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倒拔垂杨柳
高二某教室里。
讲台上，刘曳手臂支在桌上，上身微倾，唇线拉紧，营造一种颇具压迫感的氛围。
台下，男生女生们背着书包，或站或坐，皆是一副准备离开教室的架势。
刘曳有些紧张，她咽了咽口水，偏头看向窗外。
窗外，方七岁站在那里，无声地立起拳头为她打气。
刘曳转回来，面向同学们，勇敢道：“大家先别走，我们已经连续两天没有值周了！”
同学们这才交换视线，“还有这事？”
“没人通知我们啊！”
刘曳一噎，继续看向窗外。
方七岁继续握拳打气。
刘曳转回来，“但你们现在接到通知了！”
“啊……”一个男生抱着篮球，表情遗憾，“前两天没扫，不也没人找我们麻烦？”
“是啊！要不今天也混过去？”
刘曳一惊，重新看向窗外。
方七岁重新握拳打气。
刘曳转回来，“不行！因为前两天都是我一个人在值周！”
台下传出细微的动静，是大家低呼轻叹的声音汇在一起，才变得响亮。
大家都没料到刘曳一个人负担了所有人的任务，一时都有些表情尴尬。
见到大家这样的表情，刘曳又想咽口水，但却感觉喉间艰涩。
就在这时，刚才抱篮球的男生抱歉笑笑，“原来是这样！辛苦你了啊副班……”
“啊，”刘曳有些小惊慌，忙摆摆手，谦逊微笑，“不算什么的！大家不需要介意！”
班内气氛当即缓和不少，见同学们窃窃私语，传出来的全是夸奖自己的声音，刘曳抿着唇，有些高兴。
然而，却又传来一个不和谐的声音——
“如果不算什么的话，说明任务也不重。”
循声望去，刘曳只见班长站了起来。
对方背好书包，高昂头颅，一甩马尾辫，继续说：“前两天你都能自己完成，要不今天，也就交给你吧？”
“什……”刘曳的笑容僵在嘴角。
“这样不好吧？”那男生反问。
班长一脸苦恼的表情，“毕竟我作业也很多，不像曳曳那么聪明，完成得那么快！”
“对吼……”其他同学这才纷纷想起，“今晚作业好多！”
“能者多劳，行不？刘曳女神比我们这些凡人厉害，比我们更擅长平衡这些事！”
一见气氛又往捧杀的方向扭转，刘曳张皇地摇着头，试图辩解，出口却是苍白的“我不是女神”。
而台下并没有人在意她说了什么。
刘曳垂着头，有些自暴自弃，正盘算着怎么独自完成值周……
却听见窗外一声轻微细响。
她扭头看过去，只见窗外的方七岁一脸严肃，手中握着一支粉笔……
拇指摁上粉笔顶端，方七岁面无表情一用力，粉笔应声断掉，坠落在地。
一副莫得感情杀手的姿态。
刘曳大受鼓舞，立刻坚定点头，有样学样。
她从粉笔盒里挑出一支长的，拇指摁上——
“咔”，一声脆响。
听到这么大的动静，刘曳都傻眼了，定睛看去，才发现那不是粉笔……
而是不小心掺到盒子里的铅笔！
被吓到的不仅仅是刘曳本人，还有台下的所有人。
以及窗外的某个人。
气氛凝结，许久许久。
终于，抱球男生率先动作，把书包和球都放下，挠挠头发，“瞧给咱副班逼的……走吧大伙儿！干活去吧！”
有人打破这诡异的沉默，众人这才纷纷动作，去教室后领取清理用具。
刘曳放下半截铅笔，咬了咬下唇，看向班长的方向。
只见班长吃了土似的脸色青黑，目光随意乱飘，往刘曳脸上、手指上、胳膊上转了一圈，又飞速转移开……
装作并不害怕，也并不在意的样子。
看到班长这种反应，原本还因暴露武力值有些不安的刘曳，莫名觉得心头有些畅快。
冷静下来，她又不确定这种畅快是否妥当，连忙看向窗外——
师父方七岁朝她竖起大拇指，嘴角带着赞许的笑意！
刘曳眼睛发亮，像是隐藏的情绪被星火点燃，瞬间自信了许多。
总算有了底气，刘曳不卑不亢，带着全班学生来到操场，主动分配任务。
因为有过独立值周的经验，她清楚如何干活效率更高，把全班同学指挥得很有序。
这过程中，方七岁并没有离开。
她只是默默待在距离刘曳五六米远的位置，不主动靠近。
但刘曳需要勇气的时候，一扭头就可以看得见她。
值周任务在集体的努力下，井井有条地进行着。
刘曳带着一队女生，本要往胡同里走，去做一些精细的清理作业。
远远听见男生们的方向传来骚动，刘曳不放心，转头看见一群男生把刚装满的竹筐倾翻，落叶撒了一地。
旁边班长嫌弃道：“算什么男人，这点体力活都干不好！”
一些辛苦半天的女生也很愤慨，“我们扫了好久的！”
那两个搬竹筐的男生也互相鄙视，“你会不会发力！你那边没扶好当然会撒了！”
另一个男生也不服气，“你怎么不说是你没扶好呢？”
“别吵别吵了，都是小事！”刘曳连忙安抚，回头对精细组女生指示好任务，便连忙赶过来。
她撸起袖子，接过扫帚把落叶往竹筐里装。
那两个男生见美女替自己收尾，也有些不好意思，手忙脚乱地围着刘曳转，想搭把手。
班长见状，不知是被戳了哪根神经，莫名不满起来，阴阳怪气道：“有眼色可比会干活重要多了。”
班长身边的女生听了，不解地问：“什么意思？”
“卡准时机抢功劳的，”班长手臂一别，“当然比埋头苦干的，更加招人喜……”
她“欢”字没说完，卡在喉咙里，像是积了痰。
因为她看见刘曳一声不吭，把直径一米、装得满满当当的竹筐轻松拎起。
两男生没料到校花一人抵得上他们俩，都看傻了，“你怎么……一个……”
他们的本意是“一个人”，这话没说完，落进刘曳耳朵里，就理解成了“一个筐”。
她轻松颠颠怀里的竹筐，说：“可以再往上叠一个，我能拿得动！”
“不不不不不！”两男生连连摆手。
“那我先去倒了。”刘曳抱着筐，转身看到方七岁。
她表情一僵，意识到自己情急之下，又暴露了武力值。
但方七岁却朝她竖起一根大拇指。
像是觉得不够，很快，方七岁又补了另一根。
双拇指齐下。
刘曳表情舒缓许多，回头，见同学们并没有露出她预想中的鄙夷神情。
女生们无声鼓掌，男生们学着她的动作正在比划。
刘曳感觉肩上某些重担，被不知名的力量摘了下来。
挺胸昂首，朝着前方，刘曳头也不回地走去。
其中一个男生比划半天，尝试学刘曳独自抱筐。
好不容易抱起来了，走出去没几步，他就呼哧带喘把筐放回地面。
抬头，他看见刘曳的背影健步如飞。
“……”
“……”
两男生面面相觑。
“……要不，我们再，配合一下？”
“……行。”
两男生惺惺相惜。
倒落叶小分队在刘曳的带领下渐行渐远。
原地，班长身边的女生想起刚才的对话，忙问：“对了，话没说完。班长，埋头苦干的我看出来了，是刘曳。那卡时机抢功劳的，指的是……？”
“……”班长撇撇嘴，半天没吭声，脸色比猪肝还难看。
这边，人多力量大，大部队很快就把校区内的值周任务迅速完成。
大家在班长的指挥下整理用具，集中倾倒最后的垃圾。
等一切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大伙儿累得汗流浃背。
正坐在地上休息时，有人远远看见倒落叶小分队的第一分队回来了——
一个男生抱着两个空竹筐。
一个男生抱着一打矿泉水。
而殿后的刘曳，赫然一手一打矿泉水，散步似的往这边轻松走来！
众人又惊又喜，看到矿泉水，皆是双眼放光。
等刘曳到达，开始发水时，“难民”们的道恩不绝于耳——
“曳曳！我以前就觉得你很有魅力，现在我觉得你更有魅力了！”
“刘曳女子力惊人，男友力也如此令我有安全感！”
刘曳浅笑娇憨，手上迅速给大伙儿分发饮用水。
最后一瓶水递过去，班长肢体僵硬，表情尴尬了一两秒，没有接过来。
但看到刘曳明快的表情，班长还是别别扭扭地伸手接水。
同学们喝着水，背上书包，一边朝刘曳道谢，一边带着清扫道具离开。
帮助到了别人，得到认可，刘曳因此感觉欣喜。
同时，因为在同学们面前不需要掩饰，不会受排挤，她脸上更加抑制不住笑意。
本想对不远处的方七岁使个眼色，刘曳带着笑转身。
此时，她听见班长冷不丁冒出一句：“你看，你要是早这样，不就更招人喜欢了吗？”
刘曳转到一半，动作停住。转而扭头去看班长，她笑容又凝滞在了嘴角。
刘曳尬笑了两秒，才出声：“啊？”
班长看了眼刘曳，自顾自把话说完：“我说句实话吧，原本你高坐神坛，迎合男性凝视，我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得劲。”
“……”
“现在你走下神坛，多了些人情味儿。这不就接地气多了？”
刘曳表情更加尴尬，只能舔了舔干涩的嘴唇。
她平时只是装作弱势，但并不代表她真是个傻白甜。
班长是什么意思，她感受得到。
平日班长对她的针对，她不是察觉不到。
想来见到她得意，班长感觉吃亏，怎么着也要踩她一脚，来找回自己的上风。
但是，我可以这么用恶意揣测别人吗？
刘曳又质疑自己。
万一班长是真心为我好……
万一……
就在此时。
她听见身后一个不爽的声音：“告诉你一件事。”
刘曳回头，见方七岁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的身后。
此时，师父已经摘了眼镜，掀了刘海，露出一双明亮精利的眼眸。
方七岁拍了拍刘曳的肩，却没朝这边看哪怕一眼。
她的目光锁定班长，像是在睥睨一只麻雀。
方七岁仰起头，眉头挑挑，“美女的事，你少管！”
“你……”班长一愣，脸都憋红了，“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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