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乔鹤渊表情微妙，道：“哦？不知姨娘还有何顾虑？”
郡主府内大大小小库房有数个，他之所以要去存放宫中赏赐的那一处，就是知道天恩不可怠慢，悉心存放的地方重重落锁，连带着放了府里紧要的账册。
高氏慌不择路急急一拦，又一次印证了他心中所想无疑。
“顾虑，我如何能不顾虑。前头大夫说了你最近不能情绪激越，我说麻烦，又不是由着你胡来。要是让你父亲知道你对天家赏赐随意取用，吵起来坏了你身子如何是好？”
高氏忙不迭把人按回凳上，“你又不是不知道雨丹因着你身边的侍卫小裴吃味呢，那些个奇珍异宝的好几箱子，给你翻出来理清楚了都得要一段时日，你就等等，待这一月平安过去了，到时候她走了，你再挑着东西去见雨丹，岂不是更好？”
今日试探乔鹤渊心中已有结论，总要留些空档给高氏周旋，不然如何让她露出狐狸尾巴来。
“既如此，那便有劳姨娘了。”
乔鹤渊回了自己的吾园，桂嬷嬷体察高氏的脸色，遣退了一旁伺候的众人，斟酌片刻才道：“夫人，二公子他，是不是察觉到什么了……”
高氏一拧帕子，笃定道：“应当不是。”
一个游手好闲这么多年的二世祖，怎么会无缘无故地突然关心起家中的账册来，想来就是一时兴起想起了库房里头那些赏玩的宝贝。
“那这账册……”
“罢了，还是催一催钱老五。这渊儿起了兴，库房里有的是他感兴趣的东西，进进出出的我这心里总不踏实。”她思忖片刻，“就后日吧，咱们去给焕儿送了东西，去一趟。”
有田方上回在街上的偶遇为参照，吾园的小厮盯起宁福堂的动静可谓是目标明确，这日一早瞧见套出门的马车不对劲儿，连忙就来报了乔鹤渊。
“二公子，宁福堂的夫人出门了，没坐咱们府里的马车，不过瞧着像是往三公子书院方向去的。”
乔鹤渊知道今日是乔景焕书院探亲开放休假的日子，但也不耽误他赌上一把。
“你，去书院门口盯着，一旦她们返程，就去分司属找我爹，就说我在家里晕过去了，让他赶紧回来。”
“田方你，去把裴思云给我叫来，然后去钱老五的铺子前后盯着，若是瞧见高氏的马车，就回来报信。”
一众小厮领了命散开，裴思云进了屋。
“二公子有何吩咐？”
乔鹤渊思来想去，今日若想抓高氏一个现行，就不能由他出面。照他平日里与乔尚章相处而言，即便是心平气和开头，十回有八回也会闹得言辞激烈，到时候争得两句错过了大好时机岂不可惜。
且不说这把乔尚章从分司属骗回来就用了他的名头，要再想将人引到钱老五的铺子上去，得再换一个足够严重的事态。
钩子乔鹤渊已经想好了，这甩勾的人，就得劳烦裴思云当一当了。
他抬头，问道：“银枝巷你可认得路？”
裴思云点点头。
乔鹤渊开门见山，言明了要裴思云出面引着乔尚章去“偶遇”高氏。
裴思云心有顾虑，颔首垂眼道：“事关夫人名节，我不该乱言。”
乔鹤渊攥了攥拳头，这小古板！
“又不是让你空口白牙污人清白，你只管说在何处瞧见她，如何瞧见她便是，这有何难？”
见裴思云还有迟疑，乔鹤渊着急道：“这样，你若是帮我这个忙，这一月剩余的时日，我保证不再出门，给你留个清闲，如何？”
裴思云还低着头不说话。
“一百两！”
乔鹤渊失了些耐性，在济川城呼风唤雨的乔二公子可从来不惜得在差人办事上费太多心思，在他看来就没有银子搞不定的事，若还不成，那就是银子给得不够多。
一百两，还成。
裴思云低垂的眉眼里飞快闪过一丝狡黠，面上仍摆出一副勉强应允的姿态，才道：“那我便只言我所见，若是乔大人问起，我……”
乔二公子说话作数，一张银票拍到桌上：“你就将人带到银枝巷，旁的不用管！”
裴思云领了银票，一刻不敢耽搁，就去银枝巷寻田方一同盯梢去了。
乔鹤渊盯着那莫名轻快的背影，不知为何生出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这还是方才那个瞻前顾后的小古板么，怎的拿了银子跑得这样快，莫不是故意等着他掏钱的吧……
城东书院外，高氏拉着自家儿子的手，正亲亲热热地享受着母子温情，桂嬷嬷看了看天色，提醒道：“夫人，别误了铺子开门的时辰。”
乔景焕粉雕玉琢一个小公子，生了同高氏如出一辙的讨喜的小圆鹅蛋脸，不解道：“母亲难得来看孩儿一次，才来不久，怎的就要走了？”
高氏搂着自己的小心肝，拿了乔鹤渊做由头，解释道：“你二哥哥前日出门受了伤，阿娘得早些回去看顾他，下次来再多陪陪焕儿可好？”
乔景焕知道自家有个极不靠谱需要人照顾的哥哥，听到是与他相关的事，摆出了一副颇为理解的小大人模样，道：“那阿娘去吧，可别让二哥哥久等了，代我问一声二哥哥好。”
高氏心尖儿酸软地一塌糊涂，面上的骄傲与满足溢于言表。
看看，这就是她高曼琴的儿子！多懂事，多贴心！比府里那个混世魔王好了千倍万倍！
“那阿娘走了啊，你在书院好好习课，下次接你回家休假的时候，阿娘把爹爹也叫来！”
高氏踩在登车的小凳上，还要一步一回头地嘱咐两句，知道马车远行，连乔景焕揖礼相送的小小身影都瞧不见了，才舍得把马车帘子放下。
“要说还是咱们焕儿好，那一年到头都见不到几回的哥哥都惦记着，你要换了那个，可没见什么时候眼里有过旁人。”高氏叹一口气，半是玩笑半是真心，“这往后郡主府的偌大家业都给了那个混的，还有没有我们母子的容身之地都未可知咯……”
“夫人这话也太悲观了些，二公子同您，还是很亲厚的，只是三公子现下还小，又成日住在书院，两兄弟不甚亲近，也是正常的。”海嬷嬷见惯了高氏的杞人忧天，宽慰到。
高氏撇撇嘴，“但愿如此吧。”
可她心里却有另一幅打算，她毕竟没有正室的名分，往后她的焕儿长大了，与其靠这虚无缥缈的兄弟情谊，不如趁早替他盘算谋划，将那郡主府的产业，多多划到他们娘俩的账上来得稳妥些。
马车按计划拐进了银枝巷，高氏带上斗篷帷帽，由海嬷嬷扶着下了车，循着一处小门头瞧了几下门，就进了一处不起眼的宅子里头。
裴思云和田方在一旁躲着，待门关了趴到门缝上一瞧，院中只剩了海嬷嬷一人，高氏正跟在一个五短身材的男人后头上了楼。
田方挤挤她，催道：“小裴姑娘别瞧了，二公子不是让你见着夫人就赶紧回去么，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银枝巷离郡主府说远不远说近不近，若是里头人动作快些，说不定一个来回的功夫就错开了。
裴思云没说话，活动了两下筋骨，挑了一下眉毛。
田方知道这是让他好好瞧着的意思。
“行了，都这个时候了——诶，人呢？”
田方不过一晃神，眼前的人就嗖一下没了影，待他听见动静循着方向去找的时候，裴思云早就翻过了这一处死胡同的墙，抄了近道直奔郡主府去了。
郡主府内，在分司属接到小厮来报，一路上催着车夫急忙奔回府里的乔尚章，正从吾园里头看了乔鹤渊出来。
难得一回父子相见不是针尖对麦芒，乔鹤渊装着晕了又醒直犯恶心，乔尚章差人将李大夫请来瞧过，得知是眩晕乃高处坠伤常见疾症，才堪堪将一颗心按回肚子里。
既然已从公务中脱身，乔尚章也不急着回去了，正想着回宁福堂换下官服喝口茶喘喘气，就遇上了在吾园外头来回踱着步子左右为难的裴思云。
“小裴，那逆子已经醒了，你若有事寻他，进去便是。”
裴思云进府那日，一身短打利落朝着他行抱拳礼的模样，让他想起了亡故多年的发妻，在年轻时也应当是这一副堪比鲜衣怒马的飒爽。
因此即便他对乔鹤渊满院子伺候的下人都不满意，但对这个小姑娘，倒是有一种别样的耐性。
裴思云抬眼瞧见他，照例是一个抱拳礼，踌躇着上前道：“大人，我、我不找二公子。”
这个时辰高氏也不在府中，乔尚章一愣，指了指自己：“那你是找我？”
裴思云极为警惕地往身后张望了一番，像是生怕被谁瞧见似的，点了点头。
乔尚章当即就以为自己懂了，这满院子里头，能让她这样一个当护卫的人怕成这样的，除了他那个逆子还能有谁？
“你莫怕，是不是那小子又干什么出格的事了，你只管告诉我，我收拾他去！”
当初招裴思云进来的时候，他夫妇二人就专门叮嘱过让人规劝着那逆子的行径，怎么能让人姑娘受那逆子的威胁呢。
乔尚章一脸你自敞开了讲什么都不用怕的眼神鼓励着裴思云，只见她犹豫了半晌，终于开口了。
“不是二公子，是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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