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说一卷剑气风流

月上中天，色如薄烟，被夜风吹卷，慢慢飞远。

        白帝城中，一条小巷里，光线晦暗，依稀有墙边树影摇弋在街面石板上。

        呼，呼！

        喘气的呼吸声在夜色下响起。

        青石板上，皎洁的月光下，一条大狗正蹲缩在一个墙角，竖着巴掌大的肥耳朵，一双眼睛在夜色中幽幽发光，四下张望着各方动静。

        此处地远路偏，远离居民区，所以整条大街上也很少有人来往，显得十分静谧无声。

        休息片刻之后，大狗见四下无人，确信没人跟上来后，它这才扑通一纵从墙角跃出，稳健地落在巷子中央，认准了方向，准备迈步回家。

        谁知，它的脚才刚刚抬起，尚未来得及落下，在它身后不远处，就已经有一道声音淡淡地响起。

        “飞鸿，怎么样，蹲墙角还习惯吗？”

        “汪？”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飞鸿一声大叫，就连一身皮毛也顿时就倒立了起来。

        回过头，它一眼便看见身后不远的的一堵墙头上，有人正斜躺其上，遥对明月高悬，半醒半睡地对自己开口讲话！

        “几月不见，你的速度更快了，不错，以后逃命时我就更有把握了！好了，跑累了吧，累了就回家，放心，我宁归零以祖宗十八代的颜面起誓，绝对不吃你！”

        墙头上的人正是我，其实我现在心中很讶异，要知这里距离大梦草党足有十余里。飞鸿这家伙一路疯跑，仅仅花了几十个呼吸便到了。它一路行来，过处皆是烟尘四起，地震如筛，平常人只能看到一抹淡淡的影子飘过眼前便不见了。若非我生于时空，可以耍点手段直接从虚空中赶路，恐怕也只有跟在它屁股后吃灰的份了。

        巷子中，飞鸿见逃不出我的手掌心间，顿时哀呼一声，直接耍赖起来，爬在地上不肯走。

        从墙上跳下，我见这家伙一副死皮赖脸的样子，也不和它耗时间，直接伸手揪住它那根大毛尾巴，一路拖着向草堂走去。

        回到草堂，正好肚子也饿得快叫了，我急忙动手取出一些在星海中得到的食材，生火洗菜，精心做了一大锅麻辣红烧肉。

        一人一狗，对半均分！

        吃得那叫一个爽，当真是边流汗边吃，辣，爽，香，三味尽占！其间风味几许，外人是难以明晓通透的！

        虽然我属于先天生灵，就算不吃不喝一万年也不会有事。但在人间行走这么久，我还是渐渐爱上人间这繁多种类的美味，并且是个重口味。无辣不欢，无麻不欢。最爱那大块的肉蘸上红红辣椒，大咬一口，闭眼嚼一嚼，真香！

        “辣子鸡、红烧鱼、麻辣香锅、麻辣小龙虾、小炒肉，香辣蟹、酸辣粉、酸辣土豆丝、香辣凤爪、泡椒鸡丁……”

        想着一大长串美味的名字，正蹲在火塘边烤火我顿时口水四溢，忍不住地用手擦了擦嘴角。

        吃饱喝足，我收拾好一片狼藉的房间，将飞鸿一脚掀出门外后，转身关上门，开始收拾我带回来的东西，准备休息。

        从怀中取出一艘银辉色的小纸船，我对准纸船吹了口气，心中默念道：“大！”

        说完我就随手将纸船往着地上一抛，只见这时奇妙的事发生了。那银色小船先是在空中打了个转，然便飘飘然地向下坠落。每下落一寸，船身就会骤然变大好几倍，片刻之后，房间里就只剩下了一艘长有两三米，大小能坐数人的银色古舟。

        舟有许多东西！都是我在时空长河与宇宙中四下行走时，无聊或感兴趣顺手收集的。当然也有一些很重要的物品，比如那本我用来记事的书，那柄沧海遗尘遗剑等！

        小舟变大后，我先是将一堆七彩斑斓的石头搬了出来，堆在墙角。又将一株只有七尺高，却结有九个如龙形状的果实的小树取出，在门外找了个破瓦罐，胡乱一栽，就放到了草堂门口。随即我在船上翻翻找找，又找到了一个瓶子，这瓶子瓶身造形奇特，尤如人头大小，模样惟妙惟肖，上有七窍且晶莹透明，却又像有层薄雾笼罩，即使我天生目力超凡，也只能隐约看见瓶子里有一道光。光似游龙升空，灵婉飘动，又似剑光惊鸿，似幻似梦。上下游动时来回迂弋，简直是华美异常，让人感到神异无比。

        看了几眼人头怪瓶后，我也看不出这里面究竟是什么。只好将它放在了一旁的书桌上，转身又去银舟中翻扒货物了。

        片刻之后，我房间的书桌上已经摆满了一堆奇奇怪怪的东西。这些玩意儿其实都是我这一路上行舟时恰好遇见的，正好我天性好奇，没事就爱收集一些古怪事物来研究收藏，所以干脆见一个收一个，都快把整艘小舟装满了。

        最后，我从银舟上取出那本记录着诸多奇闻秘传的书，同时把一个紫檀剑匣抱了出来。

        把书放好后，我又收拾了一下其它东西，最后只余下那古香古色的剑匣还在桌子上。

        叭塔！

        轻启剑匣，借着房内一盏幽幽灯火，我缓缓打开了紫檀剑匣，伸手取出了放在其中的东西。

        剑！

        断剑！

        染血断剑！

        我自时空长河而生，成长至今也不知经历了几载春秋，见过几场生离死别。虽说我不会像万丈红尘中的众生一样有太多的喜怒哀乐，但也还是会偶尔生出一丝如人的情感。

        此次远游三月，虽然还是不曾见到有人可以凌越劫波之上，做到真正的天地朽，我不朽！但至少有个沧海遗尘让我觉得惊艳与有意思。

        而这个千篇一律的世界里，有意思与惊艳的事物太少了，死一个就少一个，为了记念沧海遗尘存在过的意义。在劫波毁灭孤岛之后，我就专门做了口剑匣，用来装放这口染血遗剑。

        轻轻握住断剑的剑柄，剑入手中，我只觉得此剑十分厚重，小小二寸剑身落在手中，却有如一座山岳压在手。而且剑身之上，暗淡无神光，一身剑气锋茫尽数内敛于剑体中，初看时平淡无奇，唯有用剑高手细观之下才能看出此剑的不凡之处。

        铮……

        曲指并列，我轻松地在剑身上弹了一记剑指。顿时之间，断剑清鸣声大作悠扬，就如古筝声骤响于人间，清脆长远，剑鸣回音在屋中回荡了许久才平静下来。

        在我弹剑之际，剑身上那一滴滴鲜血未凝的血正好被尽数震落于尘埃之中，逝然不见。终显露出了断剑之名！

        剑上两字如金戈银钩，笔画纵横间极有力断木石的气势。虽然我以前从未见过这种字体，但毕竟也是见过世面的人，我只稍微究竟了几下，就推断出了这把剑的名称！

        剑为：“余尘！”

        望着这把不知跟随了沧海遗尘多少年的余尘，再看着剑身上那一道道永恒不灭的痕迹，草堂之下，我忽然叹了口气！

        余尘剑与沧海遗尘一路走来，一生也不知经历了多少生死相斗，沐浴过几蓬热血，斩过几颗头颅。

        这一人一剑其实在漫长岁月的磨练下早有情感存在。是类似于朋友，知已，难兄难弟的存在，只可惜，一场劫波横来，终是灭去了一切。

        握剑余尘在手，天上月明当空，皎皎白光轻透寒窗，斜映在我脸上。一时间，人见情生，不由心头一动，轻声念道：

        “遥想当年，一人一剑，御览江河仙巅。寒风凌云九层天，谁料，命需一战向天弑，剑断人亡两不知！”

        诗音词声中，我转身向房间后方走去。最终来到一面巨大的光洁墙壁下。

        仲岀右手，我轻轻地伸手在墙面上敲了三下，心里默念道：“剑来！开！”

        唰！

        只见此墙瞬间从中一分为二，急速向两边分开，呈现出墙后隐藏的事物。

        只见：

        剑气登时封布满堂，千百道明光灿灿，璨璨芳华中交错浮空，一道寒意胜雪，凝结得连空气也安静了许多，时间，空间一下子不再流动与变化，

        墙壁前。我停下脚步，放眼一览四周。只见面前立有七八块牌位，一块牌上插有一把剑。只有一块牌位上没有剑，却放有一张白纸，纸上画有一剑。而牌位下则书写有三个大字：任先天！

        望着这一把把足以名震千古，惊绝人间的剑。

        我心头忽然冒出这样一段话来：“岁月悠悠，冬夏春秋！人间唯有剑客无忧，一剑纵，一剑横，三寸青锋笑九州，如得苍生第一，半卷剑道写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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