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启王大婚（二）
见沈青言这么问自己，林筱筱有点尴尬，毕竟怀疑别人总归不是好的，而且她都在想什么啊，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大皇兄了。
“没有。”林筱筱连忙解释道，“我只是觉得新奇，大皇兄竟然喜欢这种小孩子的玩应。”
“闲来无事做的。”沈青言说完，给黑鹰一个眼神，黑鹰点头会意，用长剑将树上的风铃挑了下来。
沈青言微微一笑：“拿去丢了吧。”
“是，殿下。”
乌雅开口问道：“风铃多好看，还是不要扔了。”
他答：“旧了，你若是喜欢，明日本王给你送来几串好的。”
见沈青言这么说，乌雅也不再对那串风铃恋恋不舍，点头答应。
这对小夫妻有自己的私话，他们二人眉目传情，男俊女美，林筱筱也不好过多打扰，于是十分知趣地离开。
宴席设立在启王府的正院，林筱筱忘记来时的路，好几次走错了地方，这启王府的景观布置让她一言难尽。
“臣参见太子妃。”
陌生男人的声音，林筱筱闻声看去，就见到一个约莫四十岁的男子朝她俯首行礼。
成熟，严谨，胡子整齐，从头到脚看这个人就像是一个臣子。
他身后的那拥有沉鱼落雁之貌的陈落鱼，和拄着拐杖的陈老太太，林筱筱大抵就知道这个人是谁了。
当朝陈相，在朝中权势颇深，而陈家历代都出一名皇后，可见其势大。
当看见林筱筱的模样时，陈相竟是一愣，他满带疑问地回头看向陈老太太。
像那个人，又不像。
陈落鱼与陈老太太皆朝林筱筱行了一礼，当然林筱筱知道，这礼行得并不真诚。
私下有仇，面上还是得过得去，林筱筱笑道：“今日是启王大婚，陈小姐尚未出阁，能来沾沾喜气是再好不过了。”
无心人说话，有心人刁难，陈相本来就气着，他心想林筱筱这么说话不是存心让说他女儿嫁不出去吗？
护女心切，可又不能不尊着她，陈相身为朝臣，这种事情是决不能在一个小丫头片子面前吃亏的，便道：“市井草民到一夜飞上枝头，论喜气，鱼儿可是远没有太子妃沾得多。”
这里除了自家人没有别人，陈落鱼也不摆出一副善良知礼的架子，她道：“麻雀是麻雀，凤凰是凤凰，不代表飞上枝头就不是麻雀了。”
她都这么说了，林筱筱自然也不甘示弱，没恼反而笑道：“麻雀怎样，凤凰又能怎么样，从始至终的笑到最后的人呢才是赢家，陈小姐似乎从一开始就输了呢。”
陈落鱼当场就怒了：“你！”
“哪怕某日殿下真休了我，把我赶出太子府，恐怕殿下宁可娶另一个市井郎中，也不会允许陈小姐做太子妃的。”
相处这么久，沈青城的性子林筱筱再了解不过了，张皇后让他往东他就往西，张皇后让她往南他就往北。
自然而然，张皇后要他娶沉鱼落雁的宰相千金陈落鱼，他就娶了长相平平的市井庸医林筱筱。
陈相是个暴脾气的，立马站起来就要发火，陈老太太一双苍老的手放在他的肩头，随即摇了摇头。
她朝林筱筱行了一礼道：“是我们陈家礼数不周，还望太子妃恕罪。”
林筱筱尊敬一笑，客套道：“都是人之常情，是误会，陈老太太就不要放在心上了。”
看着三人离去的背影，陈老太太若有所思，仿佛有什么心事一般。
这时，陈相打断了她的思绪：“娘，你是否发现林筱筱与那个人生得相似。”
“那个人？”陈落鱼问，“哪个人？”
想到她第一次见到林筱筱时，陈老太太缓缓道：“相似之人有很多，况且林筱筱的样貌远远不抵她，怎么会生得相似？还是快些动身去宴席上，也好免得让陛下和皇后娘娘怪下来。”
陈老太太面上平静，嘴上否认着，心中却恰恰相反，情绪久久难以平复。
林筱筱，她究竟是何来头？为什么会生得和那个人这么像？难道说，是她的女儿？
苍老混浊的瞳孔渐渐充盈泪水。
久远的回忆中，女子半蹲在腿边，默默给力道不轻不重地给她揉肩膀，笑得柔和舒心:“我心里知晓母亲待我的好，我待母亲好也是理所应当的，以后每日，我都会来给母亲揉肩。”
启王成亲，沈青儿被罚禁足，张皇后身体不适便没出席，沈青林借口上茅厕，人直接消失的无影无踪，不知道去哪儿了。
所以，从开席到现在，一切都还算是平静。
沈青城等林筱筱许久，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他恼羞成怒地问阿武:“她是死在茅厕里了吗？”
阿武连忙道:“殿下息怒，属下这就去找。”
结果阿武没走出几步，沈青城弱下了语气:“回来。”
他顿了顿，脑海里想得都是芙蓉糕一事，问:“你觉得来时，孤对她的态度如何？”
来时？阿武先是一愣，猜到沈青城说得可能是林筱筱被吓到去茅厕的事，那当然态度是极其不好的。
“说话。”沈青城冷冷道。
阿武要是说实话，挨沈青城的一通责骂不要紧，但他不想伤了太子的自尊，倘若说假话……这就是阿武自打来到沈青城身边撒得第一个谎了。
片刻后，阿武吞吞吐吐，答非所问:“殿下以前都不会将这种事放在心上。”
这时，林筱筱带着秋收和谷雨来到宴会上，她像往常那样坐在沈青城的旁边。
她看了一眼阿武和沈青城，那两个人早已装作无事发生一样，一个兢兢业业在主子身边候着，一个双目黯淡，一言不发地看着随身携带的话本。
林筱筱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以往此时，沈青城都会没来由地给她泼两盆冷水，现在安静到让她心中十分不安分。
她问：“殿下，你有心事？”
沈青城一怔，心想：他明明一句话都没说，也没露出什么愤怒之色，她是怎么看出他有心事的？
“没什么心事。”
“我知道殿下在说谎。”林筱筱一反常态，竟是在安慰和关切，“我们是夫妻，殿下有心事就一定要说出来，免得憋坏了身子。”
又吓坏了她。
“你在关心孤？”沈青城说这话时带着些许不信。
她答：“因为我与殿下是夫妻，相互扶持关爱是天经地义的。”
周围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因为不能让别人知道他们是假夫妻的事情，林筱筱只能是这样浓情惬意的扯谎。
一旁的阿武十分轻易就看出林筱筱的顾虑，知道她在扯谎。
可沈青城的眼底隐隐闪动，他什么都没想，仿佛无尽沙漠中看见一汪清澈的池水，海市蜃楼。
他嗓音轻颤：“你说得当真？”
林筱筱左右张望，随即将头凑过来低声道：“当然是假的，这里人这么多，不做做样子就被人发现了。”
眸中刚泛起的一点光亮渐渐弱了下来，沈青城这才发觉到自己的愚蠢，他明明知道林筱筱不喜欢他，却下意识在期盼着什么。
简直愚蠢至极。
“启王殿下，乌雅公主到！”
随着来富公公一声洪亮的嗓音，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那对身穿喜服嫁衣的男女身上，一个用红绸带所挂的绣球，二人各持一角，意味着夫妻同心，喜结连理。
“一拜天地！”
第一声，沈青言与乌雅第一拜，乌蒙眼含热泪，对这个妹妹既不舍又感到高兴。
“二拜高堂！”
第二声，二位新人从吃饭蚩丹的天神像与大盛的佛像上，转向了上座的老皇帝，而老皇帝点了点头表示认可，却又在那一瞬间神色复杂。
他想到了已故的崔氏，那张恐怖的面孔至今令他难以忘记。
她那样的出身，那样的长相，根本不配和他这个九五之尊翻云覆雨，孕育子嗣，可是又偏巧，她的儿子是最优秀的，最适合的帝位人选。
造化弄人啊……
不过，好在最后命人暗中在冷宫的食物动了手脚，留着崔氏，他这辈子都摆脱不了那段耻辱的过往。
“夫妻对拜！”
沈青城眸光轻抬，在林筱筱没察觉地情况下看向沈青言，自心口涌上一股莫名的心酸。
如果没有他喝了那杯万花残的酒，沈青言此时已经是陈年的亡魂，不会有今天。
至少最后毒发身亡，自己也不算白死。
“送”
当最后一句‘送入洞房’还没喊出来时，那边突然奔过来一个满脸黑炭的侍女：“不！不好了！膳房走水了！”
沈青言一听，立马问道：“你说什么？膳房走水？蚩丹使臣带来的食材呢？”
“食材全都在膳房里，全是火，恐怕都烧光了。”
乌雅险些没站稳，往后退了半步：“烧烧光了？”
乌卓起身连忙道：“妹妹莫慌，二哥这就带人去灭火。”
乌雅眼中含泪，点了点头。
那边，沈青城嘲讽地笑了笑，道：“食材而已，烧了就烧了，大惊小怪。”
这话里话外说得就是乌雅，一旁的林筱筱立马心中不愿，替乌雅辩驳道：“乌雅公主千里迢迢来到大盛，这是她最后一次吃家乡的饭菜了，殿下既然无法体会，那就当做没看见罢了。”
说完，林筱筱特意去看沈青城的表情，沈青城垂着眸，一言不发。
林筱筱也不觉得奇怪，他的性情向来是如此，不随伦理只随心，想发脾气的时候发一发，不想发连搭理都懒得搭理。
心忧命短这种人，像他这种人应该能活得长命百岁吧。
而沈青城不发火的原因，是担心面前这个女子因为他不经意的一个眼神，一句话而对他心生厌恶。
不大一会儿，膳房的火熄灭了，乌卓带着人赶了回来，乌雅有些不敢问他：“二哥，食材怎么样了？”
乌卓不忍心说，乌蒙沉沉叹了一口气：“对不起，妹妹，火太大了，都毁了。”
“什么”乌雅都要哭出来了，“驯鹿肉，狼腿，还有冰鱼大盛没有这些。”
乌蒙赶紧又安慰她：“小妹，你也别太难过，大哥这就赶回蚩丹再去给妹妹拿。”
她抹了抹眼泪，应道：“别去了，千里之遥，不知道要赶多少路，大哥别为这点小事大动干戈了，大盛的菜也很好吃的。”
乌卓摸了摸乌雅的头道：“委屈妹妹了。”
老皇帝看着如此懂事的乌雅，又想起自己那个刁蛮任性的女儿沈青儿，简直没有可比之处。
乌蒙道：“我忘了，不止是蚩丹的食材，大盛的食材和已经做好的佳肴都烧毁了。”
沈青言笑道：“大哥不必担心，本王会命人去宫中取一些食材过来。”
林筱筱看着这一幕，提醒道：“可是大皇兄，从宫中取食材再到做完，至少要两个时辰，这么多人恐怕来不及了。”
正当火烧眉毛时，忽然有士兵来报：“府外聚集了大量的皇都百姓，说要见殿下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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