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网 > 把宿敌养成了猫系 > 第29章 白玉剑首遭虫豸铁琵琶搅扰剑心(下)

第29章 白玉剑首遭虫豸铁琵琶搅扰剑心(下)


琵琶女左手颤按弦转音,右手在下轮流弹拨不止,那声音余调里寒怆凄切,节奏间又步步紧逼。她那双既温柔、又娇媚的眼睛,从身侧谢琅寒光毕现的剑,一路往上看到了谢琅的眼睛,就像蛇抓住猎物一般,看紧了。

        “谢公子,你累不累?”

        她问了一个跟当下情形完全无关的问题,只像一句柔和的关心,理所当然的,谢琅也没有理她,但是那剑却也不能再进一步。

        “谢公子,你很辛苦吧,”她接着说:“因为你很孤独,因为没有人能懂你。”

        谢琅冷声道:“与你何干。”他拔起剑来,又看准那段无辜的脖颈要刺,剑锋下去,还是软颤着从另一侧滑开,他的力气好像离开他的身体,他的身体在这一刻,并不是很听他的使唤。他的剑也是。

        第二次了,这件事情无法解释,谢琅几乎要怀疑自己了。

        他看着雪亮的剑身,强调说:“我并不孤独。我有母亲。我也有家。”

        琵琶女笑一笑,说:“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你。这个你是注定得不到认可的你,而我说的你是不需要认可的你。”

        谢琅难以忍受地皱眉,训斥道:“别以为你很了解我。别以为你很懂我。”

        琵琶女下手弹了一小段柔软的调子,怜悯地说:“你的心乱了。”

        谢琅驻剑,不语。

        琵琶女手指慢下来,而声音变得如泣如诉、低徊婉转,偶有几个重音,其间苦闷更重、悲哀愈深,沧桑落寞,如寒蝉追影、残月如霜。难以言喻。她笑着,此时的她几乎化成另一个谢琅,很真诚地说:“你看,你多可怜。这个世界上没有你的同类,根本就没有人能理解你。没有人真正地爱你。而这一切,只有我看出来了。”

        谢琅的剑尖又点在她的血痕驳杂的脖颈间,他眯起眼睛,其间杀意涌动如霜雪寒。琵琶女笑着对他说:“杀了我你就清净了么?公子,你会舍得吗?我是这里唯一看出你苦处的人,我可能是最后一个能理解你的人。我同情你,我很想帮助你,因为你真的非常可怜。你很孤独,也孤独了太久了。”

        有一种亲密得让他觉得非常、非常怪异的触感无形间顺着谢琅的思景渗透进去,让他的神智和□□好像分离。前所未有的不适感觉让他恍惚错乱不已,但又说不出来,那有害的触觉进来,却只是想给他一个无害的拥抱。

        谢琅额头渗出细细的汗,打湿了碎发,贴在颊面上。

        “不,”他说:“不是我对你下不了手。”

        他剑压在琵琶女的脖颈上,而不能前进半分。谢琅看着剑尖,手上使力,但触感是软的。他用肯定的语调为自己的行为撑起底气,说:“是你在干扰我。”

        琵琶女很惊讶似的,然后笑起来,说:“男人把自身责任推卸到无辜的女人身上,自己做不成事,然后责怪女人乱他心肠,这是天经地义的么?我原以为只有怯懦无能之辈才会托辞,想不到谢公子也不例外。我也早该想到,天下男人都是一样的,既然谢公子也是男人,那自然不例外。”

        谢琅几乎被她绕进去了。

        “不过没关系,我知道你很痛苦,所以我已经原谅你的软弱了。”她慈悲温柔的眼睛看着谢琅,诱导他:“不过或许从自身改变开始,比要求旁人改变,会容易得多。你不妨听听看,或者有什么想法,都可以与我一说。”

        谢琅将剑从她颈项上移开,转而去挑那把三弦的琵琶。他的剑锋要触弦,就难免碰上那间错穿插的手,那双柔软细嫩的手也被割得鲜血淋漓,涂抹在弦上、琵琶身上。然而琵琶女的手还是极稳,她的手被剑割伤,但她的指尖依然擦过剑锋去按那颤鸣的弦。谢琅的剑能割伤她的手,但已经割不断她的弦。

        思景迷乱则宝剑失锋。

        琵琶女极怜悯地看着他:“所以,你又为什么要拿起这把剑?现在的一切是你想要的吗?这对你来说,又有任何意义吗?没有,”她温柔也恶意地戳穿谢琅的迷惘,概括道:“其实这一切对你来说根本就不重要。剑也好,道天也好,斗法也好,谢家也好。什么都不重要,你做这些无聊的事,不过是想获得你看不起的人们的认同,不是吗?但是你做不到,而且做这些让你太累了。”

        谢琅想,不要再说了。他的心很冷,就好像一块石头,掉进了大海,就无止境地往下下沉。琵琶声不绝如缕,他想,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如此熟悉又贴切;又想,我是在哪里,我应该做什么?好像一切都随着这个女人说出来的话变得远去而破碎了,只有寒冷而连绵的,空洞的潮声。

        这让他变得柔软,变得恐惧,变得畏缩不前。

        他动不了。就算要动,他的肢体,他的剑,他的心也不听他的使唤,他不知道为何。他的剑是软的,他的心是怯弱的。谢琅天生守元,已经习惯了人与剑、身与心、思与景密不可分的感觉,一旦失去,就好比突遭巨变断臂缺腿,僵直不能自理。

        琵琶女说:“我已经理解你了。所以你的剑就没有意义了。”她躺在地上,衣衫不整,头发散乱,可是笑容却依然保持温柔善良,像一张焊着的面具,简直透出一股诡异来。她说:“你依然强大,可你已经不孤单了。”

        她总是笑得那么好看,那么镇定:“你怎么啦?你在害怕吗?因为我说的都是你所想的吗?没关系哦,我在这里哦。我会听的。”

        不要再说了……不要。不要再说了!

        谢琅索性丢下了那把已经酥软的剑。他想弯下腰,或者蹲下去,可是腿并不听他的指挥,膝盖沉重麻木,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直直跪在琵琶女身边。但是姿势如何无伤大雅,谢琅面无表情,伸出双手,一手扫开琵琶女的手,一手揪住琵琶山口,提起那把铮铮作响的琵琶,用纯粹的肢体力气将它一寸寸生生掰离女人的手心。

        他已经不顾姿态、也不顾剑了。他只知道现在必须、立刻、马上,让这一切停下。无论用什么方式,无论身上剩下什么,只要可能会起作用,就全都一股脑丢出去。

        虽然他狼狈,但是对上这样一个柔弱无害的乐伎,还是有绰绰有余的。那女人被他扣着手腕拉开,竟然也不反抗——她的身体条件也没有反抗的本钱,就自然笑着丢开了那把抱在怀里的琵琶,仰面朝天,安之若素。

        “我已经做到了我该做的,”她容色安然,语气温柔:“我没有遗憾了。而身心俱乱的你,又该如何自处呢?”

        没了那步步紧逼的琵琶声,谢琅稍微好过一点,喘息片刻,手掌撑地站起来。他一手提着那把铁琵琶,另一手拽起琵琶女后领,将她如拎一只小鸡一样拎起来,三两步走到崖边。那琵琶女奄奄一息,被他提在手里,还犹自在劝导他:“我那样理解你,你也应该理解我吧?你现在究竟是在反抗我,还是只是在借此掩饰你自己的慌乱呢?须知这都是徒劳的呀。水泼在地上,谁能把它收回来?而镜子碎了,谁又能把它修复得完好无暇?我只是帮你卸下了伪装的假面,你为什么要恨我呢?”

        谢琅迎风而立,先把那害人的琵琶扔下去,眼看它在山石上掼得粉碎;随后也将这女人丢下去,让扫洒使和监察卿自去接应她下山。

        让人心烦意乱的罪魁祸首消失了,然而真的就结束了吗?人可以拔出一只粘在身上的水蛭,可是对残留在伤口里的吸盘却毫无办法;人可以拍死一只猖狂的毒蜂,可是一时半会,挑不出身上残留的断针。

        谢琅弯腰去捡起他的剑,还剑入鞘,站起身时,还是忍不住轻轻扶了一下前额。他几乎忘记自己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又该往何处去,四下无人,树下浓荫不见天日,一点声音、一点光线、一点风都没有。他走了一阵,生出更深一层的迷惘来,手不由轻轻触摸剑柄,而指尖麻木,几乎连剑柄的凉意都捉摸不到。

        魂魄离体不能还,心神震动不能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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