，里面仍旧还是有一群热火朝天的人。
“祖安呢？”方冬站在那个淡眉毛女孩旁边，她正在同时和十多人进行文字聊天。
“他在后边房间呢。”女孩连头都没抬，他们从闯入到现在，并没有引起任何的关注度。
不知道是这个组织的人普遍敏感度较低，还是他们太相信这里没人能找得到了。
“我在想这个组织和德干之间的关系，是他骗我来这里的吗？那他考虑得还挺周到的，连我看到我老师，也许会心软这一点都考虑进去了。”方冬看着卡兰特，好像在说，这是不是又是你下的套。
“巧合吧。”卡兰特其实心里一点都不心虚，本来就不是他安排的，德干也不太可能考虑这么多，不过就是面上很没有底气就是了。
方冬进门时，看到祖安正半跪在地上给布莱尔老师喂药，方冬把自己买的药拿出来反复看说明，她明明记得没有药是需要口服的啊，现在星际时代，大部分药都是直接微针注入到毛细血管中去了，效果更好，对肠胃的伤害也更小。
“祖安，药买回来了，我还带了些营养剂过来。”方冬把两个袋子放在桌子上，那张桌子上堆满了东西，甚至还有一些甘草。
“谢谢你。”老太太冲着方冬眨眼，虽然她记不清楚从前的事，却还是能偶尔清醒。
祖安给她喂完药，才直起身来。
看到卡兰特他吓了一跳。“怎么回事？”
“我男朋友，来找我了。”方冬说完，卡兰特没忍住笑出声来，弄得祖安以为方冬在瞎说。
“也是联盟军的？”祖安把桌上的东西啊扒开，放下碗，那是一只塑料碗，脏兮兮的，表面都是磨痕。
“是的，你不是说，有个成员也是布莱尔老师的学生吗？他呢？”
祖安很瘦，咳嗽起来就像要散架一样。“咳咳，他，他死了，在巡逻队里，当初管得没那么严，大街小巷的监控器比现在少，我们让他帮忙破坏了一些网络设施，想通过这种方式，让北基地军打开备用的信号基站，备用的信号基站刚使用几天，是默认会传输信号去联盟的，这样就可以把一些资料传到联盟那边去。”
“后来呢，成功了吗？”是卡兰特在问。
“没有，设施破坏以后，他们不仅没有打开备用的信号基站，连原先的网络设施都没有修复。”祖安在桌上找了一些甘草，要递给正在咳嗽的布莱尔老师。
“你刚才那碗药也是草药吗？”
布莱尔老师含着甘草睡了过去。
“是甘草汤而已，好在现在甘草还算便宜，布莱尔女士的药已经断了几天了，只能煮了甘草，当作安慰剂。”他拿过来桌上的袋子。“太感谢你了，这些钱，我们过两天就能还给你了。”
“靠什么还？和人聊天吗？”方冬摆摆手。“算了。不用还我了。倒是你前天拜托我的事，你让我去巡逻队，做你们的眼线，什么意思？”
祖安又去翻了几页资料给她，上面是雷瑟市的信号基站的转接点。
“你们俩都进了巡逻队？”祖安打量着卡兰特。方冬翻了一下，在监禁所旁边正好有个接收点。“我们巡逻的区域，只有一个转接点，在监禁所旁边。”
“如果破坏转接点的话，我们估计来不及，大概三天后，我们就要结束在北方星域的任务，回到联盟了。”如果帮助那人越狱成功的话，确实不能还继续留在巡逻队里。
“不用破坏，只用放个东西在那里就好了，往常我们的人过不去那里。”祖安说着说着又开始翻找，最后递给方冬一个只有巴掌大的小盒子。
方冬拿在手里摇了两下。“不会是炸药吧？”
“不是不是，我们打算通过这个把皮特尔做的那些事，投放到所有雷瑟市居民的终端上去。”
方冬把盒子揣进包中，给皮特尔添点堵，她还是乐意做的。
*
方冬翻来覆去睡不着，卡兰特跟她说了放了人以后就可以离开了，她恨不得今天就能把人给截出来。
卡兰特睡在方冬隔壁的房间，两人晚上还要去巡逻，白天得休息好才行，想来想去两人住一间房子，实在不利于休息，所以方冬还是坚持给卡兰特另开了一间。
“冬冬，开门。”卡兰特站在门口，披着外套。
“怎么了?”估计他也没睡着，方冬拉开门，让他进来了。
“话说，为什么那六兄弟还没有通知我们晚上要怎么做啊。”方冬挠挠头，不停地看着终端。
卡兰特递给她一袋曲奇。“给你的。”
“！！”方冬惊讶地接过来。“哪买的?”说完就拆开吃，她中午吃营养剂是真的没吃饱，不是肚子没饱，是嘴巴没饱。
“就，旁边那条街。”
就在暧昧的气氛逐渐升温的时候，一个很傻的大个子，突兀地出现在他们旁边。
是那六兄弟中的一个，他有些对眼，看起来比他那几个兄弟更不聪明一些。“晚上，我们会行动。”
卡兰特的手还搭在方冬肩上，他的眉头已经可以皱得很厉害了。
*
方冬将巴掌大的盒子装进外衣口袋里，下完雨以后，温度降低得很快，已经可以穿上外套了。
巡逻队没有统一服装，不过一人发了一顶帽子。
在凌晨三点的时候，六兄弟会操作无人机引发一场混乱，而方冬和卡兰特将会趁着混乱进入到监禁所，然后炸毁监禁所的能源供给系统。其余的事就不需要他们管了，德干他们已经策划很久了。
之所以要赶在最近完成，主要是因为，智械将在一周以后进驻到诺曼底星，而那时，德干他们的身份肯定难以藏匿。
*
斯维因对面前的两个智械，并没有太多好感，虽然他们救了自己，在他的认知中，智械是导致这场灾难发生的推动者，从汉金斯将军事件开始，智械相关的负面消息，让联盟人都十分忌惮他们。“谢谢。”从斯维因的薄唇中吐出谢谢二字着实不容易。
亚马逊还是一向嘴贱。“用不着，瞧瞧，你那骄傲的脸，分明写着，我宁可死在鸠星上。”
长没管他，正忙着帮哈里斯处理他被刺穿的肚子，医生有些忙不过来，暂时没有生命危险的人都等在外面。
诸神号的舰长，头疼的看着两名智械，虽然他们救了许多人，不止两个子舰队，不过，他必须要和上级报告，只有指挥部同意，他才能留这两位在诸神号上。
人类和智械可不是什么友好共存的关系，他不能随意留人。
“别联系了。”斯维因走过去，阻止他联系指挥部。“这点决定都做不了，你迟早滚回你爸爸妈妈怀里去。”
狗舅气得满脸通红，他又委屈又生气，而他还不知道要怎么反驳这个人，这些都不是他的错。“调度救援舰的事，是下面的人传达不清晰，他们工作混乱，不好好干活，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一向勤勉工作，从不贪图享乐，上尉，不是所有人都能和符柠中将一样，你未免过于。”
斯维因又打断了他。“这些话去找你的爸爸妈妈哭诉吧，作为一舰之长，却瑟瑟缩缩，连下面的人都管不好，谈什么努力不努力，没有能力迟早滚蛋，这么多条人命，是你锻炼身手的地方吗？”
诸神号的舰长有没有受到侮辱，和这些坐在地上的伤员们半点儿关系也没有，他们既不觉得长舒一口气，也不为他感到难过尴尬。
不过倒是他自己，羞愧到无地自容，竟然开始嚎哭起来。
“不过，联盟对你们，不太友好，二位务必多加小心。”斯维因没有理会狗舅。
*
赞达尔从监禁所押送完人以后，从大门口出来，每次宵禁以后，总有一两个人需要送到监禁所来，多是反抗皮特尔家族的人。
他又看到了那两个人，他们没有交谈，不过赞达尔记性很好，上次在路上注意到他们以后，一眼就从巡逻队中认出他们来。
恰好方冬抬起头来，和他目光相接了一下。
“赞达尔？什么事让你一直回头？你看上巡逻队里的女孩儿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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