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原因
剑道。
明承乐上一世所修的，其实也不是剑道。
先前跟着李秦澜的话说，其实也不过托词。
但秦姝现下问他，却是认真的。
只要他点头说是，秦姝就会像对待李秦澜一样，指点他的剑，为他选择功法，然后，等他突破，再想办法为他铸剑。
秦姝是真的把他当弟子。
于是，明承乐轻轻摇了摇头，低垂着眉眼：“弟子尚未想好。”
面对这样一个回答，秦姝同样是点头：“无妨，那便先修炼。”
明承乐乖乖巧巧应下，心想，这一点上，秦姝倒是与记忆里一模一样——记忆中的秦姝，也从不会执着于“道”之一字，大多数时候，都叫他们这些当弟子的自己选。
毕竟秦姝这人，生来就是天骄，未曾有过瓶颈，也未曾遭遇过冷待。
这样一个人，自然难以理解，有些人不去自己选择自己的“道”，而要他人指明，不是因为没有这样的机会。
而是因为，没有这样的能力。
这样一来，若非心性天赋都是上乘，能给秦姝做弟子，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就譬如自己的二师兄，李秦澜。
明承乐其实不记得这个人，但上辈子太长，被他忘记的人原本也不少，既然没印象，那说不准就是死得早。
他也不知道上一世，李秦澜是否也选了剑道，但至少，明承乐并不认为，当下的这个李秦澜，会适合修剑道。
但既然秦姝已经发过话，他当然不会急着反驳。
至于他自己的道，明承乐想，这回，确实该慎重考虑。
反正，秦姝总是很耐心的。
秦姝也确实没想过要去逼着自己的弟子上进或如何。
在确定过二弟子三弟子的想法之后，她便嘱咐二弟子注意休息，又让三弟子记得去药堂取丹药。
说完这些，打发了两个弟子，秦姝才转向自己的大弟子：“存非可有想问的？”
她问这句话的时候，无论是神色还是语气，其实都与温和沾不上边，脸上更是，仿佛生来便只有这样一个表情。
但被问及的聂存非却依旧笑开，弯着眼睛看着自家师尊：“多谢师尊关心，弟子没有问题。”
秦姝没有追问：“我记得你今日要去青阳峰，给外门弟子授课，是在未时？”
聂存非点头：“是，此前弟子还需做些准备，若无其余事情，弟子便先行告退。”
偌大一个玉烛山，除却明确拜了师的弟子外，自然还有许多只记名的外门弟子。
而玉烛山既然许了他们“玉烛山弟子”的名头，当然也不能就叫他们自生自灭，除却为他们开放一部分典籍查阅的资格，每一个旬日，也会安排基础的“大课”，由空闲的长老，或是门中出色者授课。
算起来，聂存非所负责的“修炼基础”，原本该是由掌门座下大弟子负责，只是这么些年下来，玉烛山掌门一直不曾收徒，聂存非为秦姝大弟子，又是同辈中最为打眼的，便一直占着这个“大师兄”的名头，掌门有什么事需要弟子去做，也是召唤聂存非。
聂存非倒没有为此怨声载道或沾沾自喜，只仍旧做着自己当做的事情，在授课那边，也从未马虎。
这些，秦姝自然也知晓。
而当下，聂存非说要回去继续为大课做准备，秦姝也没打算再留他，只道：“去吧，改日若有空，可与你二师弟一同到玄英殿来。”
聂存非：“是！”
见秦姝确实没有旁的话嘱咐，他便开口：“弟子告退。”
说完，便也离开了演武场。
秦姝身边再次冷清下来。
因着李秦澜跟明承乐离开还不算太久，系统尚未跟秦姝断开联系，赶着断开联系前赶紧开口：【上仙上仙，大弟子是不是已经看出来三弟子不对了呀，我看他好像总想问你的样子。】
【而且上仙你刚才问大弟子有没有想问的，是不是就在等大弟子问三弟子的事情啊？】
【三弟子在演武场上毕竟做得那么明显，要不是二弟子现在更在意被退婚的事情，应该也能发现不对的吧。】
它嘀嘀咕咕的时候，秦姝收好自己的剑，款步走下演武台，重新往玄英殿的方向去。
但这回，她没忽略掉系统那一串嘀咕，对此给出回应：“承乐于剑一道的理解，并无问题，便是没有奇遇，亦能做到如此。”
故而聂存非在看到如今的明承乐用剑时，除却一开始的些许惊讶，也并没有觉得有太大问题。
她继续：“但承乐是存非带出来的，承乐性情上有变，存非自然生疑。”
系统听完，依然不太明白：【那大弟子为什么不问您呀。】
秦姝脚步一顿：“因为存非信我。”
并非心中没有疑惑，只是因为秦姝如寻常一般对待明承乐，聂存非便也如寻常一般对待他的三师弟。
得到这样一个答案，系统陷入沉默。
它没再问秦姝“为什么”，毕竟秦姝先前已经说过，明承乐是她弟子。
而且……它问秦姝：【上仙刚才，是在高兴吗？】
【是因为大弟子无条件信任上仙，所以上仙高兴？】
——就在秦姝脚步一顿，说“因为秦姝信我”的时候，她嘴角分明轻轻扬了一下。
对此，系统反应非常夸张：【我都跟了上仙那么多天了，还是第一次看见上仙笑诶！】
【不过大弟子那么好，上仙肯定高兴啦！】
秦姝没应它这句，再开口时，只道：“若有其他问题，亦可问我。”
系统还真有其他问题：【对了上仙，您是真的打算支持二弟子修行剑道吗？虽然二弟子最终确实是修行剑道的，但是……总觉得好奇怪呀。】
对于这么个问题，秦姝的回答是：“秦澜选了剑道。”
李秦澜自己选择了剑道，作为师父，秦姝支持他的选择。
但系统还是从这么个回答里面，听出了不对劲：【所以上仙其实是不认为二弟子适合剑道的吗？那上仙为什么不阻止呀。】
说了这么一段话，秦姝也已经回到了玄英殿。
童子来为秦姝开门，又叫秦姝挥退。
秦姝到后殿坐下，随手取下一份由聂存非整理出来的、需要她拿主意的帖子，放在面前的案上。
她也不急着做事，开口，继续解答系统的问题：“无人能决定他人所修之道。”
系统听不明白：【为什么不能？】
秦姝取过另一张纸，召来童子研墨。
而后，她提笔，在纸上写下了四个字。
道由心生。
字迹端秀，一如秦姝其人——却与秦姝的剑势截然不同。
这也是系统第一次见秦姝写字，沉默半晌，才再次出声：【上仙的字，与我想象中的很不一样。】
秦姝并不打算问它是怎样的“很不一样”。
她撂下笔，手落在面前那一份帖子上，出声提醒：“你该走了。”
她仍有其他事情要做，若系统没有其余问题，便不必再消耗彼此时间。
而系统跟着她的这些时日以来，也一向规矩，见秦姝要开始干正事，便没继续缠着秦姝说话——在无关键人物在场的情况下，他们之间的联系，很快就会被切断。
玄英殿又成了那个冷冷清清的玄英殿，秦姝一人端坐其中，解决着这几日堆积下来的事物。
后殿所连通的小院里，流苏树繁花如雪，陪伴着这一室静谧。
向来如此。
然后第二日，“向来如此”便被打破。
前一天已然下定决心要走剑道的李秦澜如约而至，同时到来的，还有得秦姝嘱咐“改日若有空，可与你二师弟一同到玄英殿来”的大弟子聂存非，以及本该在自己住处“休养一月”的明承乐。
三人齐齐出现，系统自然也会出现。
这只不过是第二天，它却仿佛已经失去了吐槽明承乐的兴趣，在嘀咕了一句【人好齐啊】之后，便没再出声。
三个弟子齐齐整整来报道，秦姝当然不会有意见。
她先是给李秦澜布置任务，让李秦澜在后院中连玉烛山所传授的基础剑法，而后又看聂存非与明承乐：“你们是想看书，还是练剑，亦或是看其他？”
总归不管弟子想学什么，她这玄英殿中，都不可能短了资源。
聂存非跟明承乐对此都不觉得意外，倒是安静了好一会儿的系统忽然冒出来：【好家伙，这跟开自习室有什么区别？】
它是发自内心感慨，而秦姝学以致用，看向自己的两个徒弟：“你们且在此处自习，若有问题，可直接问我。”
系统：【……好嘛。】
秦姝没搭理它，转身进了玄英殿的藏书室。
待她出来，便是一个时辰之后。
明承乐跟聂存非原本是跟李秦澜一块儿练剑的，这会儿则各自寻了位置坐下，都在看书。
聂存非看的是剑谱，明承乐看的却是医书。
秦姝并未对此做出任何评价，只让两个弟子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然后，她走到后院，看了一回李秦澜的剑，才将人喊进来，让童子领着人去收拾了一番。
李秦澜也知道自己练过剑之后的形容有点失礼，冲自家师尊师兄师弟告了声罪，便跟着童子去收拾。
等他收拾好出来，在秦姝面前站定，还未开口请教，便听秦姝问他：“秦澜，你为何会选择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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