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朝阳染红了天边一抹金色，斜洒在湖面木桥上，寒风夹杂着细雪在空中肆虐。

她收回手不再弹，默默起了身。

“千城，你有事瞒着我对吗？”叶薄打量着她，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洛千城略略偏头，坦然回答：“是有很多事。”

叶薄一噎，不知该接什么话。可见她欲走，又急忙扣住她的手腕。凉寒的玉珏贴在他的掌心，一直冷到心中。

“风雪袭来，千城当心自困林中。”叶薄听出她曲中的意境，他盯着她，提点道。

寒风掀起纱幔，透过飞扬的细雪，洛千城眺望着远处结冰的湖面，冷漠的开口：“你该走了。”

“去哪？”叶薄问。

“回到你原来生活的地方。”洛千城转头淡淡的看着他，眼瞳犹如海一般深邃，隐藏了波澜：“下一次月引潮汐，你便可以回去了。”

早在刚入瀛洲的那一日，便想到会有离开的一天，他每天都在提醒自己，不叫自己忘记最终的目的。他有心理准备的。

可当这一天真的来临时，叶薄才发觉自己并没有想象之中那般泰然。

恍惚间，他意识到什么。抬眸，叶薄一瞬不瞬的盯着她，心中憋闷的很。

他不要走，他还没有拿到瀛洲的秘术。他这般告诉自己。

“你不属于这里。”洛千城静静的看着他面上细微的表情，眼中没什么情绪：“你要的东西在祠堂。”

叶薄一惊，慌忙垂眸，连带着也松了手。以为是自己太过松懈，被她瞧出端倪。他想抬头确认，可是现在的他没有办法注视她的双眼。

“我会记得你。”洛千城缓缓步入风雪：“也许。”

“还会再相信我吗？”

洛千城没有回答他。

叶薄虽侧着身子，眼角的余光却紧紧盯着她，直到消失在破晓的阳光中，细碎的雪被风刮得到处都是。

雪越下越大，足足三日才停。

天上地下一色的白，如果不是那泼墨般的青丝，定是看不出小亭几米外竟站了一位女子。银白色的狐裘不加一点装饰，素净的可怜。

身后一排不深不浅的脚印未到亭台前，她发间、肩上摊开一层淡淡的雪，在阳光下闪着不太耀眼的光。看来她站在这儿有些时候了。

冷清的脸，无焦点的视线，深皱的眉，她似乎在想着什么。

雪景中不知叶薄何时出现，依旧一身银白色的狐裘，只是零星缀了一边暗紫色，大片的白。

他垂眉望着那女子，眸中似乎流转着淡淡的哀伤。她面部的表情太少，根本无从揣摩她的心思。

忽然间，女子回了神，扫了他一眼，收回了所有的表情。一个踮脚，身子在空中飘旋数圈稳稳地落在小亭的顶端，拉开与他更远的距离。

叶薄因她眼中的疏离怔愣片刻，才抬头对上她的视线。

此刻她的眼神冷漠又犀利，直直逼视自己，如同被背叛后的憎恨一般。

突然，她急急飞下，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径直刺进叶薄的肩胛。

这是他未曾料到的。

她有些恼怒的拔出匕首，一点鲜血从剑端洒落雪中，红得刺眼。不等叶薄反应过来，她又出手直刺他的咽喉。躲闪不及，利刃划过他白皙的脸，渗出丝丝血迹。

“千城？”

叶薄连连后退，她步步紧逼，泛着寒光的匕首挥舞的愈发的快，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

匕首再次划开他的衣裳，割开胳膊上的皮肉。趁着她稍作停顿之际，叶薄一个侧身转到她的身后，握住了她的双手。

她没有灵力，挣扎不过，气愤不已：“放开我！”

叶薄察觉出不对，横砍她的手腕，夺下手中的匕首。

场外的曲铃儿看得茫然又心惊，连忙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洛姑娘闭关没有导出记忆，不应该忘记馆主才对。”

不等林川回话，小蛇摇着尾巴先他一步开口，得意地说：“这不是姐姐，是我幻化的。”

“你？”香云难以置信的瞪眼指她，却被她恶狠狠的盯住恐吓似得吐信子，香云心惊赶紧收回手。

“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缺德。”香云躲在曲铃儿身后小声嚷着。

曲铃儿也往后退了两步，附和道：“就是就是。”

“你们懂什么呀！那日他私自来到祠堂，分明是想拿走瀛洲秘术，要不是我及时阻止就真要被他拿走了！”小蛇立在霜雪剑的顶端，十分不满的喊叫，据理力争：“他就是居心叵测，不怀好意，是个大骗子！该杀！”

“若不是我灵力不稳，还用得着拿着个不顺手的匕首？我早一拳打在他胸口，丢他去祭阵。这样也可免得姐姐之后困在神玥中受千年聚魂之苦。”小蛇嘟囔着，尾巴不耐烦的打在霜雪剑鞘上，敲得铛铛直响。

这一顿话呛的香云哑口无言。

曲铃儿自知理亏连忙转移话题：“瀛洲秘术是什么？”

“不知道。”到底是涉世未深，小蛇很轻易的被她转移了话题，还很认真的在回答：“依照传言的话，大概是能让人死而复生或延寿百年的法术吧。”

香云想了想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问道：“可馆主不已经是不老之身了，要这秘术做什么？”

恍然之间，小蛇竟觉得她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不自觉的点了点头。然后想到什么，又恶狠狠的反驳道：“长生不老的事他自己不知道！”

就在双方各执一词时，顾成煜适时开口，打破争执局面：“据史书上记载，叶薄公子出身陈国铸剑大家。之前他的父亲铸出一把宝剑来，天边出现祥云罩在叶家整整三日，自此便有传言，此剑乃帝王之剑，得之可称帝王。”

“这一传言引得无数人贪心争夺，皇帝大怒，以谋逆罪将叶家收押，企图得到那把剑。”

“许多叶家子弟逃了出去，那把剑也下落不明。所有的人都想得到那把剑，所有的人都是叶家的敌人，四散的叶家子弟被一一找到，严讯逼供。”

“薄公子是叶家嫡系中最有天赋之人，双手剑使得出神入化，无人可敌，所以九死一生逃了出来。”

“偌大一个家族除了公子叶薄竟然无人生还。我想他之所以想找瀛洲的秘术，大概是想复活他的家人吧。”

林川接道：“叶薄……古时的那位天才少年，便是千年后的今日仍有不少倾慕其风采之人。正值强盛的叶氏家族，因一句荒谬之语一朝覆灭，那位傲气的公子心中定是不甘极了。”

“正是如此。”顾成煜抿嘴，也是满目遗憾。可想到问寻正是他所仰慕已久的公子，眼中又亮了起来。

闻言，两人一蛇皆是一怔。曲铃儿没想到馆主有这么悲惨的身世，不禁唏嘘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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