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
顾蔺猛地一僵，却不是因为她，而是因为这句话。
他紧紧地看向站在面前的明熹公主，透过她似乎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她也是如此平静地说出这句话，然而，他也只有那么一刻的愣神，倘若这句话从别人口中说出尚且有几分可信度，但从明熹公主口中说出，顾蔺只有不信和厌烦。
毫不思索，他问道：“你又想做什么？！”
窈娘摇摇头道：“我什么都不想做，只想与你和离。”
顾蔺冷嗤一声，他自书桌后缓缓站起，“你以为我会相信你？你费尽心思嫁给我，现在想和离？”他一步步逼近窈娘，眼中藏着骇人的杀意，“成婚之日，我便告诉过你，此生你我只有互相折磨，不死不休！”
窈娘眸光不变，“因为姜氏，所以你恨透了我是吗？”
听到姜氏二字，顾蔺脸色陡然沉了下来，“你不配提她！？”
窈娘却突然笑了，不为别人，只为自己，为前世的自己感到悲哀，她原以为顾蔺不爱她，所以才能那么狠绝对她，但事实却是面前这个男人爱她啊，那到底是有多狠心……
看到窈娘笑了，顾蔺脸上更加阴沉，“你笑什么？”
“我笑姜氏可悲可怜可叹。”窈娘收敛着脸上的笑意，眼底却满满的讽刺，“顾蔺，你以为将她的死全部怪在别人身上，就能减轻你内心的悲愤吗？说到底，伤她最深的不是别人，而是作为夫君的你。”
“整个顾侯府没人瞧得起她，你不知道吗？你母亲处处嫌弃她欺辱她，你不知道吗？帝后下达赐婚圣旨时，她有多害怕，你不知道吗？”窈娘连声质问，似乎要把前世的苦楚一并吐出，“你都知道，当你任之由之，因为打心底，你也看不起她，不是吗？”
顾蔺踉跄着后退一步，他内心深处的那缕暗光好似被人活生生剖开展露于前。
窈娘眼中含着一抹泪，为曾经的自己感到可悲。
顾蔺自幼接受最好的教育，他的妻子是未来的顾侯夫人，必将是出身名门，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但她只是偏远小村的一个村姑，这里面的落差究竟有多大，恐怕只有当时的顾蔺才知道。
他为报恩娶她，但其实内心是看不起她的，不管她为他做了多少事，对于顾蔺来说都是应当的，所以哪怕顾侯夫人不喜欢她，顾蔺也觉得这是她的错，任由她屡屡被欺辱。
“你觉得她配不起你，是她的错，可是顾蔺你怎么不想想，她为了你，放弃了那么多，最后得到的是什么？是你连一封和离书都不肯签，不肯放了她，最终害她命丧后宅！”窈娘声音透着讽刺，她直直地看着面前的顾蔺，说出心底的话：“死后再来装深情，晚了，倘若她再活一世，也绝不会再爱上你！”
闻言，顾蔺眸光猩红一片，落于身侧的双拳紧紧握起，手背上青筋凸起可怖，他猛地抬手掐住窈娘的脖子，把她抵在门板上，被人戳中痛处的他再也忍不住，暴虐出口：“你闭嘴，闭嘴！”
窈娘被他狠狠掐住脖子，双脚几乎离地，求生的本能让她双手不断推搡着他的大掌，脚尖努力着地，原本莹白的面色逐渐通红。
顾蔺红了眼，面前的只有自己的仇人明熹公主，此时，他心底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杀了她！让她偿命，双手不断加大力道，看着面前的她不断瞪大双眼，眼底慢慢充血，窒息的感觉让她不自觉张大嘴。
窈娘感觉自己脖子都要被掐断了，知道顾蔺这会存了杀意，她想开口，但已经无力出声，视线也逐渐模糊，她目光下垂突然瞥见他腰间的自己绣的福袋，想都没想，窈娘松开推搡他的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握住福袋狠狠一扯。
顾蔺腰间一痛，低头一看，腰间的福袋被她扯了扔在地上，顾蔺没有丝毫犹豫，猛地放开窈娘的脖子，去捡地上的福袋，窈娘‘砰’的一声跌落在地上，双手捂住脖子顿时咳嗽连连，单是咳嗽扯到脖子的疼痛又让她不自觉倒吸一口气，突然，她的视线落在地上熟悉的毛笔上。
而顾蔺在拿到福袋那一刻，暴怒的心逐渐被抚平，他不能这个时候杀了她，那太便宜她了！
窈娘捡起那根掉落的毛笔，看着顶端的‘姜’字，恍然想起这是顾蔺生辰时，她为他亲手做的，只是那会显然明熹公主送的汗血宝马更为珍贵，也更得顾蔺喜爱。
顾蔺这才看清这支笔顶端的字，他猛地从窈娘手中夺回毛笔，近乎痴迷地抚摸着那个‘姜’字，也是这一刻他才知道原来前世窈娘还为他亲手做了一支笔，顾蔺紧紧握着这支笔，心底悔恨无以复加，他到底错过了多少！？
窈娘看了眼顾蔺，因喉咙受伤，说话带着疼痛和沙哑，“顾蔺，是放手做回你自己，还是继续带着悔恨沉浸痛苦中，你自己选吧。”
她言尽于此，自此，只希望他们之间再无瓜葛。
说完，她头也不回开门出去了。
而顾蔺直直地站在原地，一手握着福袋，一手拿着毛笔，曾经拥有的他已经全然失去了，现在，他只能抓住自己想要的，顾蔺握紧双手的东西，眼中夹带着一层阴鸷。
窈娘正要穿过后院，福袋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落在窈娘脚边舔了舔，窈娘蹲下身抱起它娇小的身子，福袋似乎注意到窈娘脖子上的瘀痕，它小心凑过去用舌头轻轻地舔了舔。
“福袋！”突然，前方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声，声音带着惊诧。
福袋听到有人叫它，转过小脑袋看到来人，福袋也很亲昵地喵喵叫了两声。
来者自然是鹿竹，因为跟在窈娘身边最久，所以也是和福袋最亲近的人，此刻她瞪大双眼看着抱着福袋的公主，眼中带着惊愕，立刻出口唤道：“福袋，快过来。”
福袋蹬着双脚落地，然后朝鹿竹跑了过去，鹿竹连忙蹲下抱起福袋，顺了顺它的皮毛，然后才起身朝窈娘施礼，“妾参见公主，有劳公主了，这是妾的猫。”她话语间看了眼窈娘脖子上的瘀痕，整个顾侯府想来也只有一个人敢对公主动粗。
没等窈娘说话，福袋就不乐意喵叫了几声，然后又蹬着身子要下来，鹿竹怕它摔着急急放它落地，福袋落地后并没有着急冲到窈娘面前，而是张嘴咬住鹿竹的裙摆，用尽力气似乎要把她拉到窈娘面前，鹿竹不明白福袋的意思，满脸疑惑问：“福袋怎么了？我带你回家好不好？”
福袋见鹿竹不明白自己的意思，耷拉着小脑袋放弃了，直接来到窈娘身前，一跃三跳落在窈娘手上，鹿竹目瞪口呆看着这一幕，然后惊异地看着窈娘，在她印象中，福袋除了夫人外，从未对别人表现得如此热情。
窈娘抚摸了下福袋的脑袋，然后朝鹿竹说：“现在它是我的猫。”
说着，就要抱福袋离开，耳边却传来鹿竹黯然的声音，“公主连只猫都要抢了吗？”
窈娘脚步微顿，却什么都没说，径直地走了。
鹿竹半阴沉着脸转过身看着窈娘离去的背影。
明熹公主搬出顾侯府的动静自然大，一时间惹得府邸府外众说纷纭，都说明熹公主和顾世子感情破裂，明熹公主一怒之下要搬回公主府。
之前明熹公主吵着闹着要嫁给顾世子，为此顾世子的原配让了位，结果这才一年就闹得要分居了，当然也有人说，明熹公主这是欲擒故纵的手段，故意吊着顾世子。
不管外人如何看，顾侯夫人听到这个消息后急急忙忙带着尤嬷嬷就来了霜木院，而此时，霜木院已经空了一大半，窈娘正靠在软榻上指挥着丫鬟太监搬东西。
看到这一幕的顾侯夫人满含怒气道：“公主，你这是要做什么？”
窈娘淡淡瞥了眼顾侯夫人，“自然是要搬家。”
“公主有话好好说，何必一言不合就要搬出去，你是世子夫人，怎么能去公主府……”
“为何不能？历代公主与驸马都居住在公主府，这有何不可？”窈娘反驳道。
“你你你……莫非你也要蔺哥儿陪你去公主府？公主，这万万不可……”顾侯夫人说道，她当初看中明熹公主，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便是她只有一个儿子，婚后哪怕是公主都要住进顾侯府，明熹公主没有任何怨言，当场就答应了，就信誓旦旦说要和蔺哥儿一起孝顺自己。
“母亲误会了，这公主府自然是我一个人住，多个人还真是不方便，况且我已经和世子提了和离，不管他答不答应，我都会进宫禀报父皇母后。”窈娘一番话直把顾侯夫人说愣了，“对了，还有一件事，需要母亲、哦，不，应该说要顾侯夫人配合。”
顾侯夫人已经被窈娘一连击给搞懵圈了，骤然听到需要她配合，她一脸疑惑看向窈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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