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2016年4月16日
上礼拜三是学校的篮球赛，班上没几个女生会打篮球，于是我们几个个子稍稍高挑的又被拉去充数。班上一个会打篮球的女生作为队长跟我们简单讲了一下规则，我们就这么胡乱地练了几天就直接和别的班比赛了。
我们并不清楚具体的规则是怎样，裁判也体谅我们是从没打过篮球的新手，只要不是很严重的犯规，他基本就不会吹哨。我是防守，我在自己的半边球场留守，看着另外的四个队友和对面的球员扭在一起抢球，她们在对方的篮筐下拼命地投，可大家的投篮技术并不好，投了好几次都没进，最后被对面抓住机会抢走了球。
我注意对方很久了，就像我们班一样，她们班的五个女生里只有这个人真的会打篮球，球到其他人手里都不必慌张，可到她手里，但凡她投篮，那就必定进球。于是我去拦她，严密防守不让她有机会投篮，最后她没办法，只能把球传给其他人，但其他人投不进，最后又被我的队友们抢走。
几番下来，对面也发现了我在防她，于是她们不再让她一个人与我对峙，每当她拿到球时，她的队友们就冲过来堵我，而我的队友们为了突破防守拿到球也冲到了我的身边，于是在我方球框下就变成了一个拥挤的场面，我在一堆人的脑袋里寻找篮球，才刚看到被那人拿在手里的篮球，她就一个抬手将球投了出去，我知道这球不被拦截就一定会进，于是拼命地跳起，在一堆人的脑袋上伸手打掉了那个抛在空中的球。
上半场结束，我听到我们班的同学在为我们欢呼，中场休息时，李璐璐给我递了瓶水，她说刚刚一堆人挤在那里抢球的时候，我的手伸出来直接拍飞了那个球，实在太帅了。我不好意思地笑笑，好像刚刚的所有疲累都因为这句话而烟消云散了。
下半场明显感到对面的攻势更加猛烈了，她们有意无意地都在阻挠着我，试图用身体将我和她们的投球手隔开，对面接连进了几球，我的队友都开始急躁了起来，可我们越慌对面越是得意，对方前锋气势汹汹带球冲过来，因为势头太猛怕被撞倒，我的好几波队友都收了力，结果都没能拦住。
可能是热血上头，也可能是为了赌气，在她朝我这边冲过来时我没有退让，反而朝着她过去拦截，也许她也没料到我如此胆大，一时间没能缓下速度，于是和我直接撞在了一起。我感觉自己的身体有了一瞬间的腾空，然后在落地时为保持平衡伸手撑了一下，结果右手没撑住，一瞬间像是失了力。
队友们赶紧过来扶我，队长也急忙叫了暂停，我坐在休息区时还有些呆愣，本想喝口水压压惊，可瓶子从我的右手里滑落下去，我想控制右手去拿，可手腕却怎么也使不上劲。
我跟队友们说，我手腕好像扭到了，她们本想让我休息，急忙去找替补，可班里会打篮球的女生本就没几个，连正式上场的球员都是东拼西凑好不容易凑齐的，哪有什么替补队员。她们找那些在场外观看的同班同学，一个一个地询问，可是没有一个人愿意替换我。也是，她们来看球赛是为了打扮得漂漂亮亮吸引男生的，不是为了在球场上跑得满头大汗还要小心受伤的。我看马上又要上场了却还没找到替补，就跟她们说算了，我坚持一下就好。
接下来的赛程就很吃力了，我的右手腕无法使力，没办法拍球更没办法传球，我只能用身体去阻拦其他人。对面那个和我一起摔倒的女生，她穿的是短裤，所以膝盖直接在水泥场地上擦破了好大一块皮，看起来血淋淋的，也让她们对我更为愤怒，因此防我也就防得更紧。可我反倒乐意她们把注意力都放在我的身上，就像一个障眼法，这样能给其他队友减少压力，制造机会，我也不至于真的成为一个拖累。
好在上半场我们班领先对面好几分，哪怕在下半场急剧劣势的情况下也能勉勉强强不被她们反超，在临近结束时我们的比分追平，谁都清楚这个时候只要再进一球就会决定输赢，我们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在最后离比赛结束还有十五秒的时候，队长一个漂亮的三分空心球直接炸响了全场，就连我们班的男生都开始欢呼尖叫起来，一切都成定局，十五秒的时间对面没有机会再投进篮，直至最后哨声吹响，我们漂亮地赢下了这场比赛。
比赛结束后我们还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我的手也没有及时处理，只是用棒冰草草冷敷一下就贴了药膏，直到晚上洗漱时才发现自己不仅伤了右手，左手拇指有血，仔细查看才发现不知何时被划了个小口，两条腿的膝盖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擦伤，虽没有对方前锋那样摔得严重，但穿着裤子走路时，伤口蹭到粗糙面料的刺痛却是长久且难以忍受的。当我准备爬上床时，我的手腕已高高肿起，算不得非常疼，可一点都使不上力。我的床在上铺，可我的手没办法让自己爬上去，于是我卡在扶梯那不上不下，最后还是下铺的李璐璐推着我的屁股把我推上床去。
晚上手臂开始酸痛，就像小学时被同学摔伤手臂的那个晚上一样，虽知道这点小痛会像过去的每一处伤一样慢慢愈合，可我还是翻来覆去睡不着，左手抓着手腕却丝毫不能减轻这份折磨，就这样折腾到天亮，我迷迷糊糊也不知道这一晚上到底有没有睡着。我在李璐璐的帮助下小心下了床，手确实比昨晚好了一点点，但还是无力，于是只好让李璐璐帮我扎了头发。
等到礼拜五回家的时候，左手破口处已经结痂，膝盖由于经常蹭到裤子，所以迟迟未能愈合，右手腕已经消了肿，但不知为何，里面的经脉都呈现一种黑紫的状态，从手腕一直蔓延到手背，那些扭曲的纹路看着就像中毒了一般。
我跟家里讲了打篮球受伤这回事，她们说又没有什么奖品，说我这么拼命干什么，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她们辩解那些关于班级荣誉的事，于是只好抛开这些小心地询问她们我是否需要去看看医生。我妈在自顾自地晒东西，连看都没看我一眼，她问我还疼吗，我老实告诉她不疼了，于是她就说不疼了还看什么医生，去医院又要花钱。我知道再待下去她又要开始叨叨，于是赶紧走掉回了房间。
队长说下个星期还要打复赛，可我的伤都还没好全，我想退出，想让她另找一人替补，可能是我的受伤让本就不愿打篮球的其他女生更加抗拒，队长告诉我，没有人愿意顶替我，如果我真的不打了的话，我们只能放弃好不容易赢来的复赛机会。
没有办法，只好答应了。可膝盖上的伤口好好坏坏一直未能愈合，若是现在这副样子上球场，恐怕连跑两步都极为困难。我卷起裤腿露出膝盖，盯着伤口处贴着的创口贴看了好一会，最终还是下定决心，把创口贴，连带着被创口贴粘住的未好全的皮肉，一块统统撕掉。
我掐着自己的腿，抽着气，含着泪，亲手撕开自己的伤口，撕掉没有长好的皮肉，直到最后一点皮肉分离，我的额头都已经布满了冷汗。我看着膝盖上凹下一块皮肉的地方，看着血丝和组织液慢慢填满那个坑洞，看着因为创口贴而久久未能痊愈的地方在被迫与外界接触后快速地在止血结痂，我紧绷的神经这才放松下来，这才慢慢瘫倒在床上。
膝盖上的伤口愈合了，但却留下了一枚硬币大小的疤，右手手腕带伤连打两场，最后没能恢复良好，手腕转动时常有僵硬感，手腕支撑时常常使不上力。最后的那场比赛，我们也没能赢下来，我心有余悸，不敢再拼命，我怕自己伤得更重就没有使出全力，于是那场比赛我全身而退，可是吃力的队长却在试图扭转局面时摔伤了手肘和膝盖，手臂和腿上都是血，比赛一结束就摁着纱布被送去了医院。
那之后，我没有再打过球赛，每每碰到篮球时，膝盖和手腕似乎都会传来清晰的痛感，队长流着鲜血的样子历历在目，曾经那种热血的感觉荡然无存，我不敢打，也害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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