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纪一页书

轰……

        大浪奔涌，虚幻的浪潮重重袭来，冲刷腐朽着这片天地，一路上湮灭无数的日月星辰，让这片天都失去了绚烂的色彩，最后只有一片黑白的云幕映在万物眼眸中。

        这是灭世的浪，是寂灭的劫，谁也不知道，这座孤岛上有几人能活下去。

        岛的西面是佛国，几万年前佛渊玄于大自在山顶立下佛宗，此后佛宗代代皆有大佛出世，行走人间，镇压天魔，灭冥渊，对抗天门。几万年下来，佛宗早已在岛上立下无尽的威名，在世人眼中，佛宗是孤岛有史以来最强的宗门之一。是可以常存不杇的神话势力。

        世上最无常的事便是时光，光阴之下，一切都是无定、无常、无久的存在。

        所以今天，佛宗灭了！

        “嗡、嘛、呢、叭、咪、哞！”

        面对滔滔不绝的劫波，大自在山顶，有金光闪现，光芒四射，映照在附近千里江山上，让其呈现出一种金色的影像。

        金光似水漫漫摊开，一尊大佛由无中生有，自光中幻化而生。

        这大佛面目庄严慈悲，肚大腰圆。生有双手，面对无尽劫波，只见他一边启口轻吐佛门六道真言。一边双手合十收于胸前，然后突然抬首，仰对天幕，双手结印，同时向天按去。

        这一掌打出，天地间顿时有一道金光涌现。四面八方的物体与声音同时静止与无声，唯余一线佛光奔于虚空，与天幕对轰。

        一瞬间，天与地之间的万丈虚空有大爆炸发生。

        在佛光与天幕接触的那一点之上，一个圆形的气泡开始生成。

        气泡上有三种颜色神光，黑、白、金！三色混合，隐隐可见三种神光正在互相追逐与碰击。

        随着追逐的旧近至远，碰击次数也开始变多时，气泡仿佛再也承受不住压力，直接”呯”地一声碎了。

        下一刻，黑光纵横天地，如墨汁一般涂抹了一方天地。直接让那一地的数十座雄伟大岳化成飞灰而散。

        另一面，白光映开天地，照得这方圆千里大地如一张白纸。无数生灵与山川河流于白光中化成一缕烟丝而灭。

        黑与白的威力，可见非同一般。而同时被两道波光笼罩的大自在山，也抵抗不了这灭世之力。

        只听大自山顶的佛殿之中有大钟悲吟似葬歌。歌声中顶天立地的大佛身形开始从头顶消散。再到双手，双脚，最终连仅存的一点金光也被黑白之光吞噬消磨一空。

        佛殿前的白石大广场上，佛宗当代首座佛应玄浑身流血不止。在他身后，仅存的数千佛门中人亦是人人带伤，面色暗淡无光，只露无尽绝望。

        “师父，连万佛开天，都，都不能抗下这劫波片刻。这一劫真过不去了，了吗？”

        佛应玄身边，有一个小光头和尚哭得泪流满面，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地问道。

        深吸一气，佛应玄颤颤抖抖地伸出血红的右手，轻轻摸着小和尚的头道：“徒儿别怕，渊玄祖师曾言：生前身名皆虚物，何惧死后化空无！……

        “可我才十岁，还不想死！”

        抬起头，小和尚望着强撑一口生气的师父，认认真真地开口道。

        只见佛应玄先是一愣，下一刻周身气血狂奔四逸，血光中，他低下头，对徒弟微微一笑道：“笨徒儿，谁都不想死，可这一次是不死也得死了。”

        话语声中，天穹上劫波再起，一阵大浪履盖天地，最终如同一片轻飘飘的黑白云彩，缓缓下沉，压落在大自在山顶之上。

        当天幕压下之时，佛宗大自在山开始颤动，方圆千里，高达万丈的山体上有一条条裂口出现。这裂纹有如蛛网，由下而上，从山脚不断向上伸延，最后如同扭麻花一样，将大自在山从中扭为两段。

        山体一断，大自在山上半截山体在晃动中开始缓缓倾斜，挟以铺天盖地的乱石泥流，轰砸向下方的平原之上。

        烟尘四起中，大自在山上佛殿被震成一片废墟。诸多古佛石像尽皆化为碎石散零一地。暗红的血液从破碎的山体之下汩汩而流出，淌向远方。

        最终，一切尽毁，大自在山上再无一活人，只有一口已经被砸得变了形的大钟一路顺着山坡向下滚，一边发出着若有若无的低沉嗡吟，为这佛门送上最后的音浪……

        一切结束了吗？

        不！

        故事才开始！

        佛门的劫完了，可这座孤岛的劫，却才刚刚开始。

        岛的北方有冰原一片。这里千万年来都从未有太阳照辉过，所以无论白昼，黑暗与凝结厚达数十里的冰层，是唯二不变的主体。

        当劫波到来之日，千万年后的今天，这片号称永恒冰原的地方终于有了一丝光。

        这一道光黑中带白，于冰原上万古不变的黑暗中一闪而过，宛如黑暗中划破天地的一颗星辰，短暂却无法言喻的美丽至极。

        随后，永恒冰原开始融化！

        一开始，冰原上只有水滴响起。随着水滴越来越多，水滴汇成了小溪，小溪变川河，川河汇大海。

        最后的最后是一幅画，画中没有冰原，只有一望无际的汪洋以及飘满了汪洋上的各种生灵尸体。

        南方灭！

        西方灭！

        北方灭！

        ”只剩下一个东方飞仙林没搞定了，啧啧啧，这个故事真是没意思，连位稍微让人感到惊诧的人都没有，看来可以翻篇下一页了。”

        当劫波不停翻滚，反复碾压着下方孤岛时。在天穹之上，那黑白劫波的上方，却有一叶小舟正在随波逐浪，游弋在天地之上。

        舟上有人！

        而人是我！

        我叫宁归零，是的，我不知自己是从何方来，欲往何方去。我无父无母，无名无姓，无生无死，万物归零是为无。而我平时很安静，所以便以宁为姓，名归零。

        坐在小舟的一头，我斜着身子将头伸出舟外，俯视着下方的动静。或者说是静静地看这场故事的完结，然后再记录成书，让这场辉煌的文明不会在岁月中成为泡影，至少能留下一丝存在的印迹。遗存时空不可知之地。

        眼见劫波已经快将整个孤岛淹没，我点点头，从怀中取出一本书。书面上有四个字，大概是书名。我用手取出一方砚台，然后张口往里吐了几口口水。嗯，沾墨、提笔、写！

        笔在纸页上奔流迂回，横平竖直间构成一个个字体。看着那些方块字，我笑了笑：“从此以后，你们的文明只能留在这字里行间了。”

        那本书很厚，前面的许多页已经被我写满了字。而后面没写的书页则还是一片空白。

        “天纪十六年，岁月劫波杀至，此界尽灭，无一超脱！宁归零记。”

        当我写下最后一个字，再转过头看下方孤岛时，只见大世苍茫，众生沉浮，举世之间也只有东方一角未被淹没了。

        我看见西方诸佛断首，也见北冰原上浪卷诸尸，也见南方雨森一瞬间化为沙漠，漠中白骨如山，半掩流沙间，不胜凄凉。

        收回目光，我看向了东方，在那儿在上万座如剑冲天的高峰，峰峰毕直高耸，如同无数倒插天际的巨剑，傲立天地中，独对浩然劫波。

        我叹了口气：“星沉日月殒，天翻地履空。浩浩人间界，一纪一页书！故事可以从新开始了。”

        说完，我伸出右手，拈起那本书的下一页纸，准备翻页。

        突然！

        天地神光起，只见那东方诸峰之间有一剑横天，如浮光一缕，轻然飘渺地乘风破浪而来，抵在了我正要翻书的手上。

        “若翻书，先断手！”

        冰寒的剑锋压在我手背上，冰冷的话语刺入我耳中。我抬头一看，只见那东方诸峰之间有一黑衣人正一步一步登天而来。

        到了近前，我仔细打量了他一下。只见此人五官平常，突无出奇之处，唯一值得让我注意的是：他很冷漠，脸上不带一丝表情，也没有任何的心境变化，整个人就如同一滩无水，毫无涟漪！

        推开手背上的剑，我挑了挑眉头，然后冲黑衣男子笑眯眯道：“想砍我？那好，请开始你的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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