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盗剑

　　“小熙，你怎么在这？”远处有个声音喊我，我寻声望去，竟然是舅舅！

　　我舅舅身边有位身穿法衣的道长陪同，我半惊半喜地招呼翊麾校尉和小咖喱过去，向双方做了介绍，按照我们这次出来前的设定，翊麾校尉是以小咖喱舅舅的身份出现的。

　　我的真舅舅和她的假舅舅亲切握手以后，我和小咖喱用既无奈又好笑的眼神对视了一下，只能好好地继续演下去。

　　当年在舅舅家看到玄关那幅“魁星踢斗”的大画时，龙丘玺曾经说过，他觉得我舅舅和龙虎山应该有着密切的关系，今天看到舅舅竟然在道长的陪同下出现，更是印证了龙丘玺的说法。

　　道长看起来和舅舅颇为熟悉，一听舅舅说我是他亲侄女，连忙带我们一起绕过大堂，进了灵芝园喝茶吃点心。

　　道长们看到年轻的学生能来道教圣地旅游，似乎很是欢喜，我内心觉得揣着自己的小九九却受人夸赞，良心上十分不安，干错直接说：“我其实是想来看看传说中的那把叫降蛟的宝剑。”

　　小咖喱有点惊了，瞪大眼睛看着我，翊麾校尉望向我，微微眯了眯眼。

　　道长倒是一脸莫名其妙地说：“宝剑降蛟？没听说过……。”

　　我直言不讳地提出想看看宝剑降蛟，道长却一脸莫名其妙地说：“宝剑降蛟？没听说过……。”

　　我也莫名其妙起来，一脸茫然地看向翊麾校尉。

　　“想必是不在这里吧，这种古物或许应该在博物馆里？”那位道长开口道，表情真挚，不似有假。

　　翊麾校尉喝了口道长煮的茶说：“我只听说章豫那江城塔下挖出三把剑，一名驱风，一名镇火，一名降蛟。平时我喜好收藏一些古剑，不仅小友想看，我亦是想一睹真容。”

　　“哦？先生为什么对古剑情有独钟？”我舅舅开口问道。

　　“以前我家中传下一把宝剑，长辈们说是在遇到大危难前，这宝剑会发出剑鸣，但我从来不信。有一天中午，那剑忽然青光乍现，嗡嗡鸣叫不止，而且越来越响，吵得我心烦，于是我提剑走到屋子外面去，想把它扔得远远的别吵我睡觉。不想刚刚提剑出来，随即居所在我身后倒塌，自此以后，我对古剑便情有独钟了。”翊麾校尉娓娓道来一个我们从未听说的故事。

　　那道长听得尽兴，忙接话说：“正是呢！我师父说过，剑有剑灵，器有器魂，我们选择一样东西的时候，同时也是在被对方选择。先生所说的那三把宝剑我曾有缘得见一面，当时确实是以为那宝剑是道人用的法剑，可谁知其中一把根本无法出鞘。甚至许多人手握上剑柄，就会被弹开，可谓神奇至极，想来这些被弹开的人应该就是没被剑灵选择的人吧。”

　　道长说完独自捋须烹茶，似乎没察觉自己说漏了嘴，但像他刚刚镇定自若的神情又不似作假，前后矛盾好生奇怪！

　　舅舅看了看道长，又看了看翊麾校尉，没有说话，只是招呼大家喝茶。翊麾校尉神在在地笑着点头，眼神深沉，心思难辨。

　　小咖喱听了道长的话，坐直了身子已经要出口追问剑的下落，被我按了按手，默默坐回椅子里。

　　“古剑是杀器，寻常人若收藏，身体必定会有所损伤，如果是真的上过战场，沾过人命的宝剑，更是集杀器煞气于一身，不是败坏运道，就是至患重病，先生还是小心为妙。”道长回过神来，一边为众人一一斟茶，一边看着翊麾校尉说道。

　　“确实如此！以前收藏的古剑，若非我极爱，其余的都专卖了，再有喜爱的，我就去各处探访观赏，也是一桩趣事。今日探访古剑，却遇到道长、和先生，也是我探访中的趣事和缘分。”翊麾校尉说着向道长和我舅舅笑着点头。

　　我们向道长笑着告辞出来，舅舅追出来对翊麾校尉说：“先生若要回章豫，正好可以与我一同走，先生所说的剑，我隐约记得似乎在省博物馆见过，回了章豫我倒是顺路可以把先生送到省博物馆。”

　　翊麾校尉开心应允，又带着我们装模作样地在龙虎山坐船游览一番，才在和舅舅约好的时间前回到宾馆取行李。

　　“入二门后我就觉得不对，我感应不到剑灵的气息，已经知道这次是白跑了，没想到却因为小友的关系，能遇到内门道长透露剑的行踪。”翊麾校尉笑说。

　　“那道长怎么会突然透露剑的行踪？明明一开始否认得我都信以为真了，翊麾校尉你不会在人家张天师的眼皮子底下做了什么小动作吧？”我不可思议地问到。

　　“这有何不可，不过是卸去一个人的防备，让对方轻松吐露实情罢了，就是天师老人家在这，我都想直接请他行个方便呢。”翊麾校尉语气轻松地说。

　　“所以，翊麾校尉……您要这把剑到底是做什么用途？”我还是问出了一直忍住没问的问题。

　　翊麾校尉沉吟了一会儿说：“既然我取的剑是降蛟，必然是用来降蛟。”他看我神情突然严肃，又摇摇头不甚在意地说：“你家乾玄是元尊亲封的双角玄灵蛟，可自由出入三十三天听法，我自然不会降他！你且放心吧！”说着又看了看暂时名义上的“侄女”小咖喱，拍了拍她说：“小友不必如此紧张，逆天之事必不能成，既然有一线生机，就是可行。即使要偷剑，也是我动手，我这个偷剑的人还没紧张，小友反倒紧张的快要哭了。哈哈哈……”

　　这话是对小咖喱说的，似乎也是对我说的。小咖喱粉面一红，点了点头。确实，小咖喱这次出来太紧张了，不但脸色煞白，而且行动，说话，表情都颇不自然。

　　我对乾玄还有傅公子说了今天的所见所闻，这里没有，就只能先去省博物馆先探访一番了。

　　我们几人上了舅舅来接我们的车，两个半小时的行程中，翊麾校尉和舅舅畅聊古今，他的见识、认知引得舅舅颇为赞叹，两人不但互留了联络方式，还拍了张合影。

　　把我们放在省博物馆，舅舅开车离开了。周日游人很多，我们临时来这里，就当做事先踩点了，三个人登记领票进馆参观。

　　我很诧异翊麾校尉居然有一个真的身份证……

　　进了博物馆我才明白，因为最近正热的一项考古大发现就在章豫市郊区，所以大量保存完好的金器，随葬品都在省博物馆展出。赣西省不比那些文物大省，动辄就有九朝古都、十三朝古都，但这里出土的墓葬，却证实了曾经传说般存在的一个短短的王朝。

　　展馆三层，瓷器厅旁边游人少至的一隅，青铜器馆里，三把剑静静地躺着。

　　随着它们的主人一步一步靠近，三把剑中，两把发出了轻微的嗡鸣声，那嗡鸣声很轻微，类似耳鸣，但却不尖利，两把剑同时发出剑鸣时，有种由近及远地共鸣产生。

　　好神奇！翊麾校尉所说的剑鸣果然存在！我和小咖喱惊奇地对视一眼。

　　那两把嗡鸣的剑，就像终于等到主人回家的宠物，兴奋地表达着思念之情。只有一把剑，冷漠地躺在那里，似乎对谁来，谁走毫不在意一般。

　　果然，那把冷漠的宝剑正是“降蛟”。

　　降蛟的剑鞘和剑茎都是红色的，虽然历经千年，但因为深埋地下，现在依旧鲜艳夺目，剑鞘通体包染成红色的蟒皮，鞘身上包有四段繁复的累金装饰，最后两个包饰之间有一根小小的链子。剑茎和剑身的护手，也叫“格”和剑鞘最后一个包饰融为一体，剑茎的茎身缠着鲨鱼皮做的缑（gou），底端的包饰与剑鞘一致，稳稳把剑缑压在里面。

　　这把剑的累金装饰已经不再发出金灿灿地颜色了，红色的剑鞘和剑缑也有明显的磨痕，但它的品相还是保持的相当完好，并不像千年古物。剑身那抹鲜艳的红，倒是很配它桀骜的性格。

　　翊麾校尉在三把剑前蹲下身来，隔着玻璃抚摸着三把剑的身影，喃喃地低声说着什么。

　　小咖喱本来就是个文艺女青年，喜欢逛个展览吖，看个表演什么的，现在她心情轻松下来，自顾自地去拍了些稀奇地文物忙着发朋友圈，当然也顺便在一层专门的展厅看了最新的考古成果展。保存完好的情况下，金子能做到历久弥新，时隔千年颜色不变。

　　时间渐晚，广播里已经开始播放清场隐约，工作人员也开始清理展厅，我们随着人流离开博物馆，今天的踩点工作结束后，我们一边吃晚饭，一边商定好了明天的正式行动。

　　每个周一，全国的博物馆都会闭馆，有些展览布陈和运送文物的工作都会放在周一进行。周一凌晨将近四点钟，天边才微微泛白，我和小咖喱就轻悄悄地起床，翊麾校尉仍旧像我第一次见到他时那样，悬在我宿舍的半空，慵懒地支着额角。

　　我和小咖喱简单地收拾一番，我拿出素素给我的隐身符，有些郑重地把手指扎破，把血滴在符上。周身空气发生闷响，预示着符咒已成。

　　翊麾校尉两只手推着我们各自的后背，带着我们缓缓迈步，只感觉他手掌微微发热，我们竟穿墙而过，周围的世界像快进镜头一般“唰唰唰”地向后快进，快到连光都连成一条线。一步迈出时，我们已经到了江边，两步迈出我们已经到了展馆楼下，第三步我们已经站在了一片漆黑的展厅里。

　　翊麾校尉把手拿开，小咖喱直呼过瘾！我却拍着心口犯恶心，还好时间断，要是走得再远点，我可能会晕在半路……。

　　展厅里只有尽头应急出口的等亮着微弱的灯光，一台动态红外线摄像机的工作灯，因为我们的到来亮起了工作灯。

　　我们不知道后台监控室里，夜班安保人员已经开始注意到这架突然开始工作的摄影机。

　　这次我们的到来，那两柄剑没再发出剑鸣，似乎也在黑夜中静静沉睡一般。

　　因为太过漆黑，也因为红外线摄影机的启动，我和小咖喱站在原地好半天不敢挪动，生怕撞了什么或是碰响了什么引起电影里的情节。翊麾校尉此刻并非实体，他在周围先查看了一番，把每个可以拍到青铜剑展柜的摄像头，都微微掰开一点角度，让三把剑的展柜彻底变成了死角。

　　我们也不知道，因为几台摄影机角度的改变，这些摄影机都同时开始了工作，后台安保人员已经通知巡视员到现场查看。

　　过了好一会儿，我们俩适应了黑暗，就着应急出口绿色的灯，看着这满屋千百年前的古物，心里泛起一种阴森森的感觉。

　　按照之前的布置，翊麾校尉并非实体，此刻没有办法换剑，他早先已经把要换的古剑交给了我，而拿出那把降蛟的任务，就交给了小咖喱。

　　翊麾校尉的习惯，是每一把他心爱的剑都用鲨鱼皮做剑缑，一千多年前，鲨鱼皮是极为稀罕的东西，翊麾校尉用鲨鱼皮给剑做剑缑，地位一定非富即贵。他这次特意拆下另一把剑上的鲨鱼皮剑缑，让小咖喱缠在手上，我们猜想这剑缑上有翊麾校尉的气息，或许那降蛟就不会把人弹开了。

　　我们三人都默默地戴上口罩，各自做好了准备，眼神互相一对，翊麾校尉点点头开始行动。

　　他再次蹲在玻璃展柜前，两手虚扶在玻璃上，瞬间玻璃化成无数微粒，似乎随着我们的呼吸，微粒就会被吹散或者吸进鼻子里一般。

　　我和小咖喱即使隔着口罩，仍旧屏气凝神，玻璃无声化为微粒的同时，小咖喱迅速用双手穿过微粒，两手死死抓住降蛟，即使手上缠着鲨鱼皮，她似乎仍旧受到了降蛟的抵抗，只见她死命地抱住降蛟，两腿夹住剑鞘，弯腰弓背，似乎用尽了全力抵抗着降蛟的反抗。

　　翊麾校尉必须维持着双手虚浮的状态，转头对我低声说：“快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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