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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赎罪


翟小娅在老院里养了近一个月,胖了不少,黄瘦的小脸变得鲜嫩粉白,她仍不说话,但是人比之前活泼很多。丛丽媛给她穿了一身新衣服,把她抱进简骋的车里安置在后座,又给了她水笔和画板,道:“你等等,我给她拿点吃的。”

        简骋抱着胳膊倚着车门,看着她忙东忙西,道:“妈,别拿了,她马上就回家了。”

        话虽如此,丛丽媛还是拿来一包点心放在翟小娅旁边,叮嘱简骋:“你看着她点,别让她把水彩笔往嘴里放。”

        简骋很不耐烦:“真麻烦。你不给她不就行了。”

        丛丽媛瞪他一眼:“小孩子不要哄啊?你小时候比她更麻烦。”

        简骋撇了撇嘴,又说了句:“麻烦。”

        丛丽媛道:“你姐说的没错,你就是个冷心冷肺的混小子。”

        他上了车,放下车窗对丛丽媛说:“下周六去医院定期体检,早上我来接你,记得别吃早饭。”

        丛丽媛:“别过来了,我自己去医院。”

        除非有急事,丛丽媛不准他们回老院,这是她给简月姐弟定下的规矩。自从两人读大学后,这十几年来回老院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简骋劝过她,离开老院换个地方生活,但是丛丽媛总不答应,一定要守在老院,其缘由他们心照不宣。

        简骋自知多说无用,当下也就剩了口舌,向丛丽媛摆摆手,就开车驶出深巷。他受了简月的命令,把翟小娅送回去,但不是送回翟小娅家里,而是送回那间阴暗潮湿的地窖。

        翟小娅很乖,一路上都在画画,手心和脸蛋被水彩笔画了好几道,衣服袖子也五颜六色的。直到车停下了,她的水彩笔和画板被简骋拿走扔到一旁,又被简骋从车里抱出来,都一言不发不哭不闹,乖巧的像是个洋娃娃。

        简骋把她抱到后备箱里,后备箱里敞着一只行李箱,他把翟小娅放进箱子里,让她蜷缩着身体躺下,对她说:“不许动,不许哭,否则我把你扔了,听到没有?”

        翟小娅表情呆呆地看着他,手里还攥着水彩笔。

        简骋拉上箱子,抓住箱子侧面的把手一下将箱子提了出来。他合上后备箱盖,提着行李箱走进白燕州城中村逼仄的道路中,按照记忆中简月说过的路线一直往前走,依次经过了裁缝铺、面馆、成功找到了门口停着一辆废弃老式自行车的院子。

        现在是傍晚五点多,夕阳下沉,两边的居民楼把太阳光挡住了,光线昏暗。简骋往左右看了看,整条夹道里除了他,没有第二个身影。他透过门缝往里看,看到院子里堆叠的纸壳和塑料瓶,还能看到屋门紧闭,门上挂着锁头。他把手指从门缝里伸进去,两根手指夹住铁棍子门闩缓缓移动,不一会儿,门闩掉在地上,院门开了。

        简骋走进去,关上院门,又把门闩捡起来插了回去。家里的确没人,只有一只不知从哪儿跑来的流氓猫卧在高高的摞起的纸壳上,摇晃尾巴,睁着一双鬼气森森的绿眼睛看着他。简骋在院子里看了一圈,看到房子西边也堆着很多纸壳,他走过去,用脚踢开地上的杂物,来回走了两步,然后停下了,蹲下身移开盖在地面上一张铁皮,果然露出一块木板。

        他把木板掀开,下面是一间地下室,他自己先沿着台阶走下去,然后把箱子也抱下来,又合上了木板。他提着箱子猫着腰从台阶上走下来,看到地下室四面墙上挂着各种种类的工具,像是木匠的工具房,当中摆着一张长木桌,顶上掉下来几颗大灯泡。他走到桌边,桌面是原始的黄棕色木纹,还乍着毛刺,很粗糙,有那么一段粗糙的纹路中洇着红褐色的痕迹,像是干了的血。

        简骋把箱子搁在木桌上,打开箱子,把翟小娅抱出来让她坐在桌上。翟小娅傻傻地往四周看,眼神有些恐惧。简骋问她:“来过这里吗?”

        翟小娅当然不会回答他,但是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简骋朝她嘘了一声,示意她别出声,然后在地下室里慢慢转悠,很快,被他找出了一点不同寻常来:角落里的木顶棚上掉下来一根绳子。

        他一抬手,就能抓到绳子,绳子的另一端钻进两块木板的夹缝里,他扎住绳子用力往下一拽,呼通一声,一块木板被拽开,掉下一只黑色的旅行包。原来顶部上还有一个隔层。

        他蹲下身把包拉开,一股衣物发潮腐烂混着脏兮兮的垢腻的味道涌了出来。他皱了皱眉,左手捂住鼻子,伸出一根手指把包挑开,露出里面的杂物。里面的东西门类不一乱七八糟,一只发夹、一件上衣、一股辫子、一只鞋等等。唯一的共同点是这些都是女孩子的物品,而且大都沾着零散的血迹,不难看出这些物品的主人曾是一个年幼的女孩。

        简骋用戴着黑皮手套的手指挑出一条白色的花边内裤,是少女的款式,内裤很脏,散出阵阵臭味。他来之前,简月特地交代过他,让他搜查地下室,找一条可能存在的女式内裤,如果这条内裤真的被找到,那和内裤一起出现的一定还有其他“纪念品”。简月猜中了,地下室果然藏着累累的纪念品。更幸运的是,简骋找到了它们。

        除了那条内裤之外,还有一条手链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是一条用黄豆大小的五颜六色的塑料花朵串起来的手链,塑料花朵的质感很差劲,年久褪色,还缺了几颗,露出白色的线绳。他见过这条手链,不过是在照片里。他接诊每一位病人都会细细研究病人的童年,查看病人童年的照片,因为绝大多数人心理创伤都埋在童年时期埋下祸根。而这条手链就在他一位病人的童年照中出现过。

        这条手链是意外收获,简骋把手链解开,取下一朵花用纸巾包住放进口袋里,又把绳子系好,看不出被人动过手脚。他把包拉好,放在显眼的位置,然后把那条内裤挂在墙上一颗木钉上,在地下室的每一处都拍了照。拍完照,简骋又从大衣内侧口袋里拿出一只小小的玻璃管,把一头掰断,拿着玻璃管走到桌边,对翟小娅说:“睡一觉吧,很快就会有人来救你。”

        他捏住翟小娅的脸,使她被动张开嘴,管子里的液体倒进她嘴巴里。她还是很乖巧,从头到尾都没有反抗,喝了管子里的液体很快就打起瞌睡。

        一直等到她熟睡了,简骋才从地下室出来,用脚抹去自己在地下室周围踩出的几枚足印,离开了这座小院。原路返回时,天色已经大暗了,巷子里还是很安静,只有他一个人。他拿出手机拨出一个号码,电话很快接通了,他说:“是我。”

        对方是翟小娅的妈妈:“我知道我知道。”

        简骋:“就按我早上跟你说的,半个小时后你去报警,把警察领到雷红根家里找你女儿。院子西边有个地窖,你女儿就在地窖里。”

        女人道:“好,那,那钱什么时候打过来?”

        简骋:“给我一张银行卡,卡主不能是你和你丈夫。如果进展顺利,我会在明天十二点之前把五万块一分不少打给你。”

        女人:“你放心吧,我已经把你发给我的稿子背好了,不会跟警察说漏嘴的。”

        简骋不再多说,挂断电话一径走出了深巷。

        他回到车上,驱车开往市中心,路上拨出简月的电话,想告知简月目前的进展,但是简月的手机打不通。他忽然想起简月今天跟着周行去了桐县,长岚距离桐县将近六个小时车程,简月此时应该刚到桐县,现在正忙。

        他不再联系简月,加快车速开到阳光小区,把车停在小区大门斜对面的路边停车位,下车步行进入小区,拨出了一通电话:“我到了,你在哪儿?”

        电话另一边是个女人,她低声道:“楼下。”

        夜色很深,楼下的路灯坏了,只有单元楼入口的门檐下亮着一颗昏黄的灯泡。一个消瘦的女人站在灯光下,低着头,长发盖住脸,不近她的身都能感受到她身上凄寒怨恨的气息。

        简骋朝她走过去,笑道:“等我很久了吗?”

        刘丹丹抬起头看着她,两眼乌青,目光幽冷死寂,像一只女鬼,道:“你说带我去找凶手,凶手在哪儿?”

        简骋道:“跟我走。”

        他带着刘丹丹走过几栋单元楼,然后进了其中一栋,到了四楼,他拿出钥匙打开房门,门里一片漆黑。他先走进去打开灯,往空荡荡的客厅看了看,然后对刘丹丹说:“请进。”

        刘丹丹走进去,他把门关上反锁,道:“随便坐。”

        说完,他走进卧室,打开灯,看到雷宇星躺在床上,双眼直勾勾地看着天花板,问:“你带人过来了?”

        才一个星期不见,雷宇星就瘦了很多,两颊瘦得直凹下去,人也很没精神,死样活气无精打采的样子。简骋脱掉手上的手套放进大衣口袋里,道:“是你的一位老朋友,快出来见一见”

        雷宇星当然不相信他,但是恐惧他,只能按他说的做。他跟着简骋来到客厅,看到客厅站着一个年轻女人,白净消瘦,微低着头,两颊被头发盖住,用力把眼睛往上翻,直盯着他。他看着刘丹丹的脸,觉得她虽然漂亮,但是她太过阴沉,她的眼神儿也太过尖锐,让人看了心生不适。

        被她直勾勾盯着,雷宇星芒刺在背,于是转过头避开她的注视,心里突然一跳,又偷偷瞄她。这下他看见了她右脸藏在长发下的一条刀疤。

        简骋把他们引到餐厅坐下,餐厅两头,雷宇星和刘丹丹相对而坐,简骋坐在中间,把口袋里的手套拿出来放在桌上,笑道:“两位认识吗?”

        看到刘丹丹脸上的刀疤,雷宇星似乎认出了她是谁,他还想再看清楚些,但是刘丹丹一直盯着他,那目光仿佛有千万斤重,沉甸甸地压在他脖颈上,坠得他抬不起头。

        简骋等了一会儿,两人都不说话,他便向刘丹丹道:“丹丹,这位是雷宇星先生。你瞧着他眼熟吗?”说完,他又问雷宇星,“她叫刘丹丹,你见过吗?”

        十年前的人,刘丹丹已经认不出了,但是雷宇星的脸,她隐约还有印象。她伸出手指着雷宇星的脖子,说:“他没有项链。”

        雷宇星被她指着,好像一把刀像自己砍过来,把自己的脖子齐根砍断,头颅摔到桌上,滚了两圈,两眼往上望着,却看到十年前自己的脸十年前,他捉住一个女孩儿的双手,把女孩儿按在桌上,或许那女孩儿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张脸。

        简骋从大衣内侧口袋里拿出一条项链扔到桌上,吊坠是三个嵌套在一起的圆环,问:“是这条吗?”

        刘丹丹还是指着雷宇星,手腕打颤:“项链是你的吗?”

        雷宇星低头不语。

        简骋把项链放在雷宇星面前,笑道:“你不是说,这是你母亲的遗物,你打小就戴着吗?”

        刘丹丹又问:“是不是你的项链?”

        雷宇星还是不说话,他梗着脖子低头盯着桌面,看到洁白的大理石桌面上自己的脸,好像他的脑袋当真被砍掉了,滚到桌上,两眼往上望着他倒宁愿自己的脑袋当真被砍掉了,也好过现在这般煎熬。但是他一时半刻死不了,所以他只能逃避。

        但是简骋不容他逃避,简骋突然用力把手搭在他肩上的,道:“丹丹小姐在问你话,这条项链到底是不是你的?”

        雷宇星冷了似的,两排牙齿磕磕碰碰,从牙缝里飘出几个缥缈的字:“是,是我的。”

        简骋满意了,向刘丹丹重复:“他说,项链是他的。”

        刘丹丹死死盯着他,胸口剧烈起伏,一口气堵在她胸腔里起起伏伏,像是有人在用力推搡她,揉搓她,恨不得把她推散了揉烂了。她被这种无形的力量包围,陷在剧烈的风暴中心,被推来搡去,被殴打绞杀。

        她怒到了极点,怕到了极点,心里涌出无比凶狂的悲哀,她感到胸口剧痛,好像心脏胀裂开了,迸出了鲜血。的确有一口腥甜的血液顶到她的喉咙,但是她强咽下去了,但牙根儿是红的,她张开嘴,像是刚从人的身上撕咬下一块生肉。

        “啊!”她的嘴唇抖动着,大概是想说些什么,但只是怒叫了一声,用胳膊把桌上的一只水壶给扫下来了。

        呼通一声,水壶摔在地上,玻璃内胆碎裂的声音清脆整齐,像是女孩儿的笑声。

        刘丹丹站起来指着他,喉咙突然间嘶哑了,嗓音扭曲粗狂:“是你,就是你!是你绑住了我的手!”

        她终于想起来了,十年前,一个和她年纪相仿的男孩儿把她的双手绑住,她挣扎,他又将她手上的绳子栓到桌上的一颗木钉上。她求他解开自己的双手,他却不理会,只回头问那个男人:“爸,要用胶布缠住她的嘴吗?”

        他不是凶手,但他是凶手的儿子,他是凶手的帮凶!

        简骋伸着胳膊挡在刘丹丹身前,担心刘丹丹做出过激的行为,问道:“你确定吗?”

        刘丹丹:“是他!就是他!”

        简骋又问雷宇星:“那你呢?你承认吗?”

        雷宇星似乎被抽光了浑身的骨头,他从椅子上滑下来,双膝跪在地上,腰也往下塌,额头也磕在了地板上,像是被压上断头台的死徒。

        简骋看着他,满意的挑起唇角:“他承认了。”

        刘丹丹用力摇晃简骋的胳膊:“快点报警,把他交给警察,快报警啊!”

        简骋却淡然地看着她,微笑道:“你确定要把他交给警察吗?”

        刘丹丹愣住了。

        简骋回头看着雷宇星,道:“十年前,他只有十一岁,还未成年。就算他承认他是雷红根的帮凶,也有未成年人保护法保护他,警察也会更愿意相信他年少无知,只是受到了父亲的利用。把他交给警察,警察非但不会惩罚他,反而会保护他。”

        如果仇恨有形状,那刘丹丹的仇恨就是一列咆哮而来的火车,火车冲向跪在地上的雷宇星,能将他碾成肉泥。但是那辆火车即将吞噬雷宇星之前却突然调转方向,将她反噬。她又一次坠入深渊,又一次绝望:“可他是凶手,他和那个男人都是凶手!”

        简骋要的就是她的绝望,只有她绝望了,才会接受他给予的希望。简骋道:“虽然法律不能惩罚他,但是你可以。”

        刘丹丹:“我?”

        简骋靠近她,在她耳边低声道:“你让他死,他绝不敢活。”

        刘丹丹怔住了。

        简骋从餐桌抽屉里拿出纸笔,蹲下身把纸笔放在雷宇星面前,道:“抬头。”

        雷宇星像是魂消魄散了,抬起头茫然地看着他。

        简骋道:“写吧。”

        雷宇星:“写什么?”

        简骋笑道:“写遗书。”

        雷宇星愣了愣,终于敢正视刘丹丹,道:“你想让我死吗?”

        简骋替刘丹丹回答:“时至今日,你只能以死谢罪。”

        雷宇星刚才的确想一死了之,但是当死亡的选择真的摆在他面前,他又不得不恐惧,于是他很无耻的为自己求饶:“我想自首,可以给我一个机会吗?”

        简骋却一点生机都不留给他:“你想找警察保护你那些被你和雷红根杀死的女孩儿呢?她们也想得到警察的保护,但是她们没有机会。那么多女孩儿都没机会,凭什么给你机会?”他把左手摊开,露出掌心一颗小小塑料花朵,“还记得这是什么吗?这是你和雷红根的战利品,从那些女孩儿身上收缴的战利品。”

        雷宇星看到这朵花,无数鲜明的回忆像一节节车厢般朝他呼啸而来,把他碾碎在铁轨上,碾的粉身碎骨。他支离破碎的精神终于坍塌崩溃:“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没得选啊!他是我爸,我不敢不听他的!”

        简骋道:“不要为自己的恶行找理由。杀人偿命是天底下最公平的事。你逃不掉,你爸也逃不掉。”

        雷宇星慌张道:“我爸怎么了?他出什么事了?”

        简骋道:“他落网了,警察已经知道他是十年前的连环杀手。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知道你们父子的事?”他轻飘飘地笑了笑,“再告诉你一个不好的消息,你爸拘捕,已经被警察击毙了。”

        雷宇星眼神一散,目光空寂,

        简骋又说:“现在警察正在找你,他们或许不会杀你,但是那些死在你和雷红根手里的死者家属不会放过你。他们和刘丹丹一样,都恨不得把你千刀万剐,你会变成一只人人喊杀的臭虫。你想死后被人唾弃坟墓,还是为你的罪行赎罪,死的有尊严?”

        雷宇星:“尊严?”

        简骋道:“对,尊严。你活着,只是一个罪无可赦的杀人凶手。可你若死了,你就是以死谢罪的勇士。”

        他起身去厨房接了一杯水,把水杯递给刘丹丹,又从口袋里拿出一颗琥珀色的胶囊,把胶囊也放在刘丹丹手里。然后领着刘丹丹走到雷宇星面前蹲下,道:“胶囊里是□□,你吃下去,一个小时后就会毒发。”

        他在刘丹丹后背轻拍了一下,刘丹丹像是被触发的机器人,将毒药和水杯都递到雷宇星面前,但是表情却很茫然,完全不明白自己在干什么。

        雷宇星看着躺在刘丹丹掌心的毒药,心中万念俱灭。父亲是他唯一的亲人,听简骋说父亲已经死了,他已经没有了牵挂。此时刘丹丹亲手把毒药送到他面前,是浇灭他求生欲的最后一瓢水。他觉得简骋说的对极了,他活着只是一个罪无可赦的凶手,但他死了,不仅可以解脱,还能做一回勇士。以死谢罪这四个字多么勇毅。他从小到大都不敢违抗父亲的命令,所以才在自己的生命里埋下孽根。勇气是他最缺少最渴望的东西,但在做勇士的机会摆在他面前,他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如果以死谢罪就是他的宿命,那他只有接受。

        雷宇星拿起了刘丹丹手里的毒药,向刘丹丹郑重地说了一声“对不起”,然后把药放进嘴里,和水吞下。刘丹丹看着他吞下毒药,竟然心生悔意,想阻止他。但是简骋用力按住她的肩膀,不许她出声,她突然感到简骋比眼前这杀人凶手更加恐怖。

        雷宇星吞下了毒药,好像吞下了勇气,他拿起笔伏在地板上写遗书。与其说是遗书,不如说是悔过书,他承认了自己年幼时辅佐父亲作案的事实,向每一位逝去的受害者致歉,最后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他写完,交给简骋。简骋看了一遍,满意道:“字写的不错。”他把这份遗书折了两下,塞到雷宇星的衣兜里,“好了,你可以走了。”

        他不会允许雷宇星死在这套房子里,他可不想把警察招到这房子里为雷宇星收尸。雷宇星在自己生命即将走到尽头时,像一条狗一样流落街头,在繁华的城市里孤独又绝望的踯躅独行。

        简骋在街对面遥遥盯着他,他要亲眼看到雷宇星毙命才放心。时间分分秒秒过去,雷宇星的生命倒计时进入最后十分钟。雷宇星走过人来人往的的街道,漫无目的地走到一条僻静的步行街,人行道两边是公园里漆黑的树影和紧闭的商铺门。

        看到雷宇星的脚步越来越慢,简骋便把车停在几十米外的路边,熄灭了车灯,在漆黑的车厢里看着雷宇星形单影只的背影雷宇星停下了步子,因为从路边公园里走出一个人,那人挡在雷宇星身前,和雷宇星挨得很近,像是在和他说话。

        简骋察觉到异常,想下车看究竟,就见雷宇星和那人分开了,那人绕过雷宇星朝他的方向走来,而雷宇星的身体摇晃了两下,像被风吹倒了似的,摔在地上。而那个和雷宇星擦肩而过的人走到了前面一杆路灯下,灯光照亮了他的身影,以及被他拿在手中的那把淌着血滴的匕首。

        他戴着帽子和口罩,看不清脸,但简骋只需通过他的身材就能将他认出来。简骋立刻调转车头,跟在他身后,他很快察觉到身后跟了一辆车,停下来往后看。

        简骋猛地打开车灯,两束灯光罩在展羽身上,展羽眯了眯眼睛躲避强烈的灯光,看到透过挡风玻璃看到了坐在驾驶座的简骋。

        简骋推开车门下了车,看到前方路口开过去一辆巡逻车,警车的灯光像鸟的翅膀般在夜里划过。他拉开副驾驶车门,对展羽说:“上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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