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3.14秒
“公司给你投了那么多经费，你就做了这么个玩意儿？”王恒厉声说道。
项轶没有料到，自己引以为傲的研发成果非但没有像上次WS那样得到众人的赞赏，反而被王恒劈头盖脸的训斥了。
项轶有些不服气的说道：“王总，您有哪儿还不满意吗？QWS可是目前最先进的AI，他所模拟出的世界足以以假乱真，玩家在其中……”
王恒粗暴的打断了项轶的话，说道：“第一代的WS模拟的场景不逼真吗？按你的说法，新旧两代AI模拟的游戏场景都没有破绽。那你告诉我，我为什么要花那么多钱去做新的AI？”
“这……这……”项轶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
王恒：“听你讲了那么久的物理课，什么有价值的成果都没看到。简直是浪费我的时间。”说完，王恒带着一脸的不满直接离开了会议室。
众人面面相觑，也都纷纷起身，准备散会。
人力资源部总监孟长青拍了拍项轶的肩膀说道：“小伙子很有才能，只是以后要多考虑一下公司的切实利益。”说完便离开了。
小刘走之前也不忘唠叨几句：“项哥，以后AI的项目还是别做了，吃力不讨好，还有风险。AI一旦叛变……”
项轶感到一阵失落，这些人的话一个字也没听进去。等回过神来，会议室里只剩下了自己，以及还在座位上咬着触控笔笔杆，若有所思的岑圆贞。
项轶：“老岑，你刚来的时候我还告诫过你，这里不是纯粹做研究的地方。结果我自己却不知不觉产生了一种在纯粹探寻真理的错觉，真是讽刺啊。”
岑圆贞走上前，拍拍项轶的背，说道：“乖，别难过了。人生不如意，十之有八九。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项轶：“老岑，你这象征性的安慰差不多就行了，别没完没了的。想到什么就说吧。”
岑圆贞：“我是想问你，你有试过用QWS打印小型脊椎动物吗？”
项轶：“还没来得及试呢。要在QWS模拟的世界里实现虚拟打印，技术上要复杂一些。由于QWS无法理解客观精确存在的物质信息，我们只能将多次扫描的结果拟合成物质波的波函数，再上传给QWS。打印你刚刚看到的那只蚂蚁就花了我不少时间。”
岑圆贞：“我在想，我们多次改良革新了虚拟打印技术，却还是无法在WS的世界中打印出活体小白鼠。原因会不会不在于打印设备，而在于WS本身？”
项轶：“你是说，WS掌握的物理学规律是错误的，而用这些错误规律模拟出的世界根本无法产生比虫子更复杂的生命体？”
岑圆贞：“嗯，神经系统科学中存在着一种假说，认为大脑产生意识的原理只能用量子力学解释。昆虫这类无脊椎动物的中枢神经系统比较原始，无法产生意识，因此可以在WS的世界中存在。而小白鼠的大脑要复杂得多，足以产生所谓的‘意识’。如果‘量子脑动力学假说’真的成立，那么一切拥有意识的复杂生命体都不可能在WS的世界中存在。”
项轶眼前一亮，说道：“所以……所以你想……”
岑圆贞只是淡淡的一笑，却掩饰不了内心的激动，点头说道：“我想试试看，能不能在QWS的虚拟世界中打印脊椎动物。”
项轶把刚才的失落感完全抛在了脑后，兴奋的说道：“如果真的成功了，那就意味着量子力学之外的物理学体系将完全崩塌。”
项轶和岑圆贞迫不及待的跑出会议室，坐上电梯，来到了17楼的研发实验室。项轶从设备间拿出了两只铅笔盒大小的透明圆筒，圆筒上都套有一个手指宽度的金属环。项轶分别将两只圆筒横向嵌入两个机箱上方的长方形插槽里。两个机箱分别连接着AI主控室里的两台超级AI。
所有设备连接完毕，项轶打开了其中一只圆筒侧方的翻盖。岑圆贞捧着一只小白鼠，将它放进了圆筒中。
项轶合上圆筒，对着小型麦克风说道：“大娃，开始虚拟打印，显示打印结果。”
只见圆筒上的金属环开始高速的自转，同时沿着圆柱的侧面缓缓的从一端滑向另一端，再原路返回初始位置，如此往返7次。只见一旁的全息显示台上出现了一只小白鼠，和之前每一次的打印结果一样，这只小白鼠一出现就没有了生命的迹象。
“还是老样子吧，你还非要做个对比试验。”岑圆贞说完，就迫不及待的取出小白鼠，放入了另一只圆筒中。
项轶合上圆筒，对着小型麦克风说道：“二娃，开始进行量子虚拟打印，显示打印结果。”
同样的景象再次出现，虚拟打印设备对小白鼠进行着全方位的扫描，只是这次扫描花费的时间更久。扫描完毕，实验室另一边的全息显示台上也出现了一只一模一样的小白鼠。只听“吱”的一声，这只虚拟的小白鼠动了起来。
项轶和岑圆贞几乎同时惊呼了起来，可还没等他们击掌庆祝，这只小白鼠又突然不动了。
岑圆贞带上那双用来操纵虚拟手术刀的手套，对这只莫名其妙就结束了短暂一生的虚拟老鼠进行了细致的解剖研究。
岑圆贞：“脑死亡。身体还活着，大脑已经完全停止了。”
项轶：“这是怎么回事？它刚刚明明动了的。”
岑圆贞：“嗯，似乎出现了几秒钟的短暂意识。”
“二娃，刚才虚拟小白鼠的大脑正常工作了多久？”项轶对着麦克风说道。
QWS：“从脑电波出现到完全消失，总计3.14秒。”
项轶与岑圆贞接着又用同一只小白鼠重复了10次刚才的试验。每一次试验，虚拟小白鼠都只能产生刚好3.14秒的意识，而后脑死亡。随后他们又让QSW对蜥蜴和麻雀进行了量子虚拟打印，试验结果出奇的一致。打印出的蜥蜴爬了两步，转了一下脑袋就趴下不动了。而麻雀刚一起飞就掉了下来，毫无先兆的骤然猝死。更离奇的是，无论怎么重复试验，更换打印的物种，这些虚拟动物大脑存活的时间全都是3.14秒。
岑圆贞：“每次都是3.14秒，这不像是巧合。难道在量子力学描述的世界里，意识都只能留存3.14秒吗？”
项轶：“量子力学似乎确实与大脑意识存在着某种联系，可是我们对试验结果的预期还是太天真了。这试验结果与现实不符，依然没法证明量子力学的正确性。”
岑圆贞：“哎……我刚刚真的以为试验会圆满成功的。”
“圆满……圆……”项轶自言自语着，突然瞪大了眼睛看着岑圆贞。
岑圆贞：“顶铁，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项轶：“二娃所报告的数据，都是默认保留3位有效数字的。”
项轶突然抓起桌上的小型麦克风，对着它说道：“二娃，显示刚才所有试验中，虚拟动物大脑活跃的时间，保留尽可能多的有效数字。”
只见全息显示台上开始出现一串又一串的数字。第一次试验：3.1415926秒。第二次试验：3.1415926秒。第三次试验：3.1415926秒……每次试验的测量数据都完全一致。
岑圆贞：“这是……圆周率？为什么圆周率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项轶：“很不可思议吧，圆周率有时会莫名其妙的出现在跟圆毫无关系的地方。但我觉得更匪夷所思的是，3.14秒是一个有单位的物理量，用的是国际基本单位中的秒。如果让一个单位制与我们完全不同的外星文明来做一样的试验，不就看不到这圆周率了吗？”
岑圆贞：“难道这真的只是巧合？还是说，‘秒’这个时间单位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项轶：“或者……这个被测量的物理量能反过来观测我们大脑中的意识，从而知道我们所用的单位……”
听了项轶这话，岑圆贞感到后背一阵发凉，打了一个寒颤说道：“你是说，这段被测量的时间是‘活的’？”
项轶也觉得自己的这个猜测很荒唐，却还是吓出了一身冷汗。
对于这意料之外的试验结果，两人毫无头绪。忙了一个下午，此时已接近下班时间了。岑圆贞将用于虚拟打印的动物放回了各自的恒温玻璃箱中，项轶也收起了那两套虚拟打印设备。而其它连接着两台超级AI的设备却依然处于运行状态。项轶故意没有关闭它们，是想看看这些脑死亡的虚拟动物过一晚上会不会产生什么变化。
岑圆贞：“你说，我们的试验算成功还是失败？”
项轶：“QWS虚拟世界中的试验结果还是与现实不符，应该算失败吧。失败原因依然有可能是量子虚拟打印技术的不完善，因此也不能证明量子物理学是错误的。”
岑圆贞：“无法在WS的世界中打印脊椎动物的原因，也同样可能出在虚拟打印技术上。哎……我们又回到原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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