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26神殿中的剖白
沐浴完毕，萨沙穿上了一件希腊式的白裙子，脚上绑好了古式的凉鞋，跟着安吉丽娜到了未来她要一直居住的女神殿的内殿里
全石质的内殿对于小姑娘来说威严有余而温暖不足，冷冰冰的，萨沙不由得下意识攥紧了安吉丽娜的手，靠在了她的身边，有些怯生生的打量着寝殿
“殿下？”安吉丽娜拉着她的手，也知道还没有觉醒的萨沙如今也就是个七八岁的小姑娘，一直生活在外面，突然换了地方生活，害怕也是应该的
“我没事的”萨沙冲她笑了笑，但是有些落寞的样子“不知道现在天马和亚伦怎么样了”
“殿下愿意的话，可以和我说说您以前的故事吗？”安吉丽娜其实不怎么会与小孩子打交道，也从来没有料到有一天雅典娜会靠在她身边，软软的像一只小奶猫一样脆弱而甜蜜，就像是初春刚刚钻出土壤的幼芽一般
萨沙在圆桌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看着安吉丽娜从推车上准备好的盘盘喋喋中倒了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给她
“是牛奶啊”热热的杯壁拢在手心里，萨沙小小的抿了一口热牛奶，甜丝丝的“以前在孤儿院里，要去做工很久我们才能吃饱，牛奶已经很久都没有喝过了”
“您以前，是在孤儿院里度过的吗？”安吉丽娜有些惊讶，就算是今世并不在女神像下诞生，她也以为雅典娜会成为最起码平常家庭中的女儿，却不想小女神一直都呆在孤儿院这种困苦的地方
“是啊，我懂事起就在孤儿院了，还有天马和亚伦”萨沙双手接过安吉丽娜递给她的热汤与面包片，却并没有马上吃饭，而是双手放在膝上安静的看着安吉丽娜
安吉丽娜拿了一碟黄油放到萨沙面前，看她规规矩矩的坐在椅子上没有动作，有点疑惑的开口
“有什么需要吗，萨沙殿下？”
“安吉丽娜不一起吃吗？”萨沙指了指旁边的椅子“以前虽然食物很少，但是大家都会在一起吃饭的”
安吉丽娜怔了怔，又笑了起来，就算是一直在孤儿院里度过，可萨沙的温柔与教养半分都没有被磨去，随即自己拿了一碟面包坐在了萨沙身边
“虽然以前的日子很困难，但是大家都会一起工作赚钱活下去，我也很努力”萨沙看她坐在了自己身边，用放在桌子上的毛巾擦了擦手，拿起面包片撕开泡在了热汤中，柔软的白面包是在孤儿院里想都不敢想的，以前的日子能吃饱活下去就已经耗尽了力气
“天马与亚伦是谁呢？”
“是与我一起长大的最好的好朋友”提起这两个名字，萨沙的表情变得柔软而充满真实的笑意“天马很厉害，可以做我和亚伦做不了的力气活，也总能想到方法在不好的季节里找到食物，被欺负了他总是护在大家身前，是个很有担当的男子汉呢”
‘雅典娜能平安生活到这么大，这个叫天马的孩子一定竭尽全力了吧’安吉丽娜这样想着，虽然没见过面却对天马落下了不错的印象
“亚伦虽然和我一样搬不动重的东西，也没有办法和其他男孩子一样出去做工，但是他画画非常的棒，有他努力画画，大家可以生活的容易一些”萨沙摸着手腕上的花环，似乎是在回忆着最重要的事情“亚伦真的是世界上最温柔的人，我们约定过一定能再一次相见的”
“一定会的，殿下的愿望，都一定会实现的”
一朵娇嫩的白色小花被递到了萨沙的面前，女孩有些惊讶的接过，好奇的看着除了食物与碗碟外没有其他东西的桌面
“好美的花，从哪里拿出来的？”
安吉丽娜笑了笑，指尖燃起一团小小的金色光团，一朵一模一样的的柔嫩白花从她指尖一点点成长，最后绽放在空中，安吉丽娜将它摘下，别在了萨沙的耳后
“这就是希绪弗斯先生说的小宇宙吗？”萨沙轻轻的摸了摸耳后的花朵问道
“是的殿下，这就是小宇宙”用双手拢住了萨沙的指尖，柔和的光芒散发在两人相握的掌间，金色的光芒星星点点的散入空气中，宛若满天星辰“这就是我手中为了保护您而存在的力量”
“安吉丽娜为了这样的力量，一定吃了很多苦吧？”
没有料到是这样的问题，安吉丽娜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去应答，小时候的训练的确时常站在生死的边缘，常人难以忍受的训练她挺过了这么多年，但说放弃，没想过，说这是吃苦，在她记忆中仿佛也从没这么认为过
一直以来她所想的都太单纯而简单了，忍受过所有的磨难，她就能站在雅典娜身边，那时候她真的只是这样想的
“我与天马和亚伦活下去就已经很努力了，安吉丽娜要追求这么强大的力量，一定吃了比我们多得多的苦难吧？”萨沙抚摸着安吉丽娜手臂上的伤口，又看着她勃颈上隐隐约约看得到血迹的绷带“希绪弗斯先生手臂上也有很多的伤痕，大家都如此坚强，我也要加倍的努力才可以啊”
大约温柔，是真的刻在雅典娜骨子里的东西啊，即便如今什么都不知道，也没有觉醒神格，甚至还沉浸在离开家园与同伴的悲痛中的少女，也能说出如此的话语
“安吉丽娜以前是生活在什么地方的呢？”
“我吗”那些深远的不太好的幼时记忆在心底尘封的很久，久到她自己都不怎么记得了“我也是孤儿”
“你也是在孤儿院长大的吗？”
“不是”安吉丽娜垂下了眼睛，掰着手中的面包“我活在森林里，从小与植物对话，是它们靠着自己的果实勉勉强强把我养大的”
“活在森林里？那有野兽，或者不好的天气”萨沙突然止住了话，看着安吉丽娜的表情，想必也不会是太好的记忆
“勉勉强强活着吧，没有人生的目标，没有名字，甚至连自己是一个人类都不太懂得”想起来到圣域之前的日子，那片昏暗的森林中浑浑噩噩的时光，安吉丽娜的声音渐渐低沉“后来，那片森林里突然出现了其他人，把我抓走，要将我烧死”
那时候的她所过的日子现在想起，都不知道那么小的孩子是怎么活下来的，就连‘安吉丽娜’这个名字，都是她母亲遗留下来的那块怀表中刻着的，直到她来到圣域认字后才凭借着记忆中那些字母的形状拼出了她母亲与她自己的名字的读法
“烧死？！”萨沙惊呼出声“为什么？”
“因为有猎人来森林打猎时，看到了我操控着藤蔓摘果实，他们认为我是草木间的恶魔”安吉丽娜笑了笑，从地板上长出的细细藤蔓卷了卷枝条，缠住了她的手指“所以我就被他们抓回了村庄，绑在了火刑架上，那时候我都不知道我多大，只是听林子里的古树说，那是它们照顾我的第五六个年头”
“那后来呢？”
“教皇大人突然出现，将我救了下来，带回了圣域”想起当年那个劫后余生的场面，安吉丽娜仍觉得历历在目，被火焰的黑烟吞没的天地间，她的眸子里只余那个穿着黑袍的高大身影，仿若天神般将她从苦难中抱了出来
赛奇将奄奄一息的她抱回了圣域，在细心的照顾下她渐渐恢复，并在赛奇的教导下学会了正常说话，学会了认字，学会了与人相处，学会了适应作为一个人类的生活，她至今都记得赛奇教皇第一次看到毫无小宇宙的她从土层中唤出藤蔓时的欣慰眼神，也记得得知她能力后，同伴们毫无恐惧而带着真实的喜悦的那些话语
是赛奇教皇告诉她，能与植物对话的她不是恶魔，而是能守护大地，守护雅典娜的战士
“那是我第一次认识到温暖与永恒，那一天我就在神像下向雅典娜，也就是您，发了誓”
“什么誓言？”
“我会对您献上我全部的忠诚”
萨沙没有说话，只是低头吃着碗里的食物，吃完后，欲言又止的不知道想说什么，正当安吉丽娜后悔自己是不是太严肃吓到她了的时候，萨沙转过身来低着头，有些不安的揉着手指，用小小的声音说
“我我不知道怎么做才能担得起大家的信任与努力”
希绪弗斯先生也好，刚刚见过的赛奇爷爷也好，还有那个叫阿斯普洛斯的哥哥，大家都是千倍努力，能站在顶端的很强大的人，面前的安吉丽娜也是，大家都是这片大地上最优秀最优秀的人，而这些人将她放在了雅典娜的位子上，用生命来守护她，对她献上了全部
可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没有过人的头脑，力气也比不过天马，她不知道要如何去回应大家对她的感情，也不知道如何去面对大家所说的圣战，更从没有想过她会有能力保护大地
原来她在想这个，安吉丽娜一边叹气一边笑，见她吃完了饭，拉着萨沙进了女神殿的寝室，让她坐在了梳妆台前，拿起梳子将萨沙还有些湿漉漉的短发梳顺，用一点点小宇宙快速的烘干防止她感冒生病
“您只需要一直如此温柔下去就好了”安吉丽娜站在萨沙身后，看着镜子里的小女神“无论未来要面对什么，即便是如何绝望的境地，我们都会与您一同承担”
不需要担心这些的，我会为您荡平前方的路
“还有殿下所说的孤儿院的同伴们，我会去照顾”知道小女神放心不下那两个留在了孤儿院的同伴，安吉丽娜绝对不会让她继续带着担忧的心情生活下去“至少不会再是殿下从前过的苦日子，我会留意他们的生活的”
“真的吗？”萨沙欣喜的站起身来，拉住了她的手“不会很麻烦你吗？”
“只要能让殿下安心，无论是什么样的事我都会做到，何况那两个孩子保护了殿下这么多年，圣域会感谢他们的”安吉丽娜点了点头，带着她走向了寝殿中央的石床“今天发生了这么多事，殿下累了吧？”
女神殿的石床很硬冷，但是被侍女们铺上了好几层柔软的床垫，甚至细心的侍女们还摆了她们闲时做的一只雪白而毛茸茸的兔子玩偶，萨沙坐在柔软的床铺上面，脱下了鞋子，抱着那只兔子玩偶缩成了一团，安吉丽娜给她盖上了一层薄薄的小毯子，就准备退下了
可萨沙却拉住了她的手腕，有些不安的细声道“那个能能陪我再呆一会吗？”
这间寝室比孤儿院大家一起睡觉时的大房子还要大，空空旷旷的，烛火的光莫名的让她有些害怕，虽然身下的床比孤儿院硬硬的木板床舒服很多，但是她一个人在这里一定睡不着觉的，除了希绪弗斯先生之外，这个圣域中她接触最多的就是安吉丽娜了，安吉丽娜很温柔，所以再陪她一下下，就一下下就好
“殿下睡吧”安吉丽娜看着被窝里怯怯的女孩，熄灭了烛火后就坐到了床边，将萨沙的头发整理好“我一直都在这”
这一天是萨沙人生中发生事情最多的一天，她离开了一直生活的孤儿院，离开了天马与亚伦来到了圣域，未来会发生什么她不是很懂得，但是有大家在，一起去面对吧，她不会再害怕
“睡吧殿下，再醒过来，一切都会好的”
「这个小姑娘，就是你一直向往的主君？」
坐在萨沙床边的安吉丽娜回过身来，安娜苏坐在了梳妆台前的椅子上，用那双黑眸打量着睡着了的萨沙
「弱小而脆弱，这就是你内心中一直守护的东西吗」
“弱小不弱小，她都是雅典娜，只此一点就够了”安吉丽娜看着萨沙恬静的睡颜，眼中的温柔满的要溢出来了
「如果她不是雅典娜，你也不会如此待她吧」
“她若不是雅典娜，便是我的主君所庇护的大地上的平民女孩，一样是我要守护的人”
「你难道没有想过，永无休止的圣战只不过是雅典娜与冥王无聊的消遣？」安娜苏看着安吉丽娜此时此刻那从未对其他人展露过的表情，眯起了眼睛问道「以圣战为棋盘，以战士为棋子，在遥遥神境中看着圣斗士与冥斗士以命相搏斗智斗勇，聊以消遣」
「说是雅典娜的圣斗士，你却连她真正的模样都不曾知晓，你所知道的只不过是这个雅典娜所选择的弱小而无助可怜的人类少女的面容，如此，你还要以她为生命的全部吗？」
安吉丽娜静静的看着说出这些残忍话语的安娜苏，没有想象中的愤怒，也没有想象中的辩驳，甚至连一丝不悦都没有
“我想过”她非常冷静，并且带着一丝坦然的从容“甚至我不否认确实有这个可能”
换到安娜苏愣住了，她的半身心中对雅典娜明明是一片空白的，又怎么会如此坦然地说，她怀疑过雅典娜？！
“圣战打了千次，战死的前辈不计其数，可冥王得到了什么惩罚？没有”安吉丽娜垂眼掖了掖萨沙的被角，轻轻的拍着小女神安抚她平静的睡去“一次次选择人类的载体，即便是战败了也不过是退回极乐净土两百年然后卷土重来，对于神明无尽的生命来说，或许千次圣战也不过是转瞬即逝的消遣，可对于前辈们，甚至对于如今的我们来说，尽此一生，都深陷绝望拼尽全力去为大地争取再和平上两百年的希望”
“又或许真像卡路迪亚所说的，奥林匹斯众神间谁又能真的把谁怎么样？若论起辈分，纷争女神厄里斯、海皇波塞冬、冥王哈迪斯哪个不是雅典娜的长辈”
「你既然想过，为什么还要奋不顾身的为她押上一切？！」
“安娜苏呦，在我刚刚进入圣域时，你知道为什么我会到雅典娜的神像下发誓吗？”
「休养的时候，教皇很快教会了你日常的对话，在伤好了之后他让你去与镇子上的平民们多聊天，但你刚刚去了一次，跑回圣域就对雅典娜发了誓」
“那天我去了镇子上，有个卖水果的老人看我是圣域来的，就留我吃东西跟我聊天，就是这个老婆婆让我决定了我要为雅典娜而战”
「她说了什么？」
“她说，这世上没有那么多的大道理，即便世人都说其为善，他对你一人恶，便是你不死不休的敌人，即便世人都说其为恶，他对你一人善，便是可以追随一生的主君”
收回看在萨沙身上的视线，安吉丽娜确认她睡熟了，用小宇宙催生出一束薰衣草放在石床的旁边，希望可以为她驱散今晚可能出现的噩梦，站起身来走过安娜苏的身边，到窗子旁合上了大半的扇叶
“所以雅典娜在世人眼中究竟是个怎么样的神不重要，她与冥王之间发生圣战的真相究竟是什么也不重要，将我从深渊中救出的是教皇大人，是圣域，是雅典娜，只此一点，她便值得我生死相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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