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一模一样
沈晔十分警觉地瞪着董琳。
虽然这个中年妇女看起来不像坏人，但坏人又不会在额头上刻字，谁知道她是不是装疯卖傻的人贩子，想要趁机抢孩子呢？
毕竟他们俩现在一个老一个小，是最适合人贩子动手硬抢的对象了。
董琳回过神来，赶紧站起来跟沈晔解释。
“我不想干吗，大爷您别误会。我不是坏人，只是这孩子长得跟我女儿小时候很像，我刚才见到她时有一点走神，误把她当成我闺女了。”
沈晔中午已经得知萧珊的妈妈找来了滨城，而现在这个女人见到“萧小胖妞”时，说她长得跟自家闺女小时候很像，除非他是傻子才不会把两者联系在一起。
下意识地低下头，沈晔看了被自己挡在身后的小胖妞一眼，给了她一个询问的眼神：她该不会就是你妈吧？
萧珊也给了她一个确认无疑的眼神：没错，她就是跑来滨城找我的老妈。
董琳可不知道他俩之间的“眉来眼去”是什么意思，还以为是自己刚才有些失态，吓到了小朋友。
“不好意思，我没想吓孩子的。小朋友，你别怕，阿姨请你吃冰激凌好吗？”
注视着蹲在自己身前言笑晏晏的董琳，萧珊也有片刻恍神。
萧珊印象中，童年时代与妈妈有关的残留记忆，就是很小的时候被她抱着去买冰激凌的画面。
妈妈的怀抱温暖又柔软，而且还散发着一种好闻的香气，很多年后她才知道那是夏士莲雪花膏的味道。
而这款雪花膏早已停产，就像妈妈一样消失了。
那时候，冰激凌是小萧珊的最爱。
小孩子的肠胃脆弱，吃多了冰食并不好，董琳不会天天买给女儿吃。
所以每次妈妈抱着她去买冰激凌的时候，都是她最开心快乐的时候。
这些久远的往事被经年累月的日子一层层掩埋，早就在萧珊的记忆中黯淡了华彩。
如同曾经青翠的森林沉在地底化作沉黑的乌煤，无人能再从中窥见往日的鲜活。
不过，现在董琳蹲在萧珊面前，笑盈盈地说着给她买冰激凌时，像是乌煤遇上火星燃烧起来，重新照亮了昔日的温情画面。
萧珊还以为自己早就忘却了这一切，没想到原来它们还在，还能因为“冰激凌”三个字就借尸还魂似的活过来。
而董琳显然也一直印象深刻地记得这一切，所以她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的女儿——虽然她以为自己认错了人。
并非萧珊一直以来认为的那样，对她的关心只是浮于表面，仅仅只是在尽一个母亲应尽的职责。
看见小胖妞呆呆地看着自己不说话，董琳以为她还在受惊模式中，笑得更加和蔼，声音也更加柔和。
“小朋友，你喜欢吃什么口味的冰激凌？巧克力味道的好不好？”
巧克力味道是萧珊最喜欢的冰激凌口味，看着这张如此酷似女儿小时候的脸蛋，董琳很自然地如此询问。
萧珊的大脑告诉她，赶紧摇头走人，可是她的心却让她不由自主地点了一下头。
如果能以这种方式，重温一下童年时与母亲共度的美好时光，似乎也不错。
路边有一家7-11便利店，董琳在冰柜里给萧珊挑了一支巧克力口味的甜筒冰激凌。
“大爷，您要喝点什么吗？”
董琳很周到地询问“沈老爷爷”要不要喝点东西，他自然是摇头谢绝：“不用了，谢谢你。”
“天气热，要不我给您买罐凉茶喝吧。”
董琳不接受拒绝地拿了两罐凉茶，沈晔一罐，自己一罐。
“大爷，孩子在吃冰激凌，您也坐下来喝点茶，休息一会儿再走吧。”
沈晔看到萧珊脸上没有拒绝的意思，就点头答应了：“也好。”
便利店沿街的橱窗位置被设计成了一个小小的用餐区，一张长方形餐桌搭配四张椅子，可以容纳他们三个人一块坐下。
“萧小胖妞”坐在椅子上舔食冰激凌时，董琳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仿佛穿过漫长的岁月看着小时候的女儿。
“大爷，这孩子是您孙女吧？”
“沈老爷爷”只能点头称是，再次喜提孙女一枚。
“她叫什么名字啊？”
沈晔看了一眼小胖妞，现场临时发挥为她取了一个小名。
“嘟嘟，她叫嘟嘟。”
“萧小胖妞”忍不住横了“沈老爷爷”一眼，无限怨念的眼神：这是什么破名字啊，敢情不是亲生的就这待遇啊！
沈晔却自我感觉发挥良好，胖嘟嘟的小胖妞，是多么适合嘟嘟这个小名啊！不是吗？
“嘟嘟啊，这名字真可爱，我女儿小名叫珊珊。她小的时候，和你家嘟嘟长得几乎就是一模一样。”
沈晔心想：当然一模一样了——她本来就是你女儿啊！
看着和女儿童年时期长相酷似的小胖妞，董琳不禁回想起当初因为坚决要离婚而被迫放弃抚养权的灰暗岁月。
再想到萧珊这些年对自己的怨恨，心里一阵酸楚难当，蓦地就红了眼圈。
董琳突然满眼是泪泫然欲滴的模样，把沈晔吓了一大跳。咦，好端端的她怎么就哭了呢？
“你……没事吧？”
萧珊吃冰激凌的动作也为之一停，瞪圆一双眼睛看着泪眼汪汪的董琳发呆。
董琳是一个要强的女人，轻易不会在人前落泪的。
反正萧珊从来没见她哭过，这也让她一直认同父亲对母亲的评价：她是一个硬心肠的女人。
“我没事，只是沙子迷了眼睛。嘟嘟，你快点吃吧，不然冰激凌要融化了。”
因为嘟嘟动不动就一副被吓懵的样子，让董琳感觉这孩子胆子很小，怕自己又吓着她。
她赶紧深吸一口气逼回满眶的泪水，冲着她再次绽出温柔和蔼的笑容。
萧珊低下头继续吃冰激凌时，董琳压低声音跟坐在身旁的“沈老爷爷”交谈起来。
嘟嘟年纪很小，很多事情是听不懂的，董琳再把声音压得又低又细，毫无顾虑地跟沈晔吐露起了自己的伤心事。
在异乡的街头，偶遇了跟小萧珊如此酷似的一个小胖妞，勾起了董琳压抑在心底多年的隐痛。
对着“沈老爷爷”这么一位素昧平生的老人，她突然有了强烈的倾诉欲。
有时候，跟熟人很多话不方便说，对着陌生人反而更容易尽情吐露。
“大爷，你知道吗，我女儿像嘟嘟这么大的时候，我坚决要跟老公离婚，他从此不准我再见她，我和女儿从那以后就很少见面了。”
沈晔听得一怔，万万没想到萧珊的妈妈居然会跟自己这个陌生人说起这些事。
自从认识萧珊以来，她也一直闭口不提自己和家人为什么会关系失和，现在她妈妈却主动开了口，她会不会不高兴啊？
沈晔下意识地看了坐在对面的萧珊一眼，她低着头一声不吭地舔着冰激凌，完全没有想要打断董琳的意思。
萧珊这副不抵触不抗拒的态度，让沈晔若有所思：也许她想听一听她妈妈会怎么回忆这段往事吧？
“你老公有权利不让你见女儿吗？就算有，你也还是可以偷偷去见她吧？”
“我一开始的确是这么做的，会偷偷跑去幼儿园见她。可是她爸爸告诉她，我是一个狠心无情抛弃她的坏女人，她每次看到我都骂我，还朝我吐口水。我每次都是哭着走的，后来就渐渐不去了。”
沈晔个人觉得萧父的这种教育方式十分不对。
夫妻俩闹离婚多半是因为感情失和。
虽然两个人之间的爱意消失了，可是作为父母，他们对孩子的爱是绝对不会消失的。也应该努力维系这份亲情才对，那样才能将离婚对孩子的伤害减轻到最低。
而萧父却采取了一种最错误的应对方式，离婚后把前妻贬得一无是处，教幼小的女儿仇视自己的母亲。
沈晔忍不住问了董琳一个问题，“你当初为什么一定要跟他离婚呢？”
“因为我们两个都是性格很强的人，就像针尖对麦芒似的合不来，日子过得磕磕碰碰。原本生了孩子后我也想过要忍的，可是有一天吵架时，他居然动手扇了我一巴掌。”
萧珊难以置信地呆住了，因为这个细节她以前从没听说过，无论父亲还是母亲都没有提过。
董琳不说是不想破坏前夫在女儿心目中的形象。
自己既然带不走孩子，就别再让女儿对父亲心怀畏惧，宁愿自己吃了这个哑巴亏。
而萧强不说是不想让人知道老婆是被自己打跑的。
那样只会让人数落他的不是，既然前妻对此只字不提，他当然更加不会提了。
当萧强因为车祸突然离世后，董琳就更加不能对女儿说这件事了。死无对证的事，只会让萧珊认为她在存心抹黑亡父。
“吵架可以忍，动手真的没法忍。我当天就直接收拾东西回了娘家，下定决心要跟他离婚。”
沈晔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说：“动手是肯定不对的，男人更不能动手打女人，尤其是自己的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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