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他曾经来过
在操场上罚站时，最尴尬的事不是被教学楼内的人围观。
少年组们没想到的是，校领导居然能把事情做得这么绝……
居然课间操也没让他们离开升旗台！
于是五个神态各异的精神小伙，一大清早被迫营业，在全校师生的注视下……
开始领操。
方戍楼和刘曳平时都比较乖，做操的姿势还算赏心悦目。
那方七岁、陈晋轩和穆川漓就不一样了。
这三人做起操来，软啪啪的，手脚跟刚安上去舍不得用力似的……
于是全校师生只有三人不尴尬。
那就是做操的这三个人。
全校的学生们难得一次在做操这种走形式的环节中，获得全身心的锻炼——
憋笑练气息，忍耐练心性，以及……
脚趾扣地锻炼趾关节。
在一片快活的气氛中……
方七岁视线投向自己班级所在的方阵。
她有些意外地看到了那位班长常一鸣。
这人不知在家里逃避了多久，今天居然来了学校。
但他的脸色看起来很差，全程都低着头，不敢与身边的同学对视。
大概是被家长逼着来上学的。
常一鸣说过，他很在乎自己的颜面。
也正因此，才犯下了这些错误。
他甚至说过，宁愿休学，也希望方七岁替他保守这个秘密。
但在成人看来，这样的两个筹码放在天平上，肯定是不平衡的。
成人一定会选择让他回归校园。
而他不得不回来。
一时间，方七岁想起其往常意气风发的那个小领导形象。
与现在对比反差很大。
课间操结束，常一鸣怂眉搭眼躲在人群中，准备散场退离。
校长却上台，加播了一则通报。
即奥数预选伤人事件的公开通报。
“现在公开批评一名同学。该同学在奥数竞选中为了名利私欲，做出伤害同学举动。这种行为校方坚决反对，现在予以公开，希望全体师生引以为戒。”
校长说到这里的时候，方七岁很清楚地看到，台下的常一鸣全身都僵直了。
班级内、甚至年段内，对内幕有所了解的学生，都已经看向常一鸣的方向。
一双双视线像是刀剑，直直射向他的身体，扎得他无路可逃。
而校内大多数不明真相的学生，则在四处打量，试图寻找这名恶劣学生的蛛丝马迹。
常一鸣紧攥双手，闭着眼，甚至呼吸也不由自主屏住。
他像是在等待最终审判的死囚，等着校方通报他的全名，把他最后的遮羞布当众撕个粉碎。
但他没有等到这个审判。
校长只是说：“由于受害人主张不公开该学生姓名，所以我们尊重受害人的意愿。希望这名同学能心怀感恩，洗心革面。”
常一鸣猛地睁开双眼，看向升旗台的方七岁。
方七岁只是冷漠地看向他，并挑了挑眉。
她在示威，在警告。
她的眼神轻蔑，像是在昭示一只蝼蚁：
你的性命掌握在我手里。
方七岁本来一时愤慨，是考虑过让常一鸣身败名裂、付出应有的代价的。
但方戍楼这孩子内心太过敏感，自罪倾向严重。
方戍楼私下告诉过表姐，如果常一鸣因此发生什么不好的事，他可能会因此责怪自己。
方七岁心想，相比于报复的快感，让方戍楼因此背负上错误归因的自责感，她反而觉得不值当。
她宁愿选择尊重方戍楼的决定。
反正此时常一鸣在年段内师生眼中的形象，都低劣得差不多了。
也没必要把事做绝，弄得全校师生都对人指指点点，把人逼上绝路。
所以她同意不公开常一鸣的姓名。
对上方七岁的眼神，常一鸣躲闪、沉默，不甘又不满……
最后垂下头，勉强算得上是愧疚。
解散之后的第一节课就是数学课。
数学老师在讲台上再次通报了关于奥数竞赛的结果。
把本以为这事了结了的常一鸣又摁在地上“锤”了一遍。
“这次的比赛，由于一名选手违规操作被取消比赛资格，一名选手违规答题自己放弃比赛资格，所以我们的竞赛选手只剩下方戍楼一位。”数学老师手持成绩单，“并且，方同学这次的考试成绩，考了个打破历史记录的结果……”
——“哇！方戍楼好厉害！是满分吗？”
——“历史上应该都没有学生奥数满分的吧？要打破历史记录，也就如此了吧。”
说话大喘气的数学老师慢悠悠道：“他考了十分。”
——“……”
——“……”
“因为他自己答的部分就几道选择题，后面的题……”数学老师看向方七岁，但又迅速转开。
毕竟她替人答题也算是违规，数学老师只能默默将这事抹掉当作没发生，“……他没答，所以没算分。”
——“凭十分得到竞赛资格。”
——“真就我行我也上了哈哈哈哈哈！”
同学们交头接耳着，但都没有对方戍楼表现出什么恶意。
毕竟这件事的始末，大家私底下也都交流得差不多，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虽然方戍楼这次阴差阳错，靠十分拿下资格。
但大家也都心知肚明，如果他身体状态好，肯定不会只拿这些分数。
至于方七岁……
她在这种高级竞赛预选中拿零分，这件事本身就是很大的本事了。
发挥稳定，发挥稳定。
课间休息时，方七岁替表弟去走廊上打了点热水。
刚要往回走，就见下一节课的丁程香老师已经在她身后候着了。
“老师？”方七岁一边拧着表弟的水杯盖，一边朝丁程香点头示意。
也许是得知了奥数的竞选结果，丁程香看到她，表情又了然又遗憾，问了句，“你确定要放弃吗？我觉得有点可惜。”
“没什么可惜的，老师。”方七岁笑着回答，“我技不如人没考过方戍楼，是我被淘汰了，不是放弃了。”
“你少来。”丁程香翻了个白眼，“你高一开始就是我班上的学生，你什么水平我不知道？还没考过，就方戍楼那十分……”
想起班内学生发生过的不愉快小插曲，丁程香还是把话吞了下去，“算了。虽然可惜，还是尊重你的选择吧。”
方七岁乖巧颔首，“谢谢老师。”
“其实说实话，我还挺希望你能去参加这比赛的。至少找点事做，也不用每天晚上鼓捣那些个东西……所以我才愿意配合。”丁程香碎碎念道。
方七岁听得清，忙问：“老师，是有人希望您配合，劝我参赛？”
不知是因为失言，还是因为惋惜，丁程香却不想往下再说了，“就这样吧！你接好水就回来上课，马上到点了，啊！”
老师说的快到点了，指的是下课刚一分钟，距离下节课还有九分钟的时差。
与家长提前俩小时叫你起床说快迟到了，有异曲同工之妙。
但这短暂的对话，让方七岁理清了一个思路：
原先她以为，是老师主导，动员周围的人劝她参赛，顺便影响了直播。
如今看来，老师也是被人引导，而目的，其实是直奔着影响直播而去。
这就让她不得不想起，从顾年介入之后开始，隐藏在背后的那个黑手。
顾年、丁程香、舅舅、妈妈……
是什么人，能接触到这些人，还大动干戈非要她停止直播呢？
到了上课时间，丁程香提醒众人上交户口本。
即将到来的期中考试，是高三学子们第一次面临省级模拟考，所以要上传一些户籍资料。
这天放学，方七岁回家拿户口本的时候，方荷又在羞辱江正道。
方七岁在卧室门口听了会，发现大意又是“江正道玩乐队没挣多少钱，方荷嫌弃窝囊废”之类的老生常谈，就干脆自己进屋开始翻找户口本。
看到女儿进来，夫妻俩的争吵短暂地休战片刻。
方荷：“你在找什么？”
方七岁头也没抬，“户口本。”
“应该在床头柜。”
“哦。”
方七岁在床头柜里找出了户口本所在，拿出来后起身，看到方荷仍瞪着江正道。
似乎女儿一离开，这女人就要读档，继续和丈夫吵架。
方七岁叹了口气，只说：“妈，我们家也不差钱，偶尔让爸爸追求梦想，我看着挺开心的。”
方荷一听这话，脸都白了，“你站他那？合着我为家奉献一身，我成罪人了？我成阻碍你们追梦的恶人了？”
“我的意思是说，你们为我奉献得够多了。在我如今慢慢接近独立的过程中，看到你们为自己而活，我会更放心……”方七岁试图解释。
“你个小孩，还要教我怎么做人了？”方荷却不听，情绪更加激动，“你知道我们的苦衷吗？你理解过我的立场吗？我都是为了你好啊！”
“知道了。”方七岁抿着嘴，神色平静，习惯地接受，并没表现出厌恶或烦躁，“我先去睡觉了。”
“方七岁！”方荷声音尖利。
但方七岁已经离开了主卧。
第二天上交户口本的时候，小组长按照老师的指示，要大家把户口本翻到学生自己所在的那一页。
轮到方七岁的时候，她很自然地翻到第三页……
看到了江牧野的名字。
她一怔。
“长……子……”身后的小组长没注意到她的表情，刚好看到那一页信息，就念了出来，并好奇地看向方七岁，“你还有亲兄弟啊？好羡慕啊！”
少子化的社会，一个小家庭有一个孩子都是正常发挥，有多个孩子的反而少见。
所以方七岁从小到大，都是班内其他孩子们羡慕的对象。
她有亲的兄弟姐妹。
这件事在如今的社会，因为稀奇，变得珍贵，令人羡慕。
方七岁合上了那户口本，只淡淡说了句，“拿错了。这是老的那一本，我本该交新的。”
“那没关系！”小组长笑着说，“我跟老师说一下，让你明天交。”
“好。”方七岁声音微哑。
小组长离开前，还意犹未尽，“真好，我也想要一个哥哥或姐姐！”
小组长没听见方七岁低低的声音：
“没什么好羡慕的。
“现在我也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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