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第章 天子

京城的百姓今天挨家挨户都接到市坊传来的消息，要求他们每个人都到主街道去迎接自燕北回来的燕王萧恪。

        龙椅上的刘家天子，准备给予这位刚刚失去父亲，从雁门关外的死人堆里爬回来的新燕王最高礼遇。

        辰时三刻，城楼上三声鼓响，号角齐鸣，守城将士放下铁闸，厚重的石门缓缓打开。城外滚滚烟尘泛起，虎豹骑的正黄军旗已经逐步清晰可见。

        “燕王世子回来了。”

        “别乱说话，这位现在可是燕王。”

        人群中熙熙攘攘发出骚动，大家都对这位未曾谋面的燕王议论纷纷。

        城门口早早的就被宫里来的人铺上了红毯，从这儿到宫里的一路众人都会是策马踏在这丝绒地毯之上。

        长街两侧跪满了奉旨前来迎接的百姓，他们山呼王爷千岁郡主千岁，却都不敢抬头。直到，到了宫内。

        沈妙自小是在宫里长大的，这宫内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她都再熟悉不过。可是每每走到去往勤政殿的这条长长的甬道上，她都有一种无法呼吸的压抑感。

        两旁高耸的红墙将天空圈成一块小小的形状，仿佛这里和外界所能接触到的地方只有这么多。脚下的青石板路每天有专人清理，连青苔都不允许长，许是怕滑了陛下的轿辇，惊扰圣驾。

        “王爷，郡主，再快些，陛下心急的很。”领路的太监一路小跑，不住的催促。头顶飞过只麻雀叽叽喳喳地叫着，沈妙抬眼看看，又转身瞧瞧一旁的萧恪。

        两个人目光正好对上，找回几分幼时一起玩乐的记忆，相视莞尔。那时候的萧恪在宫内当皇子伴读，他是学馆里最调皮捣蛋的一个，上树抓鸟下湖捞鱼他都干过。

        曾经还因为带着三皇子刘恒在御花园湖里抓金鱼，害的刘恒感染风寒大病一场，被学馆的先生罚抄书五百则。

        沈妙依稀记得，自己好像因为五文钱一页这个价格帮他抄了不少。

        “哎哟，朕的恪儿。”还没等沈妙一只脚踏进勤政殿，她就听见皇帝急吼吼地嚷着萧恪的名字。再一抬头，天子扔下手中的奏折自龙椅上快步下阶。

        “快让朕看看，你长高些没？”

        “臣萧恪。”“臣女沈妙。”

        “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萧恪低着头不去与天子目光对视，只是照大礼参拜去跪下呼喊万岁。沈妙明白萧恪在担忧什么，而自己作为郡主，礼仪也是万万不能少的。

        “快起来，快些起来，还有你武阳，朕不是说过私下里不用动不动就跪吗？”皇帝略带嗔怪地给萧恪沈妙挨个搀扶起来。“你们俩不愧是青梅竹马啊，见个礼都这么整齐划一的，比朕的金吾卫还要训练有素。”

        “陛下玩笑了。”萧恪就算站起身来还是低着头，毕竟回避天子的眼神，不与其目光相对，是臣下要做要守的礼节。“臣与沈妙一别五年，也是自郡主监军起到如今才见面不过数月。”

        萧恪在解释，在替沈妙解释。皇帝看似玩笑的一句话，实际上是内涵萧恪和沈妙默契十足，多有往来。沈府不干涉朝政多年，京官私下联系封疆大吏密而不报，是死罪。

        “恪儿。”皇帝蹙眉不悦。“你好歹要叫朕一声舅舅，你和朕是一家人，在朕面前无需如此小心谨慎。”

        皇帝说的不错，萧恪的生母确实是他的妹妹，当朝靖国公主下嫁当时还不是亲王的四品将军萧鸿宁也是那年的一桩奇闻。

        至于后来的萧鸿宁比武夺帅的传奇，都是后话了。先帝对于靖国公主的抗旨下嫁非常不满，但因为女儿毕竟是女儿，也只得就这么算了。

        沈妙听皇帝提起这个连呼吸都放轻了，苍天大地啊，到底是造什么孽。这些皇家秘闻或许真的不能算做秘闻，但是现在的气氛，她一个外人杵在这里真的是十分尴尬。

        “武阳，你也是。”皇帝似乎察觉到了她的不安，更是放柔了语气。“你是朕老师唯一的女儿，朕也拿你当朕自己的亲人。长途奔波劳顿，回去记得好好休息。”

        “多谢陛下。”沈妙的手在袖子里暗暗拧了把自己的大腿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行了。”皇帝大手一挥。“朕还有许多奏折要批，你们去看看太后吧。听说你们今天回来，她念叨一整个早上了。”

        念及太后，沈妙的心情轻松许多，这个老人或许是在这个深宫里她唯一可以不用提心吊胆相处的对象。

        小的时候她在宫内的学馆和皇子公主们一起念书，那时候的太后心疼孙子孙女，总是来给学馆送些好吃的果脯点心。

        后来沈妙长大出宫，成了京城大街小巷的一霸，皇室贡品吃过不少，她也再也找不到太后宫中那个味道的果脯了。

        “晚上沈妙住在太后那，恪儿你和老三住一块。朕为你们接风洗尘摆家宴，就都别出宫了。”皇帝说罢哈哈大笑，让刚刚领两人进殿的小太监出门替他送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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