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品秋
这晚月朗风清，天上星星点点，南寻告别了柳暗，便背着书包往校门走。正走间，忽然看到左边松树下倚着一人，正仰头望着夜空。那人看到南寻，笑着打了个招呼，是易念。
南寻想回一个致意时，想起那张节目征集单，却怎么也笑不出来，便往前走了。
没走几步，只听身旁旋起了风声，易念已行到身旁，叫声：“南寻。”
“有事吗？”南寻并不看他，淡淡地应道。
易念好似愣了一会儿，问道：“你有心事？”
南寻不想回答，硬着头皮往前走。
“南寻，你注意看路啊。我送你到楼下吧。”
“不用你。”南寻冷冷地道，快步出了校门，趁着路上恰好没车，直接跑过了马路。到了楼下，南寻打开铁门，投入到走廊的一片黑暗之中。她向来怕黑，可这时不知怎地，居然特别享受这一刻，她拥抱着漆黑，有泪水翻涌而下。
南寻疲沓地攀上楼进了屋，如棉花一样扑倒在床上。趴了一会儿，她挣扎着坐起来，倚在床头，解锁了手机。
“西洲，你在吗？”南寻发过去消息。
许久，西洲的头像仍是灰色。南寻的目光懒散地洒在屏幕上，眼前不禁浮现出西洲的模样，他站在浪漫如仙境的花园里看，左手捧着一个鲜艳的蛋糕，右手在背后牵着她的手。南寻用力想把西洲的脸掰回来，看看他到底长什么样子，连掰了几下，西洲仍然坚如磐石。
“西洲，你转过来嘛！”南寻撒娇道。
“那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西洲静静地说，“无论你看到的我是谁，是什么样子，都不许因此离开我。”
“我保证。”
西洲便转过身来。面前的西洲，长着一张颇似叶昙的脸，但又没他的五官那么立体，还戴着眼镜，耳朵上挂着一对耳机，眼神宁静如水。南寻看着眼前这潇洒而俊美的面容，不禁如痴如醉。她伸出另一只手，缓缓地想去碰向西洲的脸，在碰到的一瞬间，却突然如碰到木头褶皱般的质感，南寻如触电般猛地缩回手。仰头看时，西洲的脸突然变得像妖魔一样惊悚恐怖，南寻瞬间便惊醒了。
醒来时，南寻发现自己仍趴在床上，泪水浸湿了脸前的床单。等眼前的模糊散去，南寻注意到旁边的手机正闪着小绿点，便划开手机，只见连续几个“99+”弹跳在扣扣、微信里。南寻伸了个懒腰，看向墙上的钟表，却看不太清，便低头看手机，原来已经十一点半了。
“小意，小意。”手机里的西洲不停地呼唤着。
南寻望着西洲那染上亮色的鲜活头像，一瞬间觉得他就在身边，可她究竟该怎么确信，他确确实实，始始终终住在她的小手机里。
“西洲，你相信陪伴吗？”
“相信。”
“如果一个人一直陪伴着你，有一天突然不陪你了，是怎么回事？”
“你说的是谁？”
“不是你。”
“嗯……我也知道不是我。但你好好说说，不然我不明白。”
“我也不知道是谁……”
两边都沉默了。
“是你说的你们班班长吗？”西洲试探着问。
“不是。是另一个人。”
“这人怎么样？”
“这人……我不好说。我常常看不到他，但他又常常能让我看到。”
“你讨厌他？”
南寻呆呆地摇了摇头。
“小意，小意？”西洲见南寻没回复，又发来消息。
“我睡啦，我好困。西洲，你也早睡。晚安。”南寻的疲倦与感伤如沼泽般渐渐裹挟了全身，再也支撑不住了，撞倒在枕头上。
在那天之后，南寻放学时偶尔还会看到易念，但基本只是看他一眼而已，接着匆匆走过。渐渐地，南寻也看不到易念了。
这天自习课，南寻正在写作业，乔若慌乱地跑进来坐下，向后看了一眼，问南寻道：“小柳今天没来啊？”
南寻说道：“是啊，你咋才发现。柳暗生病了，昨晚就回家了。咋啦？”
乔若气喘吁吁道：“啊，我刚刚上厕所呢，听着有人在厕所讨论哪个哪个语文老师，我才想起来今天小柳好像没来。”
“这又咋啦？”
“得去问作业，数导学案啊。平常我们都分工好的，我早读领读，这些都是她的活。”
乔若匆匆忙忙跑出去，南寻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心里又泛起一阵刀山火海。不多时下课，南寻出了教室，要去厕所，恰好看到易念倚在走廊的围墙上，转身便走。
“南寻。”
南寻走了两步，才站住，头也不回地问：“有事吗？”
“我想听你说说，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南寻回头撇下一句，“莫名其妙的。”
易念目送南寻消失在走廊尽头，便转身伏在围墙上，头向前伸在空气中，闭上眼发呆。
“怎么了，易哥？”易念回头，见叶昙站在自己身侧，又转回头。
“没什么，品品秋风。”
“咋有这闲情逸致呢。”
易念转头看着他，笑笑道：“你不也是。”
“我没易哥的雅兴。”叶昙也趴在围墙上，仰头看着昏黄的天，打趣道，“易哥，有情况啊。”
“我听不太懂。”
“边学习还边泡妞，深藏不露啊。”叶昙笑道。
“什么？”易念心中一凛。
叶昙笑而不语，转身进了教室。易念瞧了他一眼，也懒得追进去。
第二节晚自习的上课铃响，南寻走上讲台去拿粉笔。刚才她从厕所回来，遇到祖老师，祖老师叫她过去。因为这天是九月三十日，明天就要放假了，所以祖老师吩咐了一些事宜。班里一片寂静，南寻也感受得到，所以下笔轻轻的。
忽然，一个人跌跌撞撞地从前门跑了进来，抱着一大摞纸，却被讲台一绊，摔倒在地，那一大摞纸也撒了个干净。南寻见是乔若，忙过去帮她整理，轻声道：“怎么回事。”乔若频喘着粗气说道：“语文组的导学案都被各班课代表领光了，老师也下班了，我刚问了别班课代表作业，又出校门复印了一遍导学案……累死我了。”“哎，你呀，快起来吧。”南寻借了张前排女生的纸巾，帮她擦着衣服，前排几个女生也过来帮忙。
叶昙见了，弹了下舌，易念看向他。叶昙便向讲台上撇撇嘴，“你的妞。”
易念抬头望向慌慌张张的南寻，又回转头来，不解道：“你说……她？”
“不然呢，你咋这婆婆妈妈的。”叶昙冷笑道，“今天老师叫我去看那联欢会节目单了。”
“她……她填了啊。”易念突然睁大眼。
“可不是，我真佩服我易哥精力充沛、慧眼识珠。”
易念听着总感觉怪怪的。
“同学们，不好意思，现在发一下语文导学案。”乔若说道，便下了讲台，给南寻递了一些，给韦钰湖递了几份，又走到靠墙那组后排，叫了向阳开、陆康发一些，然后走到靠窗组后排，扯了扯易念袖子，轻声道：“帮我发几份呗。”
易念把乔若胳膊推开，微侧头，看到乔若明媚瑰丽的笑靥。他刚要说些什么，乔若把导学案轻轻一抛，落在他桌子上，然后有些羞涩地跑走了。
易念低头一看，并没有几份，只有一张导学案，左上角娟秀地伏着“乔若”二字。叶昙拿过导学案来看了一眼，稍一咂舌，反手扔回易念桌子。易念略一思索，便把这张导学案传给前桌萧婷。萧婷有些不乐意，转过头来吐槽道：“两步路，不会自己放过去啊。”
“帮个忙呗。”易念笑笑，接着低头写作业。
班里经过一番喧闹又静了下来，紧接着讲台上传来“噔噔噔噔”的粉笔写字声。显然乔若先是一阵奔忙，又抱着这一大摞导学案跑回来，又摔了一跤，还没缓过来，一边气喘吁吁一边在黑板上记着语文作业，格外有那种快写完快完事的感觉，所以挥出来的声音颇响。南寻帮乔若收拾好后，也在黑板一角开始写通知。
“记作业的同学可以注意安静一些吗？同学们都被打扰了。”叶昙说道
南寻一惊，甚至停了手。这时却听到左边的“噔噔噔噔”变成了“咚咚咚咚”。南寻偷眼去看时，看到乔若脸上渗着汗，憋得通红，眼皮似在颤抖，记作业的胳膊挥动幅度极大。
“明天我会去找祖老师，一起商议建立一个班规。纪律方面头一条就是不允许课代表上课记作业，特别吵，特别打扰同学。”
南寻刚要帮乔若说说话，乔若“啪”地丢下粉笔，回过头来，说道：“我刚来回跑了几趟，复印了导学案，跑回来又摔了一跤，我很烦很累，使劲点记作业怎么了？”
班里瞬间更安静了，纪律委员向阳开见情况不妙，积极履行职责，窜前窜后地把教室前门后门都关上了，有些地方惹起了笑声。
叶昙正色道：“你但凡以身作则，别把责任全推在你搭档身上，就不会在第二节晚自习才问到作业，更不会沦落到连导学案都没有了需要自己印。作业本来就多，同学们时间精力也有限，并不是你发下来他们就能一秒做完的。”
同学们之间三三两两传来赞赏的声音。乔若被这一番话堵得无言以对，气白了脸，低着头下了讲台。
“同学，”叶昙说道，“把粉笔捡起来，谢谢。”
乔若本想直接回座，突然瞟见大家都在看着她，便咬咬牙，从地上捡起粉笔，快步走回座位。众人不禁窃窃私语起来，南寻怯生生站在台上，轻笔写着通知，听着身后的事，内心充满疑惑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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