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小时候的哥哥
江行找好衣服，不一会儿淋浴间就传来一阵水声。
周围的环境昏暗下来，没有人的声音，除了水声就是一片安静。临照的睡意渐渐袭来，他也不忍着，直接掀起被子，打算眯一小会。
等到江行出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个家伙睡的四仰八叉的，嘴角微微裂开带着笑，可能是在做了什么好梦。看了一眼手表，确实太晚了，再来回折腾可能天就要亮了。江行将临照的被子掖好，坐在窗边慢慢的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
世界一片宁静，楼下的草丛里有一些蟋蟀在有一声没一声的叫着。
关上灯，月光透过窗户洒在江行的脚边，背后的临照浅浅的翻了个身，在阴影里又陷入了酣眠。这倒是给江行空出一个睡觉的地方来。
夜渐深，江行侧躺着看着临照的背影，想起了他们刚刚见面的时候。
每年的九月，开学季，莘莘学子们从祖国各地赶来，朝气蓬勃，为燕大涌进一批新生的血液。
今年的开学季格外的火热。江行已经提前一天进学校安置好了，此时出来买一些小东西，就见到路边有一个傻大个，站在太阳底下，迷茫的看着手里刚刚发下来的地图。
夏季的阳光让临照有一些睁不开眼，只能微微的眯起。汗水顺着少年的英气的剑眉流过刀削般的侧脸，最后隐入衣领里面。
正当临照不知所措的想要找个同学问路，一眼就看到了在疲劳匆匆的人群中显得格外突出的江行，修长的身姿格外的亭亭玉立。
赶忙拖着行李快步跑过去：“学长你好，我是刚进校的新生，我想请问一下笠书园怎么走？”
刚好一路，江行接过小卖部老板找的零钱，淡淡的道：“我也是新生。”
啊，这就有些尴尬了，可可看着不像啊，临照心里悄悄的嘀咕着。就在他准备找下一个人的时候，峰回路转。江行接过他左手的行李：“我也住笠书园。”正好一路。
好巧啊，“那谢谢你啦，对了同学我是语言学的，来自嘉峪关那边，同学你呢？”
嘉峪关那是够远的，难怪这么晚来。
“古文献学专业。”
哦，这个同学好像不是很爱说话，临照识趣的停下来叭叭叭的小嘴。毕竟人家肯在这大热天的帮忙搬行李已经很好了，总不能还要求别人陪你聊天吧？何况还是一个看起来很内向的同学。
越过一小片细竹林，走过一座小拱桥。桥下的小鲤鱼在莲叶下，悠哉游哉的晃荡着。
江行带着他拐进一条清幽的小道。
小道的沿边种着高大的香樟树，为来来往往的过客们投下一大片绿荫。这个季节香樟树正在结着小葫芦似的碧绿色的小果子。夏风吹过，树叶婆娑作响，带着香樟奇特的清香。
临照伸开手臂，仰着脸，呼了一口气，舒服多了。
地上有一些果子，踩上那香樟的气味更浓了，江行无意间看着临照的侧脸，树林间光暗转变，在某个瞬间，高挺的鼻梁，舒展的眉眼，仿佛与记忆深处的一个人重合在了一起。
“我叫江行。”突然传来的一句话，让临照有些错愕，没有反应过来。转过头，看着这位同学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看，这才明白这是在问他姓名呢。
“我叫临照。”香樟树叶子飘落下来，身边的大男孩咧开嘴笑的一脸的阳光灿烂。
时光在这一刻，停止，重合。
“我叫临照。”
大雨里小男孩一手拉着藤子，一手伸出来够向在略陡的半坡摇摇欲坠的小江行：“小弟弟别怕，快拉着我的手。”
“呜呜，哥哥我不敢。会掉下去的。”原本干净的背带裤已经被泥水给弄得泥泞不堪，小小的人趴在半坡的一个小树根那里，一动也不敢动。陡峭的山坡下面尽是碎石，在远处是一片荒无人迹的深林。
雨水打湿了两个孩子，在暴风雨中像飘摇的浮萍。
小临照拉着藤子又往下滑了一段距离，离小孩更近了一步。抬头丈量了一下距离，雨水使眼睛根本无法直视。不行，不能再往下了，不然两个人都上不去。
“小弟弟，你快站起来，拉住我的手。”
只敢趴在那里的小江行看着近在眼前的手，停止了哭泣，小心的一点一点的，挨着枯树在大雨中慢慢的站了起来。
踮起脚尖，但还是差一点，两个小手在半空中相互靠近着。
小江行的手由于举的时间过长，有一些泛酸了，微微的摇晃着。
“哥哥，还是够不到。”带着明显的哭腔，风雨和眼泪一起坠落到地上。
小临照咬牙又下滑了一段距离，带着些土渣掉落下来。幸好坡这里有一个可以落脚的，一块小小的突出的岩石，小临照心里一喜，踩了上去。这下就一定可以够到小弟弟了。
小临照有一些欣喜，再次伸出了手。现在是那么的近了。
一厘米，一厘米，指尖相触，终于在半空中交汇、相握。雨中两个小浮萍靠在了一起，风雨亦同舟。
在那一瞬间，小江行看着临照脸上的笑意，慌乱的心里突然就不害怕了，慢慢的安定下来。这个哥哥真的就像电视里的大英雄一样，他以后也要成为这样的英雄，小江行还有了心情想着些以后的事情。
一颗种子悄悄的留在了这个大雨夜，留在了这这陡峭的坡上。
“小弟弟不要放啊”临照将藤子绑在腰上，废力的拖着那个陌生的小孩，一点一点往上拉。
说是拉，其实就是完全是拖了。毕竟就算是因为小临照经常在外野的原因，身体强壮了一些，力气比普通的小孩大了一些，但终究还是一个小孩子，更何况小江行还有些微微的胖。
大雨中，小江行的身体几乎是贴着坡体上移的，身上糊了一层又一层泥泞的土。要在平常时候，他早就心里难过的要死，但是在这一刻谁也没有人注意到这些细节。
终于拉过来了。小小的岩石上站着两个紧紧依靠着的小孩，因为岩石太小了，即使孩子身形较小，也有点站不住。
小临照缓过劲来，帮小弟弟摸了一把小脸，用力擦去雨水，托着小江行还有些婴儿肥的小花脸：“小弟弟，别怕了，我不会不管你的，等下哥哥背着你上去。”语气认真而又郑重。
“嗯，谢谢大哥哥，但是哥哥我有一点重，会不会累到你？”小江行看着眼前这个只比他高了一个头的大哥哥，第一次有些后悔，他为什么要吃那么多东西，如果平时少吃一点，现在也不会累到大哥哥了。
小临照一边小心的背起小孩子，一边吹牛：“没事，我力气可大着呢。小弟弟你自己要抓紧我啊”，小临照的双手要去攀藤子，实在是没办法扶着小孩了。
“嗯嗯，哥哥我会的。”某个小胖墩伸起手臂，紧紧的抱住了小临照的脖子。
将小江行真正背起来的时候，小临照才发现刚刚的大话有点说早了，这个小孩子看着小小的，但是怎么这么重啊。
雨水变得有些小了。开始变得温柔下来，不复之前骤雨那般的阴厉。
小临照用力往上颠了一颠背上的小孩，确定他不会在爬到一半就掉下的时候，开始慢慢的，拉着藤子往上爬。
也是幸好雨水还没有将那些坑坑洼洼的地方冲平，这让小临照的上坡路变得简单了一些。
雨水有一些变小了，背上的小孩缓过精神来，才害羞的发现还不知道大哥哥叫什么：“哥哥我叫江行，白云的云，景行行止的行止，哥哥你叫什么？”
虽然小临照并不知道景行行止到底是那个行止，但问出来太显得他不聪明了。“我叫临照，太阳照着你的那个照。”
小江行听懂了，噢，他也很喜欢晒太阳啊，看来他和这个英雄哥哥也有共同点啦。发现这一点的小江行有一些开心，说明他也有成为小英雄的潜力嘛。哥哥当大英雄那他就当小英雄。
雨水流进嘴巴里，小临照也不敢讲话了，生水喝多了他怕拉肚子。
快到了，小临照双手攀着坡边，用力翻了上来，就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呼——”终于上来了。
两人坐在地上，互相看了看，突然笑了起来。仿佛刚刚经过了一场了不起的冒险一样。但这两个小朋友确实很了不起了。
未曾相逢先一笑，初会便已许平生。
小临照小心的把小孩拉了回来，“你快回家换衣服吧。”
“嗯”小胖墩乖乖的点头“哥哥，你家在哪呀，我能去找你吗”
“我家就在前面，”远处青山连绵，刚下过雨的山里弥漫起一缕一缕的雾气。
“前面是哪里呀”
这个嘛，小临照也不好描绘的出来。
“你就一直一直往前走，就到了呀”
你要一直一直往前走。
一阵自行车的铃铛传了过来，打破了江行的回忆。
“快让开啊，快让开。”背着挎包的精神小伙带着一大堆东西摇摇晃晃的往这边冲了过来。
江行猛地被临照拉了一下，险险的避让了开。
“抱歉抱歉”，临照看着那人狼狈的样子，咂咂嘴，幸好他遇上了好心人，不然他估计也好不到那里去。
“你，还认识我吗？”身边传来一阵幽幽的声音。
转过头来，发现江行正盯着他看，目光复杂。
整个世界，阳光璀璨。我一直一直往前走，不辨方向，不知温凉，终于遇到了你。
人生何处不相逢。
绿荫下，那认真的眼神让临照有一些摸不着头脑，这人怎么了，认识啊，这不刚刚认识了吗？
看着前面人迷茫的表情，江行刚刚的心情仿佛被泼了一大盆冷水一样，兜头而下。
心里突然涌上一层怒火，还夹杂着一些不易察觉的委屈。
“你自己拿着，我不想拿了。”用力将手里的东西塞到临照的怀里，赌气的道“你一直一直往前走就到了。”
我走了那么久，到你了。
看着前面大步走远的背影，临照不禁卧了个槽，怎么回事啊，他是哪里得罪了人吗？
不会啊，临照反思了一下自己也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啊。
“哎，云江行，谢谢你了啊。”
听到声音的江行，身影微微一顿。
想要回去再好好问问他，但心里又难受。
别扭成一个小麻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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