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楚王府1
“说吧，齐溪云。你到底图我什么？”李闲乐一掌拍在齐溪云书桌上。
齐溪云把目光从书上移开，看了看她：“我不图什么。这是执行君命。”
李闲乐道：“君命是让你好好看着灵云妖孽，不是让你把灵云妖孽关到你书房里。”
齐溪云道：“这有区别吗？“
李闲乐竟然挑不出刺来：“我觉得你很可疑。”
齐溪云又把目光移回道书本上了：“哦？”
李闲乐道：“齐溪云你变了。”
齐溪云笑道：“你又不认识我，你怎么知道我变了？”
李闲乐语塞了。
眼前此人完全不像是她之前认识的齐溪云。她认识的那个人，总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臭嘴脸，最不喜别人碰他东西，吵架的时候语塞……
李闲乐内心忽然有种巨大的落寞感。当年在灵云时，她和齐溪云也是这样。
“齐溪云，齐溪云，齐溪云？”少年李闲乐一掌拍在齐溪云桌子上。微风吹动她的一缕刘海，脸上的笑容不羁。李闲乐看到齐溪云就想撩拨一下，此刻她拍桌一掌，好奇他会是什么反应。
面前的少年正襟危坐，头也不抬：“不要碰我东西。”
李闲乐笑道：“你不要整天面无表情嘛～”
齐溪云表情不改，道：“不关你事。”
李闲乐正泄气，陆舟走了进来，道：“李师妹，别和他计较。出来和师兄练剑。”
萧如许也在门外喊道：“闲乐快来！”
李闲乐回头扮了个鬼脸，欢天喜地地出门和师兄师姐练剑，转头就把这回事忘了。
想到此事，李闲乐手指微蜷，收回了手。
李闲乐道：“齐溪云，你觉得，你是灵云的弟子么？”
齐溪云唇角微动，半响道：“是。”
“那为什么？”李闲乐摁下了他手上的书，一手捏着他的脸：“为什么每一次灵云需要帮助的时候，你都置身事外？”
齐溪云被迫抬高了脸，但眼神却极力避免着李闲乐。
“说话，说话啊！”李闲乐的声音颤抖着。她看着齐溪云，忽然松开了双手，眼神冰凉。齐溪云的头低着，不语。
她道：“你可知道当年灵云被火烧，师父为了保护我在我面前殒命，萧师姐重伤时我的感受？你可知道人鬼大战前灵云弟子所受到的屈辱？每天被人叫成妖孽的苦楚？然而你不在，你永远都不在！”
李闲乐转身背对齐溪云，极度克制着，但眼泪还是忍不住落下：“齐溪云啊，我知道你身为楚王世子有苦衷。但你同时也是最能提供帮助的人！为什么一点点帮助都未曾给予？！”
齐溪云的语气中流露出痛苦：“我——”
她马上用衣袖抹干了眼泪：“我不怪你。每个人有不同的选择，没有对错。只是，你也别想用一些小恩小惠，从我身上套取关于灵云的更多信息。我不愿给你。”
李闲乐胸中的怒火已经殆尽了。她此刻平静地注视着他：齐溪云在颤抖。他的脸低着，看不清是悲伤或者是愤怒。但这对她来说已经无所谓了。该说的都已经说了。
李闲乐走向门口：“你，送我回去吧。”
“别走。”齐溪云大喊道，又小声地叫了一声：“别走。”
齐溪云哽咽着，站起来道：“你以为，我是要从你这里套取情报么？你以为，我愿意置身事外吗？！”
他声音颤抖，极其艰难地说道：“听到灵云被火烧，我心如刀绞。但我父母拦着我，他们告诉我说：‘孩儿啊，你的身后是整个楚王府。你去了，能改变什么？灵云还是会毁。但若楚王府遭到牵连，那你的弟弟妹妹怎么办？’灵云注定要毁，难道我要拿我家人的性命再做无谓的牺牲吗？”
“朝廷之上，我何尝不想帮灵云？但是我不能。我不能！”齐溪云撑着桌角：“圣上忌惮灵云，也忌惮我们。如果我帮，那么楚王府的结局又何尝不是下一个灵云？”
“闲乐，你说我要怎么办？”齐溪云顺着桌子滑到地上瘫坐着：“我要怎么办……”
李闲乐也知他无错，犹豫半响，还是走到他身边坐下。
窗外的风微微拂过卷帘，两个人都没有再落泪。只见阳光洒落，树影斑驳，甚似旧景。
疲倦的李闲乐靠着桌子睡着了。朦胧之中，她感到有人给她盖上了一件衣服。
李闲乐做梦了，回到了灵云求学的时候。
“见过师父。”陆舟与萧如许双双作揖。
徐清风挥挥手道：“先入座，今日有要事相议。”
不一会儿李闲乐与齐溪云一前一后进入学堂，见陆舟和萧如许正襟危坐，便也都悄悄坐下。
徐清风抬头：“人都来齐了，那我便开始了。”他稍作停顿。
“今日听闻这灵云山旁出现了出现了疑似姑获鸟的东西。闲乐，你有什么看法？”
“这生物不一定是姑获鸟，也或许是长得相像的仙兽，例如九凤。这姑获鸟相传有九头，专门摄食幼儿的魂魄。而这九凤也有九头，通体鲜红。不过，若它真的是鸟祟，那么鬼很可能已经卷土重来。”
“这么快吗？”萧如许忧心重重地问道。“上次的人鬼大战才过去十五年而已，大家都认为还会再太平个十五年。”
徐清风道：“如许，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啊。我们今日便下山探访实情。你们虽说平时收伏过仙兽，但对鬼没有任何经验。若这生物是姑获鸟，那么这次就是个很好的练习机会。”
徐清风用目光扫了一下四个弟子。
“陆舟，为师不担心你。如许，你也是。溪云，虽说你练习的时日较短，但能力是足够的。闲乐，这次就先观摩。明白了么？”
“明白。”
“好，那你们自去准备吧。”徐清风说罢，拿起一把扇子摇了起来。
这姑获鸟出现的地方叫盘山镇，距离灵云峰越三十多里。
盘山镇地处盘山山脚，旁边是有名的茶马古道。白日之时，镇上随处可见牵着马匹的藏族商贩与带着一箱箱茶叶的汉族商贩。人群喧哗不止，好不热闹。老老少少，男男女女，藏民与汉民，都在这条茶马古道上做着买卖。
这蜀地之人，说话软绵绵的，声音时高时低时粗时细，听起来很有趣味。李闲乐听了一会儿，稀里糊涂学了几句对齐溪云说：“哥老倌儿，你今日咋如此鬼迷日眼，瓜兮流了。”
“拿腔作调。”齐溪云道。
“人家女娃儿说你长得好看。”旁边小贩讲到。
齐溪云脸红了，扭头不看李闲乐。萧如许与陆舟在旁边暗笑。
一行人的午饭在路边小摊解决，没想到李闲乐竟然吃不了辣，只能眼巴巴望着师哥师姐把红油油的菜往嘴里送，自己喝西北风。
午饭过后，一行人往盘山镇北边走去。商铺渐渐地稀少了起来，喧哗声也越来越远。李闲乐玩着新买的竹蜻蜓，和师姐讨论着姑获鸟。
这北门外就是一片树林，名叫荫林。曾今因为常常有鬼出没，因此人迹鲜至。但即使是在鬼销声匿迹的这几年里，这林子也没有多少人涉足。徐清风在这里补下陷阱，十年都没有什么动静，偏偏这几日来了个大兽。
李闲乐问：“为什么这兽会在荫林出没呢？姑获鸟喜欢摄取幼儿魂魄，应该出现在幼儿多的地方。但刚才一路走来，未发现窗外晾出许多幼儿衣裳。若是九凤的话，也不知道它为何在此地出现。”
徐清风道：“仔细，不过这兽可能是在别的镇上摄取了魂魄，再回到它的老巢来分食的。我认为它十有八九不是九凤。你们看，那里有邪气。”
四人抬头，只见树林上冒出一片黑雾，四周一阵阵热浪。
“姑获鸟无疑了。”齐溪云道。
“我们要怎么抓呢？”李闲乐问。
“就地处决。这鸟目前还在陷阱里，用剑砍掉它的真头一戳就毙命了。”徐清风说。“还有，这九个头里就一个真头，所以要把全部的头都砍掉才能确保没有问题。”他补充道。
“如果不砍掉它的头，而辟向它的心脏呢？”李闲乐问。
徐清风道：“可以是可以，但是有九个头的防护，很难直接一剑致命，比较危险。”
他皱眉：“李闲乐，你待会儿先观摩，下一次就可上手。目前就先观摩。”
李闲乐笑了笑，内心并不当回事。她之前和她父母也收伏过几次兽，次次都是她自己把兽解决掉的。不过这要是和师父说，恐怕师父就真的好生看管着她，她这次也就真的没有参与机会了。她换了一个话题：“如果能弄出一个袋子，鬼掉进去就自动被剿灭，那就省事了。这样的话，我们就只用去收一收袋子。”
陆舟道：“闲乐，有时候仙师和凡人也会不小心掉到陷阱里去的。如果那袋子能把鬼化了，那也能把人和仙师化了。所以，还是谨慎些为好。”
李闲乐道：“师兄说的有理，那就再加个什么分辨的功能。”
萧如许道：“又在发挥你的奇思妙想了。这东西，估计京城那边都做不出来。”
李闲乐道：“他们做不出来，不代表我们做不出来。”
李闲乐忽然看见齐溪云背后粘着什么东西，眼珠一转，喊道：“齐溪云，来追这个竹蜻蜓。”
齐溪云正沉思着什么，见李闲乐一喊，没反应过来，就按照她说的抓住了空中的竹蜻蜓。他跳到半空中，却忽然感觉后背一凉。回头一看，李闲乐竟然把他的外衣扒拉下来了，惊道：“李闲乐你做甚！”
李闲乐却将他的玄色外衣在空中晃悠了一下。众人定睛一看，那外衣上竟有一个鲜红的血点！李闲乐用手指摸了一下，上面的血迹还是新鲜的。
她笑道：“哥老倌儿，这姑获鸟好像盯上你了呢～”
齐溪云还在怒火中烧：“我……你……”
陆舟赶忙出来打圆场：“这个，李师妹也是一时情急之下相处的法子。齐师弟也不要过于在意。”
徐清风道：“或许是我们离这姑获鸟太近了，它虽身在陷阱中，但是仍然能施展些法力。至于为什么盯上了溪云，为师也不知。你们在此站好，不要向前，看为师解决此物。”
徐清风飞向陷阱，一剑砍断了这姑获鸟的九个脑袋。一顿行云流水的操作，姑获鸟毙。萧如许上前为它收了尸，打算带回灵云研究研究。
师徒五人提着战利品往回走，氛围轻松了起来。
李闲乐乘机溜到齐溪云旁边：“齐兄，我刚刚不是故意扒你衣服的。我看到那个血点一时情急，就想了这么个法子。万一我与你说了，那姑获鸟注意到了，把你的魂摄走了怎么办？”
齐溪云的脸此时红黑不定，避开了李闲乐的眼神。而李闲乐乘机仔细观察一下齐溪云的这幅模样，倒是心生一种怜爱之情。这哥老倌儿是真的鬼迷日眼，怪不得能被这姑获鸟盯上。
李闲乐夸了齐溪云一会儿。齐溪云平复了心情，道：“哦，是么？”
李闲乐一笑：“就是一时情急为了救人。齐兄不要想多了。”
齐溪云像是想起了什么：“话说，昨夜说好的，你打算送我什么？”
李闲乐一拍脑袋，今天好像又忘了这件事情。
她清了清嗓子，故作正经道：“明天，明天我一定给你。”
齐溪云说：“嗯——李闲乐闪开！”
只见一黑影从李闲乐袖边划过，插入了后方松树树干上，竟将松树干射穿了。定睛一看，是一根冒着黑气的羽毛。
“师父，这姑获鸟不是已经死了吗？”李闲乐问。
徐清风道：“这里不止一个，有一群！徒儿们快撤，不要恋战！”
话音刚落，四个姑获鸟就将师徒五人围了一个水泄不通。
徐清风道：“萧如许，布阵！陆舟，齐溪云，准备进攻！李闲乐，看着！”
瞬时，一道青色的阵生成，以萧如许为中心建立了一个保护罩。
李闲乐回忆起《阵法》：这可是所有防御阵中最厉害的，也是难操作的，可以允许仙师在里面向外输出灵力，但也能防御外界的攻击。平常仙师需要半分钟左右的时间才可建立，而萧师姐只用了不到一秒，真是令人叹为观止啊。
身后，陆舟、齐溪云、徐清风持剑，各对准一个姑获鸟蓄力。三道白光透过保护膜，直击姑获鸟脑袋。鸟头纷纷落地。
李闲乐却一直看着第四个姑获鸟，总觉得有些不对劲的地方。忽然，一道金影闪过，李闲乐连忙喝止正在蓄力的三人。
她道：“停停停，这不是姑获鸟！恐怕是，被邪气所控制的九凤。”
空气凝固了。
徐清风道：“何出此言？”
李闲乐道：“师父您与两位师兄刚刚都在剿灭那三只姑获鸟，没发现这第四只鸟有金色尾巴。但姑获鸟是没有金尾的。有金尾，并且与姑获鸟长得如此之像的兽，也只有九凤了。但这只九凤明显由内而外地冒着邪气。”
齐溪云道：“史书上从来都记载出现过仙兽被邪化的例子。”
徐清风打断他：“不，闲乐说得有理。这的确，是被邪化的九凤。萧如许，撤阵，马上让全体灵云戒备。为师暂且将这兽镇压在此地。陆舟，你与我速速召集各大仙门掌门，说有要事相议。”
回去的路上，就李闲乐与齐溪云两人。他们俩故意走地慢悠悠的，仿佛这是旧时光的最后篇章。
李闲乐道：“此番回到灵云，是要变天喽。”
齐溪云道：“嗯。”
李闲乐酝酿了一会儿，道：“去你妈的老天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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