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十章
九庭，九庭……世上有谁不知这个名字吗？一个活在传闻中的男人。
见到九庭的刹那，我的脑海里不禁浮现出，那个多年不见的疯癫身影。
近万年来，九原绾一直在人界寻找九庭的转世，可由眼前的他可见，他从来都没转世过，到头来她只是白费了精力。
我顿感纳闷，随九庭避开其他人，等他叙说他找我的原因，却见他一副难以启齿的神情。
我越发好奇实情，往前靠近九庭的位置，随后扬手略施法术，指尖触及九庭紧皱的皮肤时，生前全都记忆汇入。
果真如我所料。
九庭试探道：“姑娘您能否……”
“恕我无能！”
我打断了他的话。全然不顾身后传来的哀求，干脆利落回到了原地。
“他是九庭？那不是……”我做了个“嘘”的动作，溪悦惊愕的声音戛然而止。
“我们回去吧！”我揉了揉眉心。
也不是我受那些记忆影响了，是我法术消耗过多，有些累了。
正好阿玲抵达冥府门口，我带溪悦坐到阿玲背上，而韫洋御风同行。
溪悦不像第一次时那样难受，身子适应了阿玲这样的速度，不必再将轿子绑在阿玲后面，方便了许多。
清风拂面，稍解疲惫。
忽而听韫洋张口道：“楚伊，可否借阿玲给我几日？我要再回神界一趟，有需要她帮忙的地方。”
阿玲欣喜抢答：“可以可以！主上！”，转而“啊”了一声，怒吼道：“楚伊你竟敢揪老娘！”
我狠狠揪了一把阿玲的皮毛，这厮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平时我要她帮忙，她大多数都是纹丝不动，或是不情不愿，到底谁才是她的主人？！
“是韫洋！”这个念头一闪即逝，我猛地抬头看向韫洋，试图在他脸上寻找答案，可他脸上仅有在等我回答的意思。
许是我多虑了。
我和阿玲的契约差不多还有两百年，两百年后，随她如何，我自不会管，可当前我还是要管她的。
我装作若无其事地应允：“自然可以。”
细瞧出韫洋一脸肃然，心不由得添上些许忧虑，故而毅然抽出了我的苍溟剑，递给他时，他笑：“还怕我出事？”
“嗯。”我强行塞到他手里，“不能拒绝。”
几百年前，我做了个梦，隐约梦见是一场大战，韫洋的白衣血迹斑驳，致命一击朝他而去时，是苍溟剑替他挡了那一下，这才护住了神体。
噬忆妖不常做梦，有梦便会如实而现。
重逢后，我将这个梦说给韫洋听，他也不当一回事儿，一副心情大好的模样，笑盈盈地问我：“你可还记得其他？”
在他期待的注视下，我踮脚抬手覆上他的前额，疑惑道：“听说人族前额发热是温病，会使人心绪糊涂、胡言乱语，神族也会如此吗？”
不知为何，他的笑意更深了。
韫洋觉得我更需要剑来护身，迟迟不愿收下，我万般坚持，他只得暂时接受了苍溟剑。
他临走前嘱托道：“不要乱跑，等我回来。”
他怎么又知道我的小心思……我本想带溪悦去九黎国看热闹来着。
我揽着溪悦，带她一起踏风而行。
溪悦确定附近无人，低声悄悄对我说道：“姜宁说，她今后可为你所用。”
霎时，我便明白了姜宁眨眼的暗示。
我正愁晏如的下一世，要如何避开冥府的耳目来再次转世，若是有她相助的话，敬渊能提前找到晏如的可能性更低了。
就是不知溪悦撰写的轮回生平事迹是否够用。
思及敬渊会为此愁思几百年，我的嘴角就不受控制，与溪悦提了一些晏如前世与敬渊的误解，忍不住嗤笑道：“活该！他也有今天！”
溪悦十分不解：“两人之间只是误会一场，你为何还要吞噬晏如的记忆呢？”
我：“她说，以此生记忆换我助她转世，事成之后我取她记忆，有何不妥？再者，我是吞噬完记忆后，才获知他们之前的纠葛。”
“经噬忆妖吞噬的记忆，永远都回不来！我又能如何？”
溪悦顿时哑口无言。
我又补了一句：“我将她前世与敬渊的记忆还给她了，她知道敬渊为她做的一切后，还选择转世，其中定有她的道理。”
溪悦乍然惊呼：“你的能力……不止是噬忆那么简单吧？”
我笑而不语。
确实不简单。我的存在本就奇怪，称得上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我的能力也只有我的记忆清楚。
不止是噬忆，我可以顺着当事人的记忆，去探寻其他局外人与他们相关的记忆；也可以为他们造梦，使之怅然若失而不知是过往。
温婳出事时，在同一个场景下的其他鬼差、鬼判对她的记忆、他们的心里话，我都探知得到，只不过要耗失大量法术。
伤神毁己之事，我是不会轻易施法去窥探的。
在我没搞清楚，我为何会存在之前，世人只需知我会吞噬记忆便可。
转眼到了府邸附近，我搂着溪悦落地，我急着回房调理身子，步子迈得极快。
我独自走近府门时，手刚搭上门把，府门顷刻往前倒塌，成溥持剑刺了过来，剑上布满了魔族特制的压制法术的毒咒。
“大胆妖孽！竟敢拐走我们的小殿下！”
他埋伏得很好。
府门有韫洋的封印，他早已破开，却又用其他咒符掩盖着，不露一丝异样。
此外，憋气符、急速符和定身符他都用上了，就我体内不足几缕的法术，已无法避开他的攻势，胸口正中一剑。
性命攸关之际，我想的竟是，这要花掉多少银两啊？
“成溥！住手！”溪悦落后我几步，见此突发状况，急得声嘶力竭，奔过来拉开成溥。
毒咒侵蚀我的身子，剑如遇沼泽般越陷越深，成溥抽不出手里的剑，随溪悦连退几步，反手将溪悦护在身后，警惕地防备我。
“啊”我咬牙遏制痛感，但也有几声痛吟溢出。
我使劲拔开了剑，捂着胸口缓缓瘫坐在地，蓄积法术来治疗，但都失败了。
在冥府耗费了那么多法术，还未缓过力来，又中了压制法术的毒咒，我可真够倒霉！
“成溥！”溪悦攥着成溥的衣领，情绪有些失控：“楚伊可从来没有伤害我，你这是做甚！”
成溥紧皱着眉，质疑道：“小殿下，您这是被蛊惑了！万不可为这妖女说情！”
溪悦欲来瞧我伤势，但被成溥紧紧扣住手腕，无法挣脱开来。
视野倏地模糊。隔着几尺距离，听闻溪悦担忧的声音：“楚伊，你没事吧？”
重影摇曳，回声荡漾，周身如入虚境般，浑然不像在现实之境。
“呕”吐出一口黑血，视力渐渐恢复了正常，胸口的伤瞬息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我默默将惊讶的情绪压下，换作是在我预料之中的神情，扯出一抹假笑。
那位名唤成溥的男人失声惊叫：“你怎么会……”
毒咒在魔族手上才会发挥到极致，在人族手上的话，当然会失了大部分的功效。
尽管如此它的威力还是不容小觑，伤好得莫名其妙，这是几千年来，我头一次遇到。
我起身擦了擦嘴角残留的黑血，漫不经心地扫了眼前的两人一眼：“既然如此，两位，请回吧！”
我不想杀人，惹上这麻烦，又招来无穷尽的逃亡。
实际上…此时的我身上已无半点法力，仅凭一口气硬撑着，不能让他们看出来了！
溪悦惊慌失色道：“不行，你答应不再赶我走的！”
我：“非我不愿带你一程，是你的人下了毒手，伤我在先，今日算是你毁了约，得付我一笔黄金赔罪。”
“账清，你我恩怨尽，从此毫无瓜葛。”
溪悦狡辩道：“不行！他归他，我归我，这怎能算在我头上？”
“殿下，我们……”在溪悦的怒视下，成溥咽下了他想说的话，也松开了禁锢溪悦的大掌。
溪悦小跑过来，拉着我的衣袖。
“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我甩开她的手，她又缠上来，如此僵持了几个来回。
“我们可以如约而行。至于他，你怎么解决？”
瞧她可怜兮兮，我还是松了口。
溪悦激动大喊：“他回云津！”
成溥当场屈膝跪下，拱手道：“属下是奉王上之命来护卫殿下的！殿下不回，属下也不回！”
溪悦难为情地看向我。
见此我冷哼一下，当即选择回房，只留下一句：“麻烦把府门修一修！”
至于是一个人修，还是两个人修，就要看他们如何理解了。
我的身子已经快支撑不住了。
在还能故作姿态之时，先行一步，说不定还能落个修为深不可测的虚名。
我何乐而不为呢？
至于我的伤口会突然痊愈？我也甚是奇怪，回头闭关再细想。
那恍如身处虚境之感，从前也有过一次。
是在浮珏殒命之时。
我出关的那日，庭院格外热闹。
成溥指挥几个手下抬来一箱黄金，溪悦解释道：“这是给你的赔礼，以及他同行的定金。可以吗？”
倒也识趣。
“日后若再犯，我绝不留情面！”
谁会和黄金过意不去呢。
“好好好！”溪悦笑着应声，又侧头看向成溥，娇嗔道：“成溥过来，跟楚伊道歉！”
成溥极不情愿地抬了抬手：“是本将军冒犯楚姑娘了，还请姑娘见谅！”
他依旧看我不顺眼，觉得我迷惑了他的小殿下，我也并非善茬，他若敢挑事，我也敢回击。
成溥，十八岁，云津国的少年将军，未来的驸马爷。
韫洋刚从外面回来，我便迫不及待要去找他打探消息，是关于阿雪姑娘和越沚的。
为何那时敬渊会知道那句话可以动摇韫洋的心？
我仅听说过韫洋寻一头白虎多年，而不闻他们仨之间还有千丝万缕的牵连，趁韫洋与阿玲外出之时，我赶忙去打听，但毫无只言片语。
看来人界最大的消息网还是有所漏缺的。
我一鼓作气冲到了韫洋面前，但又几乎是瞬间泄了气。谁都有鲜为人知的过去，我如此莽撞，怕是会戳到他的痛处，犹豫多次，不知如何张口，倒是陪韫洋下了几盘棋。
稍不留神，我又输了一局，正懊恼着，就听到韫洋说：“你想问就问吧。”
定是我表现得太明显，他一眼就识破我内心的想法。
我摇了摇头：“算了，我不该胡乱好奇。”
我的确对韫洋的过去很感兴趣，但不代表我可以仗着他的纵容去揭开他的伤口。
听到我的回应，韫洋眸光转而暗淡，似乎有些失望，我……要不我还是问吧？
“六千多年前的事了。你若是想听，我可以告诉你。”韫洋掂起盏茶，小抿了一口，浅笑抬眼与我对视。
周身气度未变，神色多了些复杂，是我不曾见过的韫洋。
沉默对视之际，溪悦闯了进来，活力十足地过来拉我：“楚伊，要用膳了！”
我不为所动，没好气道：“我不是说过……”刚想说我不是说过不必叫我吗？思及当前的缄默，我立即改了口：“正好，我饿了！”，迅速起身与溪悦逃离现场。
我在害怕什么？
身边突然多了个人族，好处就是各式美食剧增。溪悦需要用膳，一日三餐都少不了，与以往冷清的光景不同，屋里也多了些烟火气息。
我先溪悦几步跨进大厅，与正端着菜盘的男子迎面对上，他愤愤不平放下盘子，瞪向我：“我们家殿下可不是专门给你做这个的！”
我双手叉腰，反瞪回去：“你们家殿下她乐意！”
事实也是如此，溪悦喜欢捣鼓厨艺。
“成溥！不可无礼！”
空气中的火药味十足，溪悦着急大喊一声，赶紧挡在我们中间，生怕我们又打起来。
“他做的？那本姑娘不吃了！”我气鼓鼓地道，又幽幽地瞥了某人一眼，“怕某些人下毒！”
成溥白了我一眼：“爱吃不吃！本将军才不屑干这种小人勾当！”
不屑干这种小人勾当？那日埋伏我的人是谁？几日过去，我胸口还隐隐作痛着。
也不管我什么反应，他走向溪悦，抬手作“请”之姿，恭敬道：“殿下，请用膳！”
溪悦无奈道：“成溥，我说过了，不必唤我殿下。”
成溥沉思良久才道：“……阿悦？”
他终归是臣子，叫溪悦全名属实是大逆不道，叫悦儿又过分亲昵，他选了个相对折中的称呼。
就在成溥沉思时，我早已盘腿坐下，手持竹箸蓄势待发，将两人的变化收进眼底。
一个称呼有何纠结的？啧，成溥竟还羞红了脸，当我不存在呢？
而溪悦脸色有几分不自然，不是女子娇羞，而是难安的歉疚。
我不耐烦地敲了敲碗：“你们还吃不吃啊？”
https://www.xxyanqing.net/book/82356489/56159381.html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www.xxyanqing.net 言情小说网手机版阅读网址：m2.xxyanqing.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