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遇
二零一九年八月初，太阳才刚刚从东边儿升起来，扎着有些随意的丸子头，穿着白色工字背心的李子为已经在床边整理自己的行李了，将要带的衣物，洗漱用品一遍一遍地查好，放在箱子里。确认之后，看了看手机，时间差不多了，换了件带有几个英文字母的白色t恤和一条运动长裤，提着箱子，赤着脚走向门边，还是穿了平时穿的白色运动鞋，背上自己的挎包出门了。
到楼下便利店转了好几圈，买了最便宜的吐司面包，拖着箱子往公交车站走。
站在路边望了望，李子为一只手撑着银色铝合金行李箱，一只手挡着炽热的阳光，抬着头，心暗道，这八月的阳光若是不那么刺眼，照得人不至于发烫就好了。
上了公交，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了，拿出包里的耳机，单曲循环。
作为第一次带小学低年级军训团的新导游，李子为前天晚上便挨个给家长们打了电话，记录下了每个学生的信息，此时，她已经有些困了，靠着窗户打了个盹。
再睁眼，迷彩墙门外，一水儿的绿色迷彩服，标准军姿，个个都是经年累月风吹日晒的古铜肤色。
李子为拖着箱子径直走到队伍最左边，问道:“不好意思，请问八班在哪儿？”
只听正对她的人吼了一句“八班！”
便在队伍另一边响起回声“到！”简短而铿锵有力。
李子为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便从后边走到刚回答那声音的主人身后站着，等待着学生们的到来。
烈日当头，骄阳似火，李子为是导游中第一个到的，和她一样的导游们后面也陆陆续续到了，她就站在那人身后，盯着来来往往的人看，也不出声。
后又抬头望着前面那人，一米八几的个儿，板儿正的身影，唯一流动的是那古铜色脖颈上流淌的一颗颗汗珠，就这样望着出神地等待着。
又过了一个小时左右，同学们也由负责人们带队到了基地，一个班一个班地站在了对应的那一排迷彩服前边儿。
“向后转！各班带领自己的队伍先回自己的宿舍，安置好，五点之前，广场中央集合，行动！”
还是队伍左边那铿锵的声音，还没从那声音回过神来。
“李老师，请你按照你的名单先点名吧，看看人齐了就可以带过去了”
李子为听到另一个声音，这才抬起头。
抵不过刺眼的阳光，抬起一只手，眯着眼看着那男人的眼睛，这才看清这男人的长相。
正黑的眼仁，恰好和她全棕眼仁相对，高挺的鼻梁，好看的唇峰，眉眼之间都透露着刚毅，却好似和他刚刚温柔的语气无法匹配。
也就一句话的功夫，李子为听他话落，便应声“好”
错身走到他身前，开始点名。
等一切都安置好了，在广场集合时，负责人让教官和带队老师在为期半个月训练期间务必保持联系，保证沟通顺畅，保证学生训练安全。
散会后，将学生们带回寝室，李子为就坐在床上处理着手机消息。
没过多久，就响起了敲门声。
“李老师”
李子为正在努力分辨这个低沉的男声
“李老师，是我，张教官。”
这时，李子为才下床去开门
“有什么事么？”
“噢，是这样，你能把你的联系方式给我吗？方便训练期间联系。”
李子为抬着头，蹙了蹙眉头，有点疑惑，但还是报出了自己的电话号码。
马上，手机就显示一个来电显示
“李老师，这是我的号码。”
“噢噢，好的。”李子为低着头，看着手机屏幕，还没来得及反应。
“那你早点休息吧。”头顶又传来那声音，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
“好的”，简短的回答，李子为便把门儿关上了，还是有些疑惑，但想着既然这样，肯定有用吧。
这样想着，她就随手把手机放在桌上，拿着衣物和洗漱用品去洗漱了。
再躺回床上就睡着了。
第二天上午正是日上三竿的时候，站着军姿的队伍里便举起了一只小手，随后又马上捂在肚子上，“报告教官，我肚子不舒服。”
站在方阵最后的李子为听见，抬头望了望站在队伍前面的教官，恰好碰上他的眼神，他轻微地点点头。
李子为便撑上伞，上前带那学生往医务室走。
许是这火太阳照得这些小家伙有些受不住，回来后，便陆陆续续又有好几个去了医务室，来来回回，一个上午便过去了。
也是有了这一上午的经验，李子为也算明白了这些鬼马精灵的小招数。
下午安排团队游戏，这些小家伙一个个儿就又都活蹦乱跳了。
李子为就一个人站在树荫下静静地看着这些小人儿，午后的阳光从树叶缝隙之间洒在她白净的脸上，照出了她脸上微微的笑意。
教官安排他们自由活动，自己朝她这边走了过来。
李子为下意识后退了几步，他许是注意到了，站在她斜面便停了下来。
“李老师，等会儿做活动的时候，可以麻烦你帮我把球放在中间吗？”
她顿了顿，“好”，李子为礼貌地笑了笑，点了点头。
其实，她并不会玩这些游戏，却也理解张教官的“用心良苦”，所以最后还是应了下来。
“李老师，你把球就正放在鼓面正中间的位置，这样我们好朝着它弹的方向移动。”
其中一个小男孩儿大声说道。
不稳的鼓面使得这看似简单的动作，在李子为手里变得更加困难了。
在小男孩儿说了之后，她更是有些手足无措，尴尬地笑了笑，嘴上应着“好”。心里却苦笑地想着：我尽力吧。
一次，两次，都没成功，李子为看到他们渐渐失落的脸庞，更是没了再玩儿的勇气。
“我来吧，你们把你们李老师折腾得太累了。”
原本站在队伍里的张教官从队伍中走出来，站到她旁边，对着那群兴致不高的小家伙说到。
说完，便转头对着李子为道:“李老师，你先去旁边休息一会儿吧”。
太阳的照射和紧张感让李子为的面颊已经有些泛红，流畅的下颌角还挂着几滴汗珠，她用手拂了拂，低着头应了两声儿，便走了。
这个下午也算是过去了。
“张教官，等等，上面说待会儿要查寝。”晚上解散之后，李子为叫住了他。
他低头看着她，似乎在等她说下一句。
他的身躯挡住了身后唯一的光源，她无法判断他的表情，只这几秒静下来的时间，仿佛能把时间冻结。
见他没反应，她只得继续补充到“那麻烦你等会儿到男生宿舍说一下。”
又过了几秒，她眼睛躲闪着，望向别处，用极小的声音，最后甚至还有些着急地说到:“麻烦你，让他们把衣服穿好。”
说完，面前的这个男人似乎恍然大悟，浅浅地笑了笑，然后带着笑意看着低下头的她，回道:“噢，好。”
见他应了，她便转身去帮女孩儿们吹头发了。
这些男孩儿，女孩儿大抵都是三、四年级的样子。
把女孩儿们安顿好了，李子为就去查男寝了。
男孩儿们的宿舍，远远的，就听见吵闹声，敲开门，一个个儿，精力充沛，跳来跳去，见她来了，没完没了地问一些无头无脑的问题，调皮的，甚至开起了她的玩笑。
她也好声好气地一个个回答。
“好啦，快睡吧，明天大家还要起个大早训练呢！”
说完，她把门儿带着，刚准备关，就传来一阵哭声。
她又立马打开门，找到那个正坐在床上抹眼泪儿的男孩儿，低下身，蹲在他床边，温声细语地问:“怎么啦？发生什么啦？没关系，跟老师说说。”
然而并没有得到回应，反倒是旁边的那群小男生，积极地，像是抢答道“老师，他想妈妈了。”
“好的，老师知道啦，你们快睡吧。”
然后看着身旁的男孩儿，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想到他越哭越厉害“没事儿，跟老师出去走走好吗？”
依旧没得到回应
李子为便站起来，向小男孩儿伸出手，就站在他的床边，等待着他的动作
终于，小男孩儿牵住她的手，用另一只手抹了抹眼泪，穿上鞋，跟她往外走。
关上门，转身就看见刚开完会回来的张教官。
一看这个情形，他就知道发生了什么，李子为朝他点了点头，他也懂了，便默不作声地向前走了一段距离，停在前面。
李子为回宿舍拿了两张凳子，轻轻地拍了拍小男孩儿的背。
“子豪，多大啦？是不是想妈妈啦？”
“子豪，没关系的，你看，这么多小朋友在这里和你一起玩儿的，过几天就能看见妈妈啦”
还是没有任何回应
“子豪，这样吧，老师明天让你给妈妈打个电话好吗？”
像是听到了什么，男孩儿的哭声渐渐停了下来，变成了呜咽声，过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就这样，又陪他在外边儿坐了一会儿，等到他完全平复了，看着他打着哈欠，李子为也不禁觉得有些困了，对他说:“好啦，是不是不这么难受啦，困了吧？困了就回去睡觉吧，明天就可以和妈妈通话了，好吗？”
小男孩儿站起来点了点头，自己走进寝室，李子为看着他爬上了床，自己盖了被子，就把门儿合上了。
转头看了看站在前面的背影，像是在值班，便走回自己的宿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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