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然而，远处的两人氛围却奇异地融洽。

        沈颜汐双眸紧紧盯着眼前的棋盘，心中满是苦恼。

        自己今日不过是实在无聊，便让容恒寻来围棋，简单告诉了他基本的规则。但没想到，这男人领悟的着实快。第一局自己还能勉强险胜，但现在这第二局，毫无胜算。

        看着女孩略显无措地抿嘴，容恒不由宠溺一笑，右手捏起一枚白棋轻轻放下。

        刹那间，棋势急剧变化，沈颜汐望着本来可以直接获胜的容恒却下了一步废棋，心下诧异，却也心知肚明，他是在让自己。

        甜丝丝的感觉溢满胸腔，但沈颜汐面上不满，“你不要这样，显得我棋技多差似的。”

        其实说来也奇怪，贵为丞相之女，沈颜汐自是各个方面都是顶好的，更不必说下棋了，很少有人能够让自己输。如今一个乡野村夫才刚刚学会不过几个时辰，就让自己败于下风，沈颜汐不由深感挫败。

        容恒捏起女孩的一颗棋子，帮女孩下在了至关重要的位置上，那一刻，黑棋胜利。

        “我本就不想赢你，只是想让你开心。”

        沈颜汐心中微震，她一直都知道容恒对自己极好，不过，两人终究是无缘无份。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沈颜汐凑近前去，眼中满是探究，“容恒，你以前真的没有学过围棋吗？”

        “从未有过。”容恒轻轻摇了摇头，“怎么了？”

        “那你还挺厉害的。“沈颜汐小幅度地撇了撇嘴巴，不过心里倒是十分肯定他的棋艺。

        容恒注意到了女孩的小表情，有些好笑，“是叶师父教导有方。”

        沈颜汐轻哼一声，不置可否。

        晌午刚过去，天便阴沉下来，风呼呼地刮着，豆大的雨点急剧落下，屋后的树不堪重负地左右摇晃。

        不知为何，今日这“滴答滴答”的雨声格外地让人有些心烦意躁。看着面前认真练习刺绣的瞿佳，沈颜汐终是打破沉默，“容大当家是有什么事情吗？怎么没看到他啊？”

        “啊？”瞿佳眸光微闪，支支吾吾道：“可能是在和我哥他们商讨事情吧。”

        沈颜汐低下头继续看手中的绢帕，没有再说什么。

        那一刻，房间里格外地安静。

        瞿佳纠结地咬了咬嘴唇，仿佛下定了很大的决心，坦白道：“叶姐姐，其实大当家他是在后山祭拜爷爷。”

        沈颜汐震惊地抬起头。

        “具体是怎么回事我也不太清楚，我只知道今日是爷爷的忌日，大当家每年的今天都会在爷爷那里待上很久。”

        “可是现在雨下得那么大。”他就那么不珍惜自己的身体吗？不知为何，一股无名的怒火从心底升起，沈颜汐面上不虞。

        瞿佳又解释道：“大当家不准我们告诉你这件事，所以……”

        面对欺骗，沈颜汐嘴唇紧抿，起身走到门口，拿起伞就要出去。

        看着渐行渐远的身影，瞿佳张了张嘴巴，终是没有开口。

        雨势愈来愈大，山上的土路早已泥泞不堪。沈颜汐努力撑起手中的木伞，脚上的绣鞋沾上了许多泥点，裙摆边也已被雨水打湿。但她仿若未觉，循着记忆向后山走去。

        远远就看到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笔直地站立在一块墓碑前，任由雨水一遍又一遍冲刷着自己的身体，好像一个毫无生机的布偶人。

        沈颜汐走到容恒身旁，心中本就想好的那长篇大论的指责，此时却仿佛被鱼刺卡住了喉咙，一个字也无法吐出。只是高举木伞，为男人遮挡下这冰冷的雨水，然后静静地陪在他的身边。

        感受到身旁人的靠近，容恒表情微滞，拳头紧紧握住，似乎是想掩盖什么。但最终，他转过身，狠狠地抱住了沈颜汐，仿若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般。身子微微颤抖，双目通红，口中呢喃道：“汐儿，汐儿……”

        看到男人一反往常的神态，沈颜汐的心中莫名有些刺痛，她扔下木伞，抬起双手轻轻圈住男人劲瘦的腰，试图抚慰他的不安。

        一种名为疼惜的情感在全身蔓延开来，这一刻，沈颜汐也无法分辨，是做戏，还是真心。

        “汐儿，过来把这碗姜汤喝了，小心着凉。”容恒端着一碗热腾腾的姜汤大踏步走了进来。

        沈颜汐合上话本，“你喝过了吗？”

        “嗯。”容恒点头应道。

        听到肯定，沈颜汐端起桌上的姜汤，小口小口地啜饮。喝到一半的时候，她放下了汤碗，皱了皱眉头，“好苦，不想喝了，你喝吧。”

        女孩鲜有的俏皮模样令容恒顿感好笑，他掏出一颗蜜饯，“全部喝完，就奖励你颗蜜饯。”

        “不要。”沈颜汐有些不满，凑近男人面前，“容恒，你骗人，其实你根本就没喝姜汤，对吗？”

        容恒眸光微闪，刚刚淋了那么长时间的雨，而沈颜汐身子本就娇弱，他害怕着凉，简单洗了个澡，就赶忙煮了碗姜汤端来，自是来不及喝。

        “我向来健壮，不需要喝。”

        语气中的漫不经心激怒了沈颜汐，她生气地指责道：“所以这就是你这么不爱惜自己身体的理由吗？”

        然而，容恒却满脸笑意，“汐儿，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沈颜汐别过头，没有说话。但心里困惑不已，自己为什么要生气啊。他的一切，与她无关。只是开解自己，这仅仅是为了让戏更逼真而已。想到这里，沈颜汐的心中放松下来。

        容恒没再说话，将包裹好的蜜饯递给女孩，然后端起姜汤，仰头一口喝下。

        过了一会儿，容恒抿了抿嘴唇，略显挣扎地开口：“汐儿，对于那个墓碑，你就没有什么想要问的吗？”

        “你有保守秘密的权利。”沈颜汐垂下眼眸。

        “其实，一直以来，我都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说到这里，容恒的脸上尽是落寞，“在八岁以前，我是一个富商人家的奴隶，每天过得生不如死。然后，我逃了出来，遇到了爷爷。虽然爷爷只是一个老农民，但他对我很好，那是我头一次感受到了拥有家人的幸福。可是村子里的地主却不放过爷爷，他们抢走了土地。而爷爷本就身子孱弱，这样一来，更是一天不如一天。再后来，他再也没有睁开眼睛。”

        往日的画面似乎又在眼前一一上演，容恒双眼血红，崩溃地狠狠握紧双手，连指甲陷入肉中都无心察觉。

        “我可真没用啊，没有银子给爷爷看病，就连一口热水也没能让他喝上。或许他们说的没错，我就是一个不祥之人，所有靠近我的人都没有好下场。如果没有我，爷爷或许会跟以前一样快乐地活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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