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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幼悟


冬日已不曾有飘落的柳絮了,只有如飞花的碎琼如玉交叠,落在雕梁画栋上,有些凝成坚冰,有些融成一团水,从屋檐的斜角缓缓滴下,轻的仿佛不曾来过。李氏被罢免官职后郁郁寡欢,月前不慎失足溺水身亡,而林氏惊闻噩耗出红早产,母子俱亡。这正像是一种不可逆的悲惨,因林氏中意着这个将她当做铜镜的负心人,却依旧沉浸在他营造出的蜜糖幻境中,最终甚至付以两条性命的代价。痴恋是无法逃脱的魔障,化蝶仅是听起来旖旎。这世间有懦弱的男子,譬如《孔雀东南飞》中的焦仲卿。他担当不起磐石的职责,只有闻讯“举身赴清池”以后才决意“自挂东南枝”。倘或兰芝当真被暴跳如雷的兄长适去别家,他是否会“自甘堕落”的迎娶秦罗敷,还要自诩深情,哀叹是被休下堂的妻子先行叛离。

        迁瑛端了碗渴水来,见衡皎侧首对她道:“记得替我给林娘子上一炷香,她是苦命人。”迁瑛笑了笑,“娘子还是仁慈善心,李庶人原本在京城给她置了宅邸以容她度日,没成想她惊闻丈夫身死竟要撑着孕身去哭灵。这样薄情寡义的人根本不值当她走一遭。”衡皎抬眸凝视她,“天底下不值得托付的郎君很多,她只是很不幸碰巧遇到一位。那些口蜜腹剑的蠢人嘲讽她,是他们见识短浅。同为女子,我们不该笑她。她是忠贞而赤诚的,可惜找错了人才平白耽误这一生。”

        岳迁瑛一时怔愣,自然是不太理解她这番话从何说起,圣眷常驻,妊娠接连,她本不该说些丧气话,动辄伤春悲秋才是。却不料她并不打算得过且过,想要和她计较清楚这件微不足道的事宜,“专情被弃,今日她身死尚且背后蒙受污名,焉知不是明日之你我?”迁瑛在她身旁坐,“这话不吉利,娘子今朝势大,况且就要册封圣人,怎地非要说些灭志气的话?”衡皎拂过面前一绺碎发,“世道艰难,而郎君多喜女子弱不禁风,怯而不胜,这所谓的情分中总是藏着悲悯和不对等。而因女子立身的根本就是他们的悯与怜,我们只能如菟丝花般攀缘着眼前的藤蔓。而归根究底,这赏识与垂悯时而与豢养一只鸟雀、一朵鲜花、一只狸奴的感情并无二致。”

        迁瑛咽下悉数安慰的话,发觉她的感慨并非是一时的感伤,“最初茱萸被胡相公看中了,说要她进府做侍妾,那时我们都为她高兴。虽说是妾,但到底是不必在仙韶院辛苦练舞了。后琳玉去胡相公府中献舞,说见她披金戴银,住着宽敞的院子,前呼后拥的奴婢跟随着,真是说不尽的艳羡。再后来她有身孕,临盆生一子,孩子被女君夺走,她很快便死了,连死因都是掩饰出的急病。舞娘,在为官做宰的人心中,我们始终都卑贱如脚下泥。就算是养一只鹦鹉,它死了我尚且要伤心半日,怎地茱萸死了,胡相公翌日便另置办两门妾室冲喜呢?”衡皎神色黯然,“倘或出将入相,富贾一方,或许就不必烦恼。”

        迁瑛突发奇想,“是。我要将娘子赏给我的珠玉宝器都攒起来,等到了岁数出宫便置办铺子,买百亩良田,有一处舒适的院落栖息。便是终身不嫁亦不用愁。”衡皎颔了颔首,仿佛这的确是值得期盼的舒坦日子,“真好。现下我主管宫务,内人放留均由我裁度。但凡你愿意,随时我都可将你放出。”迁瑛犯了难,“我若走了谁来照顾娘子?宁华殿的内人看起来都呆呆笨笨的,恐怕服侍不好。”衡皎却摆了摆手,“这不须你顾虑。一茬人放出,自然有一茬新人来补缺。但不管撤换过多少人,我都会永远牵挂你。”迁瑛忽然红了眼圈,拿手背来狠蹭了蹭,“你曾也那么想走出去,不做家生的宠雀。”衡皎释然的看向她,也看向昔日走街串巷,满面欢乐,放声大笑的自己,“记得代我去一趟青州,若茶汤巷的孙婆婆还在,多给她两贯钱罢。”

        七日后,衡皎临盆,诞一女。因宫中正建道场,而公主闻佛音总是愉悦,因而今上赐名幼悟。并赐法号保慈崇佑大师,满月封邓国公主。衡皎对她既精心又耐心,比起她的三个皇子,公主仿佛更受她的疼爱。她会时常坐在公主的摇篮前,低吟浅唱些民间哄睡孩子的歌谣。成乐亦时常来探望新生的幼悟,会摇着拨浪鼓教她念诗,尽管幼悟太小,对她的滔滔不绝置若罔闻。成乐却不这样想,爹爹这般疼爱三个弟弟,而阿娘说公主与皇子天生截然不同。她自觉地将自己搁置在与幼悟同样的境地中,想要感受一点稀缺的姊妹亲情。而恰如乳母和傅母所教诲的,爹爹的儿女小时候是子凭母贵,或许成年后才有资格使得母凭子贵。

        而她的生母寇充媛并不受爹爹青睐,且为人质朴,只是个安分守常的娘子,平日不懂温声软语地宽慰爹爹朝事的劳累与倦怠,甚至讲起规矩更有心得。今上最厌烦她这一套束缚人的绳索,可他从不曾清楚,在他疏忽寇娘子那数载,或说在寇娘子成为嫔御这数载,都只能依靠所谓的进退得体来求得一席之地。在衡皎还未现身的日子中,统御禁庭的圣人是不容悖逆的存在。她用班昭的《女诫》去训诫宫妃,稍有过错便应抄录十遍、二十遍。她的生母、曾经的寇充媛曾经充满了与衡娘子一样的青春与鲜活,然而却尽数在圣人的管束中、女史的孜孜不倦、内人的提点中、与她的到来中消磨殆尽了。

        曾经的今上、她的父亲,断然不会因皇后惩戒宫妃而勃然变色,还会褒奖孃孃赏罚分明,毫不偏私。而悉数都彻底转变,她与寇充媛都感到无比的震惊。这位仙韶院出身,曾赞为舞中魁首,仪貌出挑的衡氏成为圣人的梦魇。晨昏定省,她若不想,只会随口称病,而不像敬畏圣人的娘子们,但凡有一丝气力都要强支撑着精神去坤宁请安。她悦玉器,今上便从四海搜罗成色好的玉石,都送去尚制局为她打制珠镯,她亦毫不避讳,总是戴在腕上招摇,尽管这是连圣人也不曾得到的。她有阵子偏爱珍珠玛瑙,今上恩赏好些,她亦镶嵌在珠冠上,看起来炫目多姿。文相的夫人献给她灯笼锦,她虽谦让,说实质是献宝给官家,一表赤诚丹心,却仍是吩咐人去裁了褙子与衣裙,即便奢靡,人前不见她穿戴,然而今上从未过问。谏官与御史会一如既往的将嫔御略有过激的言行当做自己忠心耿耿的凭借,忠于职守,极尽能事的攻讦。而对她的非议便如风雨雷电,常年不停歇。但到了最终,却损伤不到她的分毫。

        原来即便是帝王,也逃不过偏私二字。

        衡皎见她凝望摇篮出神,“成乐,你在瞧什么?”宝和双肩一颤,忙掩饰好自己的慌张,“衡娘子恕罪。我儿时大抵不似幼悟可爱,爹爹便不甚疼惜我。”衡皎放下公主的小裳,过来抱她,“不许胡诌。你爹爹最是挂碍你们这些儿女的。”宝和顾首,目光澄澈,口吻轻快,“衡娘子,照顾我的内人们都在议论一事。她们说您是爹爹的心头好,若是我能托生在您腹中便好了。连姐姐都说她口舌不伶俐、总令爹爹生出不快,便连带着我亦不常见到爹爹。子女无贵贱,后辈无高低,为何不能得到同等的对待?”衡皎怔了好久,直到满殿都寂静无声,连周全茶水的内人都退到一侧静候。“官家是疼成乐的。”

        她的眼光遽然悲哀起来,作为这国朝第一个公主,作为他曾经满心期盼的子女,她却业已领教了世态炎凉,人心叵测。“成乐不敬,请贵妃饶恕。她们都在拿我与幼悟比,比照名分、赏赐、甚至是我们的母亲,我们的一切。”尚未等她说毕,便听门扉砰一声响,冬日的寒风呼呼的涌进来,令衡皎打了个寒战。厚实而暖和的鹤氅立刻披到她的肩头,“宝和,你造次了。”而面对今上的训斥,她已十分坦率,即使君王的雷霆之怒使得周遭的内人仓惶无措的伏拜,她却只叉手施礼,“女儿承授于傅母,行无差错。但有一事冥思苦想不得其解,求爹爹赐教。”

        此刻便连衡皎的气息亦缓了两分,自觉他已起了愠恼,而宝和必定请教不出什么令他改观的事来。只好抢过话柄道:“迁瑛,公主倦了,快将公主送回芳林阁。”今上却不依不饶,“容她说完。”宝和掀裙对他肃拜,即使她尚年幼,这顿首的姿势不甚端正而完美,“敢问爹爹,女儿与幼悟孰轻孰重?”今上怫然作色,却并未立即发作,“你们都是我的女儿,自然并无轻重之分。”宝和抬头,直视着他泛着红的眼,“衡娘子与姐姐孰轻孰重?”此话一落衡皎便心头一颤,她竟猜不出成乐这样问的缘由,更弄不清楚她到底意欲为何。今上亦不耐反问:“你究竟想说什么?”

        宝和觑了觑他,“爹爹厚待贵妃,遂偏袒她所出的皇子与公主。幼悟尚不出襁褓便加封邓国公主,而女儿却仅有周岁所封。我与姐姐受爹爹冷落,从前如此,现下如此,可我们并不曾做错什么,爹爹用心不均衡,女儿还不能似谏官一般指出吗?”可就是这句话彻底惹怒了他,今上随手拿起一个瓷碗砸到案边,“放肆!”寇充媛很快闻讯而来,入门便紧紧搂住宝和,“官家息怒,官家恕罪!成乐一个小孩子家不懂事,都是妾没能教导好她!妾这就将她带回去严加管教。”

        或许是震怒下的失语,他见寇充媛要带走女儿便立刻叫停,“是你,是你姑息纵容,才将她养的这等不知天高地厚!效仿台谏?她忘了自己的身份,她是朕的子女,不是那起子整日搬出祖宗家法来压朕的混账!”寇充媛无能为力,只能搂着女儿哭泣,而宝和亦悲观而绝望,她只想让阿娘与衡娘子一样,扬眉吐气,不受人冷遇,不听人恶言,却往往事与愿违。然而今上却感受不到她的恳求,只觉得这个女儿已然无救,“既然宝和屡教不改,这禁中是容不得她了……”

        一旦口谕下达便不可挽回,衡皎从速下拜,“请官家息怒。公主弱龄,怎明白官家的舐犊之心。况且妾素来体弱,比起芳林阁,官家确到宁华殿探望妾多些。公主眼中黑白泾渭分明,只觉官家少去探望、未曾升迁她的位次便是薄待。妾以为在理。长幼有序,幼悟龄浅,理应宝和先受加封,再来册封幼悟。寇充媛深居浅出,服侍官家数年,一向规矩严谨,她绝不会教导公主这些。然而寇充媛定然有错,她错在过于仁厚,未能及时辨明奸佞,将她们驱逐出宫。内人竞起攀比之风,甚至拿两位公主去比,拿官家的娘子去比,妾请官家圣明烛照,即刻下旨彻查,将此等挑唆官家父女失和、口出诳语的小人下狱正法。”

        寇充媛忙跟她道:“贵妃所言甚是!成乐是妾的命根子,妾生她时险些送命,个中艰辛官家必定明白。然而妾素来不爱生事,只觉小事小情能和气最好,才致使一帮仆婢生了歹心,竟敢教唆公主对君父出言不逊!请官家容妾戴罪立功,亲手清除芳林阁的奸佞。”说着她忙推搡宝和向前,“快给官家认错,父为子纲,这满天下哪有质疑君父的女儿!”宝和哭得喘不上气,只揪着今上的衣摆,“爹爹当真不要女儿了吗……”衡皎于心不忍,只能侧首去擦掉眼泪,今上亦蹲踞下身,将她搂入怀里慰藉,“都是我不好,爹爹怎会不要成乐?”

        这场闹剧草率收尾,今上因御史台的觐见而不得不回福宁宫。迁瑛叹口气,“寇充媛就是太心慈手软,一旦那几个刁奴嚎丧痛哭便舍不得了!这回若还是……”衡皎望着幼悟,亦是喟然长叹道:“为成乐的安危,她会狠下心来严惩不贷的。你可以不信寇充媛,但你要信一个母亲。”迁瑛则端了碗热茶给她暖手,“您原不必替她求情,她跟您又没多少交情。这成乐公主又出言不逊,总对您心存不满。”衡皎却澹泊一笑,话出千斤重,“但你不觉她所言正是实情吗?在官家眼中儿女的轻重、妾室的轻重的确有别。”迁瑛纳罕,又听她兀自感叹,“我究竟是该庆幸他偏袒我,还是该担忧来日亦成为寇娘子,连我的儿女都护不住呢?”岳迁瑛原本很会规劝人,此刻也言语踯躅,她自问自答,“我亦只能用这段岁月来加深他心中的份量,以求落寞而不凄惨。”

        如今是她一人的清平乐,她们的孤城闭,焉知明朝不会颠倒过来?

        寇充媛出人意料的清算了她们的过错,杖毙了伺候公主的两位内人、两位乳娘,平日因出言不逊而遭受责罚的不下十五日,便连外围在御园侍候花草的黄门亦受到杖责。公主的荣辱彻底触怒了她,她的杀伐果断使得禁中噤若寒蝉。

        幼悟满半岁,今上加封宝和公主为秦国公主,加封幼悟为齐国公主。同日,下诏册封衡皎为皇后。这场与谏官、御史的鏖战终于以他的一意孤行与力排众议告终,即便台谏预示着他的广开言路、虚心受教,亦无法扭转乾坤,使得他的心意有丝毫的改变。这对禁中倒无甚影响,在她们看来,自今上驳倒太后扶持的曹氏,且推翻臣侪送贵女入宫待选继后之时,便已亮明他执拗地立衡皎的钧意。但台谏不信,御史不许,从他们谏言如海地抗拒今上加封她的世父的时候,便已决绝地站在今上的对立面。在他们眼中,皇后只是国朝的小君,是一个如同中书令、御史大夫的职守,是今上的臣僚与属下,只要她有着贤德、智数、出身高贵、和通情达理、任虚职的家族,只要她克己复礼、愿意约束今上、适合做庙堂受人供奉的菩萨,那便是一位称职的皇后了。若她们能迎合摒弃自我、全然遵从三从四德的规章,一心维护帝王与夫权,那便是女中尧舜,太值得嘉奖了。最终,她们抹杀了自我的存在,为道德殉葬,为国朝牺牲,成为贤良淑德的代名词,在谦退和宜中沦丧本真。

        她最好不快乐,因她已然得到了天下女子不曾拥有的尊荣。体面总还要有的,因她毕竟是国朝的圣人。恩宠不宜加增,而更应使禁中有序有次,广求螽斯之福。倘或今上加恩嫔妃太盛,她理应及时劝谏,而若谏不行,亦该当忍耐、宽容大度。即使这不会引起皇帝的共情,却会使得谏官一致为她喝彩。他们贪婪地对她抱有无数的幻想,而真正的圣人得到册封时,岂能达到所期。

        他要一位真心悦慕的妻子,他们要一位完美的国母。选取的标尺不同,怎能殊途同归。

        因是嫔御升迁,又非元后,礼数不比册张皇后时繁琐。在文德殿外领受册宝,在内侍引导下升座,接受内外命妇的贺仪,最后才能更换常服向今上与皇太后谢恩。因她受册,连同宫外的皇太后亦赶回来受礼,见她不如头前的张氏,只是仪态平常,半点欣喜也不曾露出。因百官都去东上阁门庆贺去了,她便返回坤宁殿去等候。领班的女史今日都撤换了最周全的,就连平日见不到几面的司宫令亦严阵以待。因而她身前熟悉的面孔惟独迁瑛,她一如往昔,但迫于仪典亦不敢与她窃窃私语。等回了坤宁遣退了人,她才能暂且松快一阵。不知要等到何时,然而珍馐美馔早已备好,她已饥肠辘辘,却还要坐等今上驾临。迁瑛看的失笑,“我藏了糕点。”说着她取出油纸包裹的点心,衡皎四下见无人,便抹开唇脂大快朵颐。从未觉得一块糕点这样可口,大抵真是饿慌了心。迁瑛替她整了衣衫,擦去唇边的渣子,又拿石榴娇的口脂粉给她点唇,“今日不能失仪,圣人您要谨慎才是。”

        她哑然失笑,“你如今倒是有模有样。”不知等了多久,直到她强打精神,身侧的女史轻声提醒道:“圣人,官家驾临。”她忙撑案起身,迁瑛忙替她扶正冠子,揽平裙摆,众人向今上施礼后又恢复寂静,这珍馐美馔因食不言而变得味同嚼蜡,他的皇后始终垂目在琳琅的菜色上,不曾赏他一眼。等到安置时女史仍在近前伺候,弄的她有些局促。今上立刻吩咐道:“澄时,你带她们先下去,朕与皇后不需人服侍了。”等人撤了,衡皎才猛出一口气,他忙拍了拍她的背,“累坏了罢。”她抱怨道:“您家规矩太多,嫁进来等同于折了半条命。女史盯着我的一举一动,我怎敢错一点落人口实。今日去致礼孃孃神色不好,我还当是我礼数不周让她老人家不快了呢。”他安抚道:“姐姐礼佛久了,自然是今日繁琐的流程令她不快,与你不相干。宗妻们都盛赞你凤仪万千,我瞧着无一处不好,这还不够吗?”她莞尔笑道:“好罢,权且当做是一点慰藉了。”

        他双眸明亮,手已揽到她的后腰,“今日既是洞房花烛,自然大礼是免不得的。圣人快快与我宽衣,时辰可不早了。”她埋怨他的焦急,将他腾出来的手撇开,“官家怎地就想着此事?妾今日经大典疲累,此刻身虚体乏,您就不体谅我?”他们地久天长,如今计较新婚与圆房自然没趣,只好压抑按捺,“谁说的,我是最体谅娘子的。”

        然而到了五更还是幔帐晃动,人影交斜,衡皎恨恨道:“你当真没有一句是真的。”他则坚定地反驳,“从前的山盟海誓,如今的终生厮守,都是真的。娘子若不信只好长寿到百岁,亲眼瞧一瞧它是真是假。”

        知晓真假又能如何?便也只能这样稀里糊涂的过下去。

        在今上亲笔记载的手书中曾有截然不同于他其余政事的一段:吾妻衡皎,博通音律,典知古今,姿容冠绝,我之心爱。

        至和元年正月,皇后崩逝,时年六十二岁。

        谥曰:温成。

        或许这是不圆满的圆满,亦是圆满的不圆满。然而月盈而冲,世间万事变化莫测,今日恩爱,明日反目,终究是福祸难休。

        繁盛年景,富饶之世。却不知他们的相逢是该庆幸还是该遗憾。

        ——致我最爱的祯成和北宋“长恨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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