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打抱不平
夏日的雷阵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前后只下了不到半小时的功夫。
萧珊走到淋成落汤鸡一样的沈晔身边，轻声说：“这次看来没效果，咱们先回去，改天再来吧。”
沈晔满头满脸全是水，也许不全是雨水，还有为人不知的泪水。毕竟在雨中无声落泪，就像在水里一样安全。
“走吧，先下山，你看你这一身湿，得赶紧换套干净衣服。”
沈晔神色木然地站着没动，萧珊只好动手拽着他下了山。
山下有购物店，出售海滨风格鲜明浓郁的花衬衫和沙滩裤。
萧珊想拉沈晔进去买一套新衣服换掉湿衣服，可是他充耳不闻地走在前面，连头也没有回一下。
萧珊真是拿他没办法：这死小子简直熊孩子附体啊！不把自己折腾病不肯罢休是吧？
回城的路上沈晔一直用体温焐着那套湿衣服，这样很容易着凉生病。
萧珊想要亡羊补牢，一回家就下厨熬了一碗姜汤，再送去隔壁给他喝。
“你淋了雨，赶紧把这碗姜汤喝了，驱驱寒气，不然当心会感冒。”
沈晔刚刚换掉了一身湿透的衣裳。
新套上的一件白t恤对于少年的身形来说依然又宽又大，显得他更加纤细单薄，仿佛是轻轻一折就会断掉的芦苇。
“太烫了，先放着吧。”
“姜汤就得趁热喝效果才好。你乖一点，快喝了啊！”
萧珊再一次“老母亲”上线，苦口婆心地劝沈晔喝下这碗姜汤，他最后一脸不胜其烦的神色接过了汤碗。
“我喝了你能马上走吗？”
“当然，你喝完赶紧上床睡觉，我保证不会再吵你。”
监督着沈晔喝完那碗姜汤后，萧珊就自动自觉地退出了屋子。她没有回隔壁自己的公寓，而是扭头进了电梯，打算去一个地方。
中午在公交车上，萧珊看见载着许妈妈的那辆黑色奔驰车后窗上贴着一个logo。
她回家后就在网上搜索了一下那个logo，发现那是一家外企的标志。
许妈妈坐在一辆外企的车里，穿着一身质感上乘的珠灰色职业装，她极有可能是该公司的高管人士。
萧珊查到了这家外企在滨城的办公地址，按图索骥地找上门去。在公司的前台接待处跟前台小姐打听。
“你好，我想找贵公司一个叫july的女人。”
萧珊还记得在机场偶遇许妈妈的时候，那位被公司来接她的助理就叫她这个英文名。
“july，公司有好几个july，她是哪个部门的？”
萧珊可不知道许妈妈在哪个部门，就详细形容了一下她的长相外貌。前台小姐听完后，有些讶异地看了她一眼。
“你说的是她呀！她是美国总公司那边派来滨城出差的，最多呆一星期就走，现在人不在公司呢。”
萧珊出其不意地一怔：原来她那天是从美国飞来的，那她这些年是不是一直在国外呆着呢？
“那请问她什么时候会在公司？”
“不知道，她只是过来出差，不需要每天来公司打卡，我也不清楚她的行程安排。请问你找她有什么事？需要留下什么信息由我转交吗？”
萧珊是来打抱不平的，发生在沈晔身上的事实在是让她气不过来。
既然有一位始作俑者的当事人现在就在滨城，她很想找到她声讨一番。
“可以，小姐，我想留一个信息给她，麻烦你看见她时帮我转交一下。谢谢！”
萧珊在一张信笺上写下了一句话和自己的电话号码，拜托前台小姐代为转交。
赶在傍晚六点二十二之前，萧珊回到了金鼎公寓。前脚刚进门，后脚就变身了。
这一回，她也切换到了少年模式。
镜子中的少女大概十三四岁的模样，蜜桃一样新鲜的脸蛋，杨柳一样纤细的身材。
小胖妞的模样已经荡然无存，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却分毫未变，清爽的男仔头让她看上去就是一个活脱脱的假小子。
回来前萧珊就在微信上给沈晔发消息，问他有没有感冒，晚上想吃什么，她可以买菜回来做，但是他一直没有回复。
变身完成后，萧珊就跑去隔壁查看究竟，结果发现沈晔还一动不动地蜷成一团躺在床上。
“沈晔，你小子睡一下午了怎么还在睡啊？”
萧珊过去推了他一把，他恹恹无力地转动了一下身体，露出一张格外苍白的脸，两颊却浮着两团异样的红晕。
“你发烧了吗？”
萧珊一边问一边伸手摸了一下沈晔的额头，掌心下的肌肤热度果然超出了正常值范围。
看来姜汤白喝了，现在只能去买药来吃了。
“我下楼去给你买药。”
沈晔眼睛都没睁开一下，迷迷糊糊地摇了摇头，声音虚弱无力地说：“不用了。”
“不行，你必须要吃药。如果不吃药导致小病拖成了大病，你现在这样子可不方便去医院。”
沈晔不再吭声，萧珊转身下楼去了药店买药。
萧珊买完药回来，倒了一杯水，拿出几粒药，一起送到沈晔面前让他服药。
沈晔撑着烧得软绵绵的身子在床上坐起来，皱着眉头吃了药，然后轻声跟萧珊道谢。
“谢谢你。”
“不用谢。不过丑话说在前头，以后咱们再出去找雷劈，坚决不允许你再用这种方式了啊！一点用都没有还把自己淋病了，怎么看都是亏本生意，是吧？”
沈晔没有接萧珊这个话茬，而是岔开话题说：“你今天也变成少女了！”
“是啊，刚刚解锁的最新模式，现在咱们同步少年时代。”
沈晔若有所思地注视着萧珊，“我怎么觉得你这样子有些眼熟啊？咱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萧珊与许晔相识于少年时代。
阔别经年后，她很快就认出了已经长大成人的他，但是他却一直没有认出她。而现在，他像是相关记忆被触动了的样子。
不过沈晔正发着烧，大脑像一台过热的机器，运作得不太灵敏，一时间想不起来自己以前在哪里见过萧珊。
“你现在不用想这个，吃了药闭上眼睛好好休息吧。我去给你熬点小米粥，一会儿送过来搁床头柜上，你晚上饿了可以吃。”
虽然外形是少女模样，萧珊却操着老母亲的心，下厨为沈晔熬了一碗小米粥，再做了一碟他爱吃的拍黄瓜，一起送去了隔壁。
那时候，沈晔又睡熟了。
依然是蜷成一团缩在被窝里，睡成了婴儿在子宫里的姿势，据说这是一个令人最有安全感的睡姿。
萧珊轻手轻脚地放下东西，悄然伸出一只手去摸他的额头，再次试他的体温，似乎是没那么烫了。
沈晔虽然睡着了，但还是能感觉到来自额头处的触感，有些不安地瑟缩了一下。
“没事，是我，萧珊，我来给你送粥了。”
萧珊缩回自己的手，轻声出语安抚他。他似乎听见了，很快就安静下来继续睡。
东西送到了，萧珊却没有马上走。
她安安静静地在床边站了片刻，注视着床上那张苍白荏弱的少年面孔，满心都是无法自抑的疼惜。
他和她一样，都是被至亲之人放弃了的孩子。
而且他的遭遇比她更加可悲，因为他被双重放弃了！无论养父母还是亲生父母，都想得到那个更优秀的学霸孩子。
深吸一口气，萧珊怀着同病相怜的心理，对着熟睡中的沈晔暗中道：没关系，如果你愿意，我可以一直陪着你，做你最好的朋友，无论发生什么事都绝对不会放弃你。
沈晔已经独自一人生活好几年了，以前也曾经感冒发烧过，都是靠自己一个人硬撑。
烧得昏昏沉沉时，哪怕想要喝上一口水，都得自己摇摇晃晃地爬下床去倒。
可是这一次，他躺在病床上什么都不用管。夜里睁开眼睛的时候，床头柜上摆得满满当当。
有装满水的水杯；有盛满粥的粥碗；还有一碟清香四溢的拍黄瓜。无论渴了还是饿了，都不用他下床自己折腾。
伸出虚软无力的手腕，沈晔端过那杯水一口气喝了大半，被烧得干涸无比的喉咙总算舒服多了。
然后，他慢慢地啜着那碗粥，吃着清脆爽口的拍黄瓜，清粥小菜让胃里感觉也舒服多了。
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被人关心关爱过，那种久违的感觉，让沈晔喝粥的时候，眼眶都有些不自觉地发红。
这些年，沈晔保护自己的唯一方式就是孤独。
一个人独来独往，不和任何人走得太近，也就不会再被任何人伤害。
他以冷漠自保，就像一个冻在冰天雪地里的雪人，越冷越安全。
还以为一颗心已经冻硬实了，却没想到当一份温暖意外降临时，那份被暖到的感觉却愈发鲜明。
冰天雪地里，哪怕只是一点点的微温，也是弥足珍贵的东西。
放下空掉的粥碗后，沈晔拿起手机，想给萧珊发微信道谢，却又觉得一句“谢谢你”有些太轻飘也太见外了！
这段时间，沈晔和萧珊作为一对难友，一起努力应付着让两人都为之焦头烂额的神奇变身。
这种同舟共济的情况下，他俩的关系很自然地从陌生人变成了朋友。
而今天的这一场病，让沈晔跟萧珊的朋友关系更是前进了一大步。他冰封多年的心，因为她终于开始有所回暖。
如果说以前他俩之间的距离是隔着一条大河，眼下大河变成了小溪，只需轻轻一跃就能越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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